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拿臉溫馴的蹭蹭,那地方越發英氣了。她有點小小的得意,管她素以怎麽得寵呢,到了這當口,只要是個女人就行。萬歲爺把持不住了吧?把持不住才好,有了這春風一度,就算主子不發旨,貴主兒也不能坐視不理。再說了,爺們兒雖薄幸,對翻過牌子的總還會顧念點情分吧!
她仰頭瞧瞧,主子爺臉上略顯焦灼,這種情況下八成是撓心撓肺的難受。她也是頭一回幹這樣的事,心裏挺緊張,渾身發顫,站起來的時候腿肚子直抽抽。勉強立住了,猶豫了下才去解皇帝的亵衣。剛觸到領上盤扣,卻被皇帝抓住了手。
“宮女子自薦枕席是要被杖斃的。”他說,“誰給你的膽子?”
瓊珠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把她淋了個透心涼。她瞪大眼睛惶駭道,“奴才不敢觸犯宮規,奴才也是為了主子。怕主子……這樣式的,憋壞了身子。”
“這樣式的?哪樣式的?”皇帝紅着兩眼哼笑,“你懂得還真不少。”
荒郊野外紮營,間或從遠處山崗傳來幾聲凄厲的狼嚎。素以擡頭四下望望,三更的梆子篤篤的敲過來,原來夜已經深了。隔着縱橫交錯的一列列巡夜禁軍看過去,駐跸的行在四周由禦前侍衛環繞着,真像衆星拱月似的氣派。
她端着蓋盅過大帳來,到了門前才看見攔路虎一樣的榮壽。腳下一頓,喲了聲道,“天兒可冷,大總管怎麽站這兒呢?戳腳子是咱們宮女兒幹的,您這是?”
榮壽往前邁一步,倆胳膊一攤,“站着,主子歇了,瓊珠在裏頭伺候就成,你也別進去了。”
素以擡了擡手上托盤,“那這建蓮紅棗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呗!”榮壽吊着一邊嘴角哂笑,“姑娘您得有點兒眼力勁,這都睡下了還喝什麽湯啊!再有沒問你罪呢,耽擱了半天,幹什麽去了?”
“禦膳房沒有備這湯,還是我到那兒現做的。”她也不是善茬,擡眼看看他,“大總管連鹿血都知道曬,不是說血要紅棗養着嗎,這麽要緊的東西怎麽忘了事先知會禦膳房呢?您要治我的罪,這也治不上啊!”
榮壽嘿了聲兒,剛想和她理論,裏頭瓊珠打簾子出來,要哭不哭的模樣,臉色不大好。榮壽知道了七八分,心裏懊喪得什麽似的,沒辦法,只好問,“主子安寝了?”
瓊珠應個是,轉過臉呆滞的瞧素以一眼,“主子叫你進去呢!”
榮壽太陽穴上一跳,打量素以,那丫頭往後退了步,“不都安置了嗎,還叫我進去幹什麽?”
榮壽心頭拱火,真是天子威儀,不是做奴才的能算計的。他腦仁兒作疼,咂嘴叱道,“別嚼舌頭了,主子叫,你還敢不去?趕緊的,沒睡正好伺候着把湯喝了,快去吧!”看她進了門才把瓊珠扯到邊上來,壓着嗓子問,“到底怎麽回事?又黃了?”
瓊珠哭喪着臉道,“萬歲爺說宮人自薦枕席要掉腦袋的,別的倒沒數落我什麽,就那麽冷眼瞧着我,我真臊得沒處躲。谙達,我沒這個命,我也認了。橫豎出了這事兒,往後沒臉見主子了。您把我調走吧,我死也不要在禦前了!”說着捧臉嗚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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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壽皺着眉頭琢磨,這回押錯了寶,不想承認也不行,這位确實沒有做娘娘的命。雞零狗碎的地方占便宜,到底還是個上不來臺面的。她捂着嘴哭,聲音從手指頭縫裏飄出來,把榮壽唬得一愣,“姑奶奶,主子跟前吃兩回憋又怎麽的呢,值當這麽要死要活的嗎!別哭了,叫裏頭聽見吃不了兜着走。”他心煩,胡亂揮了兩下手,“一時半會兒也鬧不明白,你回下處去吧,後頭也沒你什麽事兒了。”
瓊珠抽抽搭搭的走了,榮壽抱着胳膊挨過去,把耳朵貼在牛皮圍子上,地方太大聽不見。再瞧一圈都是紅頂子,他也不敢聽這個壁腳,橫豎愛怎麽就怎麽吧!
