第45章
坦白之後, 林故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明顯輕松很多。
每天給小同學們補完課後, 還能抽空在莫家客廳來個久違的直播, 賺賺彩禮錢。
莫黎黎以前只能看他線上直播, 第一次親眼見到現場版, 骨子裏對79的崇拜冒出來, 偷摸摸守在旁邊眼裏冒小心心。
結果被林故發現,把小姐姐叫過去坐在他懷裏, 就維持那個姿勢整整播了半個小時,莫黎黎溫順的沒有任何想反抗的意思。
要不是中途莫遠同志看不下去他們擾亂社會和諧的行為,怕是時間會持續更久。
事後林故見莫黎黎蹲在牆角反思,好笑的湊過去捏捏她的臉,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對敵寶具。
說, 你到底喜歡79還是喜歡我?
我跟79同時掉…算了,我跟他好像沒辦法同時掉。
轉眼到了臘月三十。
除夕夜,年年又年年。
林故坐在莫家的飯桌上, 看到他們忙忙碌碌準備一整天, 擺了滿桌子各種菜色, 感覺非常奇妙。
孤零零飄蕩了二十年的靈魂, 突然有了停靠的港灣。空蕩蕩的胸腔,都要被填滿了。
過完年他們又呆了五天, 家裏和和氣氣, 相敬如賓。
莫遠同志和徐女士都是好人, 即使知道林故性格家世都不适合當女婿, 卻并沒有怎麽難為他。
感情總歸是兩個人的事,做父母再怎麽樣,卻不能代替兒女的人生。
他們只是私下裏給莫黎黎囑咐,讓她在感情中要硬氣些,不要覺得低人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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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父母沒辦法給女兒提供顯赫的家世,卻也沒把光宗耀祖的擔子架在她肩上,非要她為了嫁給有錢人家谄媚憋屈。他們把孩子養大,并不是因為想利用孩子婚姻獲得利息,而是衷心希望他們能夠幸福。
大年初五,該是離開的時候。
深藍公司初六要上班,開年研發部的各項工作都以莫黎黎的新方案為主,策劃那邊已經開始趕工了,她沒辦耽誤。
莫遠的學生們聽說小林老師要走了,依依不舍的送上各種小禮物,圍住他的豪華跑車把兩個人送到街口,約他明年再見。
“明年你們都畢業了吧。”林故皺了下眉,望向這幾天熟悉的小臉,“打算複讀?”
“沒有沒有!”學生們連忙搖頭,生怕惹小林老師生氣。
“好好考,複讀就別來見我了。”林故到底沒有莫遠那麽好的脾氣,話說的毫不留情,看起來也對學生們沒有什麽眷戀。
只是隔了會,他頓了頓又補充,“你們要是考到首都南大,我親自去接你們。”
“哇!”小同學們興奮的圍住他叽叽喳喳,仿佛全國錄取分數最高的學府,已經近在眼前。
莫黎黎跟父母告完別,跟随林故跟故鄉告別。
熟悉的風景被留在故鄉,漸漸看不到父母揮手的背影。她收整起離別的情緒,側頭望向林故的側臉。
“我覺得,你好像變了一點。”莫黎黎望向他收在置物臺上的各種小禮物,覺得林故肯定是變了。
他變得更溫柔,有耐心,願意平常的跟人相處了。
“嗯,我不是說了嗎?會愛你所愛的一切,包括你家鄉和這邊的人。”林故目光落在瑣碎的鈴铛、護身符、鉛筆上。
想到小同學們送給他這些不值錢的玩意,還跟送寶貝似的表情。
他嫌棄的說,“那些小孩挺煩的,教題怎麽都不會。”
“你教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明明很有耐心。”耐心到莫黎黎以為自己遇到了假林故,三觀都被重塑了。
“我是為了讨好岳父。”林故說完頓了頓,投降似的說,“他們都叫老師了,我得敬業點啊。”
莫黎黎捂住嘴,還是沒憋住笑,眉眼彎成小月牙。
從相遇開始,林故一直在努力改變,像只想要翻身的刺猬,卸下滿身尖刺,露出柔軟的肚皮,可以随意撫摸。
其實,他原本是溫柔的人啊。
許哆魚上班還早,還要在家裏留兩天。
他們到機場時,看見林燃坐在休息區,抱着塗鴉本安靜的塗塗畫畫。
“喂。”林故拉着莫黎黎的行李箱,走到他跟前停下,抽出林燃手裏練習用的塗鴉本。
莫黎黎覺得他這樣不太禮貌,卻不知道怎麽說。他們兄弟的事情,自己實在不好插嘴。
林燃沒有任何生氣的樣子。他慢吞吞站起來,溫和的跟莫黎黎打招呼,“你好,又見面了。”
“你、你好。”得知林燃是林故的哥哥後,莫黎黎便無法輕松的面對他,态度非常拘謹。
林故随意翻了翻前面用過的本子,發現塗鴉本大半都被用過了,“看來你挺閑啊,畫了這麽多。”
“能給我看看嗎?”莫黎黎有些好奇,要過本子,征得林燃同意後翻開。
塗鴉本上大多是他家鄉的速寫,有街道、建築、農田,還有來來往往的人。
莫黎黎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可以這麽美,在他的畫中每一個人都帶着笑意,莊稼地裏的白雪下覆蓋着将要破土的麥胚,一切都那麽生機勃勃,充滿希望。遠處地平線接連着天際,前方還有錦繡華年。
原來,他眼裏的世界如此美好。
畫的最後一頁,是他們剛才從外面走出來的情景。
高挑的林故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拉着矮一頭的莫黎黎,步伐整齊一致。
莫黎黎圍着厚厚的圍巾,露出一雙眼睛看向旁邊。林故低頭望着他,眼中的情感無法藏匿。
他們在別人眼中是這種樣子啊?林故看過來的目光,有那麽溫柔嗎?
