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爸， 林故。”莫黎黎幫忙安頓好家裏吃飯的學生，又端出兩碗面條出來，看到兩個大眼瞪小眼的男人。她疑惑的走過去問，“你們在做什麽？”
“沒做什麽。”林故率先站起來，接住莫黎黎端過來的碗， 堅決不想招供剛才一系列丢人腦補。
回想剛才， 自己真是蠢爆了。
莫遠有生之年見到會蹦會跳，還會給他學生講題的高考狀元， 心滿意足的哼着小曲， 接過狀元親自遞過來的碗， 順嘴朝莫黎黎誇道， “你朋友交的不錯。”
“咦？”莫黎黎沒想到補個課的功夫，林故就輕易搞定了她難糊弄的親爹。
莫遠同志從事教育行業二十餘年，江湖人送外號現代狄仁傑。他的偵查推理能力直逼死神小學生，只要有蛛絲馬跡，他就能抽絲破繭找出真相。
平常往校門口那麽一戳， 就是學生們最大的噩夢， 再能撒謊的小孩到他跟前，也只能老老實實認罪伏法， 回頭是岸。
看情況， 親爸大概是知道林故家裏背景了。見莫遠沒有露出反對的意思，莫黎黎松了口氣， 又疑惑林故用了什麽方法。
她問了兩句， 林故埋頭專心拌面， 拒絕回答小姐姐的問題。
畢竟他什麽手段都沒用，只虧當年學習好點。剛才岳父問話的時候，他居然連只有狗血劇裏會出現的‘請不要阻攔我們’都說出來了，真是怎麽想怎麽羞恥。
莫黎黎問了兩句，見他只顧吃面不肯理。她湊過去些，聞到淡淡的煙味，“你抽煙了？”
“半根而已。”林故老老實實招供完，乖巧的說，“你不喜歡，我明天就戒。”
“那你還是戒了吧。”現在換了立場，莫黎黎有資格管了，順着說兩句。
林故無所謂的應了聲，低頭繼續扒面。他生來克制，沒有成瘾，容易戒。
莫黎黎看他只顧吃面，撇撇嘴嘟囔，“有那麽好吃嗎？”
“有。”林故咽下口中面條，“岳母做得飯特別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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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偷吃蜜了？嘴這麽甜。”莫黎黎嘀咕完，跑到廚房讓徐淑娴再下點面。
林故望向廚房，裏面母女倆有說有笑的下面條。旁邊莫遠哧溜哧溜扒完，嚷嚷叫老婆再撈點面。圍在廚房外的蹭飯的小蘿蔔們每人捧着碗，瞅上去特別乖巧懂事。
尋常人家從未有過的生活氣将林故包圍，他融入這副溫馨的場景中，總算知道普通父母是什麽模樣，看到孩子時會露出什麽表情。
林故慢吞吞挑起幾根面條，送入口中珍惜的品嘗。
徐女士手藝真的很棒，從林故來時吃的第一頓飯就能品出來。
雖然今天為了喂飽學生，只能做大鍋飯，沒辦法像平常那樣精細，味道比昨天差點。林故斷奶粉開始就吃的金貴，嘗過各大知名餐廳的招牌菜，小時候家裏廚師都是從米其林三星請來的，單論賣相和口感，手中這碗面條确實排不上號。
可是，只有它能夠給林故來自家庭的煙火和幸福感。
林故撈完面條，又把湯都喝幹，由衷覺得美味。他平生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面條，以致于塞的特別撐，還找莫黎黎要第四碗。