莫黎黎羞恥的把臉埋在圍巾裏,雙手把塗鴉本遞給林燃,輕聲說,“你、畫的很好看。”
“謝謝。”林燃接過塗鴉本,把最後一頁私下裏交給莫黎黎,朝她笑了笑。
莫黎黎紅着臉,難為情的收下了。
他們在機場彙合前已經商量好了,莫黎黎搭飛機返程,他開車送林燃。
莫黎黎沒想到林故會用這種方式來,所以回家之前早都買好了返程的機票。加上坐車實在辛苦,林故強硬的不同意她退票。
戀戀不舍的把莫黎黎孤零零送上飛機後,林故拍拍林燃的肩膀,“走吧,回去了。”
林燃跟他坐進車裏,後視鏡裏照出他們的臉。
林故猛地發現他們倆長得還真是相似,跟雙胞胎一樣。
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微妙,卻談不上高興與否,默不作聲的把車開向高速。
見前方路途平穩,林燃主動起個話題問道,“你在這裏過的怎麽樣?”
“挺好的,你呢?”林故問。
“很好啊,沒出什麽意外。”林燃仰頭靠在位置上,露出一段蒼白的脖頸,纖細的青色血管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膚,猙獰盤踞在他纖瘦的脖子上。
任誰看了他這個樣子,都會覺得同情。
“我已經成這幅樣子了,她家裏看到也不舍得難為。”林燃說着,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把病入膏肓演得更加逼真了。
“行了行了,”林故知道這貨德行,不耐煩的打斷他,“你又不想要人同情,裝什麽裝?”
“不是我要裝啊,她們看到我的身體狀态,會本能的心生憐憫。”林燃望着自己的手,指甲上的半月形很模糊,看上去就不健康。
他現在的樣子只會讓人同情憐憫,敷衍的感慨世道不公。
這具虛弱的身體,絕對讓人産生不出來依賴感,也不可能讓父母放心的把女兒交過來。
林燃默默的收回手,沒覺得有多遺憾。
世上很多事情需要人為努力,無法一蹴而就,感情亦是如此。
他能活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幸運。即使現在滿身傷病,幸好上蒼沒有剝奪他追逐和努力的權利。
“看來莫小姐家裏夥食很好,”林燃收起思緒,轉向林故真誠地說,“你胖了。”
林故難以置信的騰出手,摸了摸自己腹肌,“很明顯?”
“嗯。”林燃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一圈,冒死進谏,“你起碼胖了十斤。”
林故手下打滑,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林燃望着他明顯圓潤到快長雙下巴的臉,心痛的說,“也可能二十斤。”
哪有那麽多!林故難以置信的心中咆哮。但是想了想最近的一天八頓飯,又不太确定了。
“要是你再呆十天,以後大街上發健身卡傳單的人,肯定拼命向你介紹。”林燃收回目光,遺憾地說,“當年你明明很瘦。”
“我現在也很瘦。”林故辯解。
林燃挑眉,反問,“二十斤?”
“嘶!”林故生氣的靠邊踩下剎車,撸起袖子質問,“來啊,你是不是想打架!”