“你很餓嗎？”莫黎黎接過空碗，想了想林故平常的食量。
徐女士怕小男朋友吃不飽，找了家裏最大的碗，每次都結結實實挑大半碗，澆上肉醬菌類熬出來的鹵汁，分量實在，起碼比外面飯店兩碗要多。
“我還想吃。”林故輕聲回答。
莫黎黎猶豫了下，伸過手隔着衣服輕輕揉了揉他肚子。他身體很熱，輪廓分明的腹肌下，胃部鼓鼓脹脹的，再胡吃海塞下去，怕是要積食。
“沒有了。”莫黎黎把林故推出廚房，對上他可憐兮兮的表情，哄道，“晚上還有一頓呢，也是我媽做的。她最喜歡做各種各樣好吃的，你在這裏呆幾天就能吃幾天，別搞得一頓吃傷了。”
“好吧。”林故不情不願的回到客廳，繼續給吃完飯的同學講題補課，心裏卻盤算着什麽時候到晚上，他在這邊留多久，還能吃幾頓飯。
要讓以前認識的人知道，聘請林故任教的薪酬只是一碗面，他們怕是要驚訝的瞪出眼珠子。
徐淑娴看林故身影落寞，像沒讨到肉骨頭的大金毛。轉過身，數落自家苛刻的女兒，“小林沒吃飽，再給他下一碗啊。人家千裏迢迢跟你回來，你讓他餓肚子，真是沒心沒肺。”
以前林故控訴自己無情殘酷就算了，現在到親媽面前，還落了個沒心沒肺。
莫黎黎委委屈屈的解釋，“他哪是餓啊。林故沒吃過家裏做的飯，可能…我要不攔着，他能吃光咱家面粉。”
“不至于吧？他媽怎麽回事？連飯都不給孩子做。”徐淑娴洗碗的手頓了下，試圖将心比心換位思考。
打從莫黎黎生下來，家裏就特別寶貝，吃穿都給最好的。丫頭小時候學了壞毛病，喜歡吃外面小攤上的食品，急得徐淑娴整天琢磨手藝，力求比所有小攤賣的東西都美味，讓孩子吃上自家健康衛生的飯。
是要有多狠心，才不給自家兒子做飯啊？
“林故他媽不會做飯嗎？”徐女士問。
莫黎黎回憶了下，說，“沒聽他提起過，他父母都不怎麽管他。”
“他家啥情況？”徐女士氣得碗都不洗了，濕漉漉的手叉着腰質問，“那麽乖的孩子，怎麽能不管啊？”
莫黎黎簡單把他家裏事情提了提，告訴徐女士林故的悲慘童年。
得知未來女婿小時候那麽可憐，心腸軟容易感動的徐淑娴眼睛都紅了。
她撩起圍裙摸了摸眼睛，淚眼汪汪的說，“你每次考班裏前十，我都能高興死了。小林年級第一，他爸居然不問！簡直太過分了，等我見到他爹媽，肯定好好教訓教訓！”
他爹是現在的首富，你說教訓就教訓？
“媽…”莫黎黎剛準備說話。
“不行！”徐女士思來想去，中氣十足的吼了聲，脫掉圍裙套上林故買來的大衣，雄赳赳氣昂昂的說，“我出去買點菜，給小林做點好的！”
“喂喂，媽！”莫黎黎追出來，只見徐女士提着她新得到的大手提袋，火急火燎的沖出屋子。
他不缺吃的啊…本來最近就吃得多，你再塞，林故過完年非得胖二十斤不可。莫黎黎憂愁的腦補了下胖二十斤的林故，似乎還挺好看，果然顏值才是重點。
莫黎黎惆悵的轉過身，林故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把硬硬方方的東西放到她手心裏。
“什麽啊？”莫黎黎低頭看了眼，是個紅色的煙盒，和造型很別致的打火機。
“上交。”林故摸出身上的口袋，讓她檢查，“我沒有私藏。喏，錢包也給你。”
“你做什麽啊？”莫黎黎捧着他的煙盒還有錢包，有點懵。