他袖子撸到一半,忽然感覺卡住了。
林故稍微用了些力氣,袖子上的紐扣掉下來,滾落在車裏,發出細微的聲音,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記得來之前,他能輕易的把袖子挽過手肘。
林故難以置信的看向紐扣斷掉的袖子,終于撐不下去,崩潰的趴在方向盤上思考人生。
完了,胖這麽多,那個顏控的小姐姐肯定嫌棄死自己。
“不要難過,我會監督你減肥的。”善良并且無害的林燃拍拍林故的肩膀,安撫兩句,“等回首都,我幫你定減肥餐。”
林故發誓,他在親哥語氣中聽出了幸災樂禍。
“她家把你喂得這麽胖,應該對你很滿意。”林燃顯然知道林故的軟肋在哪裏,輕輕一戳,他立刻平靜下來了。
林故重新發動車,正想摸出根煙,這才記起來他的存貨全部上交了。
他無奈地從置物臺摸了個不知道誰送的薄荷糖,含在嘴裏,含含糊糊應了聲。
“通常來說,到家裏見完家長以後,應該要談婚事了。”林燃說完頓了頓,同情的看向弟弟,“當然,你才二十歲,結婚離你還很遙遠。”
“喂!”到底誰瞎了眼覺得林燃是好人的?
跟這貨聊天分分鐘能氣死人好嗎?
“你可以祈禱法定結婚年齡調整一下,不過即使現在通知調整,等落實了也輪不到你獲利。”林燃為難的嘆了口氣,重新強調,“你才二十呢。”
林故嗤笑,“你才比我大幾天?”
“嗯,沒大幾天。”林燃在随身帶來的小箱子裏摸了摸,翻出個暗紅色的小本本,翻到自己那頁戳了戳上面的出生日期,“兩歲而已。”
林燃的生日在隆冬,二月初的日子,現在正好過了22歲生日,夠去民政局扯張證了。
紮心。
“你怎麽會有戶口本?”林故騰出手搶過來,發現這個戶口本挺新,批下來的時間在前不久。
林燃拿回戶口本收好,神秘的說,“我說舊戶口本丢了,爸爸去派出所補辦的。”
“你不是打算……?”先斬後奏?
林故驚了,沒看出來林燃能搞這種事。這人瘋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瘋。
“沒辦成。”林燃遺憾的說,“民政局放假了。”
原來還有這一招,林故抿了下唇,心裏打起各種各樣的小算盤。
轉念想他怎麽算計都沒用,即使自己偷到戶口本,也會因為年齡不夠,被民政局趕出來。
啧,我為什麽不早生兩年?林故捶了下方向盤,開始懷疑人生。
林燃安慰道,“不要難過,兩年後我借給你。”
“滾!”
...
旅程結束,莫黎黎拉着行李箱,按照之前約定好的那樣,停在外面等林故來接。
她剛走到機場大堂,看到正中央直直杵立着一對夫妻,旁邊圍着好幾個機場工作人員。
中年男人面色鐵青,暴躁的聲音隔老遠都能聽到,“查!給我查!”
“抱歉,令公子真的沒有在我們機場登機的記錄。”
“司機都說把人送到機場了,難道他在這裏消失了?”林峰憤怒的眼睛泛起血絲,暴躁的如同發怒的雄獅,“我只要結果,今天之內,務必找到人!”
“燃燃那孩子也是,身體差還亂跑。”旁邊的林夫人保住手機,不斷撥打同一個電話號碼,難過的聲音哽咽,“電話也不接,這兩天都只發郵件,問他出什麽事也不肯說。”
林峰氣哽在喉中,擔憂的擰緊眉,為幾天沒見人影的大兒子擔憂。
他過年期間天天應酬,等想起來回到市中心的公寓,發現兩個兒子全都不見人影了。
林故還好說,他浪慣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
可是林燃根本沒出過什麽門,他現在身體還沒痊愈,随行必須有人照料。
“你說,會不會是小故…”林夫人想到某種可能,焦急的向林峰求證,“他把林燃帶走來了?”
林峰也意識到這個可能性,臉色冷的如同三九寒天。他咬着牙生硬的說,“林故他敢!”
莫黎黎聽到林故的名字,硬生生停住腳步,轉身疑惑的望着那堆被人簇擁起來、衣着光鮮的夫妻。
旁邊束手無策的機場工作人員再次核實過,焦急的說,“抱歉,林董事長,令公子…”
林故?林董事長?
莫黎黎瞬間明白過來,停住腳步,選了個隐蔽的位置坐下,偷偷聽他們談話。
“查、繼續查!”氣瘋的林峰鐵青着臉,沉聲說,“再查查林故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