“戒煙啊，不是你要求的嗎？”林故回答完，飛快的在她唇上啄了下，得逞似的說，“作為獎勵，我以後犯煙瘾了，要親你一口。”
“憑什麽？戒煙明明是為你好。”什麽強盜邏輯？莫黎黎把手裏的東西推回去，“給，你別戒了。”
“我都給出去了，你不能打擊我的積極性。”林故說得一本正經，言辭煞有介事，“而且還有這麽多學生呢，我要以身作則，給他們帶起不抽煙的好榜樣，是不是？”
“是！”後面小同學們集體回答，還有起哄讓他們再親一個的。
“你真是…”莫黎黎本來就口拙，哪裏鬥得過奸猾的林故？三兩句讓他噎得無話可說，悶悶地坐在小凳子上，邊聽林故講課邊玩他的打火機，還挺好玩的。
下午過半，林故還在講課，莫家父女守在旁邊聽。
門口鑽進來一股冷空氣，風風火火沖出去的徐女士回來了，滿臉挂着陰鸷。
莫黎黎和林故注意到，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出對方的慌張。
莫遠許久未見過妻子露出這副表情，趕忙放下茶杯站起來，提前結束今天的課程，把無辜的學生打發離開。
莫遠同志剛要去哄老婆，徐女士提着空蕩蕩的大包砸在林故面前，素來和婉的聲音明顯帶着怒氣，聲調高了八度，“你快走！”
“怎麽回事？”莫遠連忙拿起砸到林故腿上的提包，轉頭見徐女士正準備脫衣服摔在林故臉上，吓得趕忙抱住她，“你搞啥呢？有話不能好好說？”
“老莫你給我放開！”發怒的女人特別恐怖，戰鬥力急劇飙升。徐淑娴掙開莫遠，一指頭戳着林故給他說，“你知道不？他想騙你女兒！”
此話一出，其他三個人全愣住了。
“騙啥啊？”莫遠摸不着頭腦，“咱女兒沒錢沒色，腦子還不好使，有啥好騙的？”
親、親爸嗎？
莫黎黎猛地擡頭，感覺受到傷害。
說好的我是你的小可愛呢？原來你心裏一直這麽評價我！
“哼，你問他，自己要騙啥？！”徐淑娴瞪他一眼，指着手提袋說，“我提着包去買菜，人家老李媳婦給我說，這個包要賣兩萬塊錢！”
“哦。”視錢財如糞土的莫遠同志還是有物價概念的，他搖搖頭說，“長得太像塑料袋了，不值。”
“哪是值不值的問題！”徐淑娴揪住外套，躁怒的繼續說，“這件衣服要三萬呢！”
莫遠面無波瀾的掃了眼衣服，“挺好看的，就是你太矮了，撐不起來。”
“莫遠你把話說清楚，誰矮了！”徐淑娴憋了滿肚子火，準備往林故身上撒，結果讓丈夫三兩句話攪和了。
剛才還處于水深火熱中的林故忽然安心下來，有岳父大人頂住，這關肯定不會很難過。
“所以，林故到底騙黎黎啥了？”莫遠聽她嚷嚷半天，也沒鬧明白，認真地問。
“你沒聽出我的意思嗎？你瞅瞅那包、那衣服、是咱們尋常老百姓家能買得起的嗎？剛才老李的兒子還說了，咱家門口的車，沒個幾百萬到不了手！”深受狗血電視劇荼毒的徐女士痛心疾首，戳着林故腦門憤怒的說，“他肯定是有錢的大老板，想把咱閨女騙過去，當小三！”
林故語塞。
自己原配都是剛剛配上的，找什麽小三？再說小姐姐這麽可愛，他只想天天纏着她親親抱抱舉高高，找哪門子小三啊！
“媽，你先冷靜下來。”莫黎黎試圖勸住徐女士。
沒想到她生那麽大火氣，是為了這個原因，真是讓人啼笑皆非。林故感情需求那麽重，除了自己傻乎乎的，還有誰肯跟他？
“冷靜什麽啊，你別被他騙了！”徐淑娴年輕的時候沒少看豪門緋聞，那些亂搞的少爺給她造成了太大的陰影。她護住莫黎黎，淚珠珠滾落下來，哽咽的說，“有錢人家最喜歡搞未婚妻啥的，舉行商業聯姻。你找的對象肯定早都結婚了，我女兒怎麽這麽命苦啊！”
“媽、媽，你先別哭。”莫黎黎連忙抱住母親，慌張的不知道怎麽安慰。
“阿姨…”林故再次挖坑埋了自己，悔不當初。
他剛想解釋，莫遠同志算了算日子，堅定的說，“不可能，他比咱們黎黎小三歲，還沒到年齡呢。”
徐淑娴的眼淚像擰緊的水龍頭，瞬間停了。她連忙坐正，驚恐的問，“你說什麽？”
林故誠懇的說，“沒錯，我還有兩年才能結婚，家裏也沒有給我安排未婚妻或者聯姻。”
“現在沒有，以後…”徐女士思維擰不過來，還局限在之前的圈裏，“你真的沒結婚？”
“媽！”莫黎黎無奈的叫了聲，拿出林故剛塞到手裏的錢包，從裏面抽出他的身份證遞過去，“喏，他是97的。”
徐淑娴接過身份證，見鬼似的看了會，覺得有些丢人，氣勢瞬間就弱下去了。
“抱歉，我之前沒有主動交代。”林故瞅準機會，把所有的事抖出來說，“我叫林故，家裏是經營集團企業的。今年剛滿20，在南大讀法律專業。”
“南大倒是個好學校…”徐女士渾渾噩噩的念叨。
“他還是高考狀元呢！”莫遠同志激動的補充，滿臉見了偶像似的激動。
“我先冷靜冷靜，你別說話。”徐淑娴望着身份證仔仔細細看了會，這才發現那小子錢包身份證全在莫黎黎懷裏。
現在的世道，給錢都是敷衍，只有肯押證件才是真愛。
徐淑娴稍微放心了點，還是有些不安的問，“你家真的不會給你安排結婚。”
莫黎黎捂住腦袋，不明白她為啥總糾結結婚。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還講商業聯姻，怎麽不說和親呢？況且林家那種陣仗，誰聯得起啊？
“不會。”林故頓了下，解釋道，“我在家裏是多餘的，父母不怎麽管我。”
徐淑娴看他說話時神情落寞，瞬間想起之前莫黎黎說過他家裏的事。
面對爹不疼娘不愛，從小就得給哥哥供血的林故，徐淑娴頓時聖母的本性冒出來，憐愛的望着這個孩子。
林故暗暗慶幸。還好岳父岳母跟小姐姐很像，尤其是岳母，心軟的舍不得難為人。
沉默了五分鐘。
“那啥，大過年要喜慶，別的咱們先不提了。”徐淑娴重新站起來，給自己找臺階，“你倆的婚事也別着急，我還得考慮考慮。”
她總在電視劇和新聞裏，冷眼那些嫁入豪門變鳳凰的姑娘。現在輪到自家了，徐女士一時半會還真反應不過來。
“嗯。”林故知道這是有戲，答應的很迅速，“到時候結婚，還得請爸和媽幫忙安排，我倆不急。”
林同學改口非常利索，爸媽叫的連磕絆都不打。
莫遠瞅了瞅身份證，扶着老花鏡說，“也沒法急啊，至少還得兩年呢。”
“走走走，就你話多！”徐女士搶過大手提袋，轉身重新往外面走，“瞧我，忘記買菜了。你們在家裏等着，晚上我做幾道拿手菜。”
莫遠朝她喊，“你不把那個兩萬多的包換了，打算還背着買菜啊？”
“不換，我未來女婿送的，該用就得用！”徐女士已經走出屋子，聲音遠遠的飄進來，“我非得背着它，讓那些嚼舌根咒我家黎黎的羨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