素以進去的時候九龍床已經放了帳,一層杏黃绫子一層刻絲彈墨幔子,厚厚的遮擋住視線,看不見裏面的情形。既然叫她進來,主子不發話她不能走,端着紅棗湯也沒了主張,猶豫了會兒只能擱下,自己退到一邊侍立。
皇帝自然聽見響動了,仰身躺在床上,心裏滾油煎一樣難耐。翻來覆去的烙餅,哪兒哪兒都難受。爺們兒到了這時候憋不住,算算一個多月沒翻牌子了,堆山積海的,難怪鬧成這樣。他毛躁得不成話,霍地把被子一掀坐起來,低頭看看,真是沒法子,昂着腦袋渴成這副腔調,自己瞧着都難為情。
素以就在外面,就隔着兩層帳幔。他對瓊珠半點興致也沒有,可是她不同,他瘋了似的想要她。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他似乎是對她上了心。這呆呆的,又會逗人樂的丫頭,前半輩子沒有遇見過的能耐人兒。他舔舔唇,深深吸兩口氣。也是對她動了情,他覺得自己又不能強迫她。她嫌棄皇宮,也許還嫌棄他這個皇帝,硬留下怎麽處?她嘴上不說,心裏肯定得恨死他。恨他折斷了她海東青的翅膀,恨他剪斷了她回烏蘭木通的路……
他重躺回去,複又皺起眉頭。他不是個情一熱就不管不顧的人,這點和他的祖輩父輩都不同。高祖會為敦敬貴妃殉情,太上皇會為太後放棄帝位,他看到那麽多失敗的例子,對所謂的愛情也抱着敬而遠之的态度。況且素以長得像太後,這不是個滑稽的怪圈嗎?他讨厭皇太後卻喜歡素以,事情捅到太皇太後跟前,結果怎麽樣顯而易見。她老人家絕不能容忍,這張臉凝聚了兩代的仇恨,因此素以就算進了幸,在宮裏也不可能有名分。
自己用手疏解兩下,還是不行,皇帝很困頓,覺得他的人生從來就沒這麽不稱意過。斟酌再三蓋上被子,一肘撐起身悄悄挑帳子。她就站在斜對面的角弓底下,擡着脖子看那弓背的材質,眼神清澈無波,她沒有他那些難以啓齒的困擾。
皇帝洩氣的跌回去,拿手錘了下鋪板,咚的一聲,把那裏神游太虛的人吓了一跳。
“主子?”素以試探着叫他,“主子給魇着了?”
皇帝忍不住,恨聲道,“你才給魇着了!”
她撅了撅嘴,沒敢回話。
皇帝在床上直打挺,把鋪板蹬得嗵嗵直響。素以真慌了神,她搓着手跑到床前來,“主子到底怎麽了?您別吓唬奴才,你哪兒不舒服,奴才給您叫禦醫去。您別忍着,有病就得醫。還是睡不着難受?幹血吞了也沒用嗎?”
有病的确得醫,可這回聖手不是別人,就是她!
皇帝管不了那麽多,他又慚愧又憤恨,把半邊帳子撩起來掖在被褥底下,沉聲道,“你過來。”
素以看皇帝臉憋得那麽紅,忙跪在腳踏上膝行過來,扒着床沿關切的問,“主子您熱嗎?看這一頭汗!奴才給您絞涼把子去,您擦擦好不好?”
“跪着別動。”皇帝喘着氣打量她,這齊全人兒,朦胧的燭火下眉眼如畫,愈發叫他貓抓似的熬可。他扼住她的腕子拖過來,“朕問你,你願不願意跟着朕?”
她瞠目結舌,“主子這是什麽意思?”
皇帝艱難的閉閉眼,“開臉、侍寝,你願不願意?”
她啊了聲,可憐巴巴的嗫嚅,“奴才給主子當牛做馬都行,可是開臉……這不太好。”
皇帝失望至極,這種事本來就不應該問她,她又不是瓊珠,能答應才怪!他火燒火燎的,中衣領口大敞着,熱勁兒從脖子蜿蜒而下,把他的人都要炙熟了。吃力的別過臉嘆氣,“你就這麽不待見朕……”
素以心裏一抽,不知怎麽鼻子有些酸楚。皇帝這委屈樣兒真讓人不好受,用了鹿血迷亂心神,她是明白人,更不能在這當口點頭。她想了想,找出個正當理由來,“奴才不敢不待見主子,可是奴才的郭羅瑪法①才殁的,按理奴才還在孝裏,不能侍候主子,請主子恕罪。”
在孝裏不能承歡,歷朝歷代的法度在變,這條卻從來沒有更改過。她堵他嘴,真有她的!皇帝到底是皇帝,在奴才面前用得着裝什麽?他轉過臉來,灼灼看着她,“身子碰不得,那就用手。”
素以可恥的哆嗦起來,八百年沒聽說過做丫頭還帶這項服務的。用手?怎麽用?她篩着糠驚恐的望着他,“奴才笨,奴……奴才不會。”
她往後縮,臉色變得慘白。皇帝自動忽略那些,低聲誘哄,“聽話,過來。”
這是伺候男主子的辛秘,別人一定也遇到過。素以咽口唾沫挪了挪膝蓋,兩只手顫悠悠的探上去,探到一半又頓住了,她覺得沒處下手,她一竅不通。
皇帝攥過她的手往被窩裏拖,窸窸窣窣的忙了陣子,然後牽引她握住一個地方。素以訝然,因為隔着被褥看不見,只覺那裏滾燙,形狀像家裏奶媽子用的擀面杖,光滑的,有點粗,一把握不住。她想問皇帝這是什麽,卻看見他臉更紅了,眼角眉梢一點春意,是她從沒見識過的銷魂模樣。
高案上的蠟燭大概燃到底了,燈芯跳了跳,突然滅了,大帳裏頓時暗下來。素以松口氣,滅了正好,省得彼此都尴尬。皇帝教她怎樣揉捏,她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确實是個勤奮的好奴才,幹什麽都盡心盡力。然後她聽見皇帝低吟一聲叫輕些兒,她立馬冷汗直流,無地自容。
“奴才傷着主子了?”她的聲音在黑暗裏淡得像一縷煙,有種床笫之間說悄悄話的錯覺。
皇帝呼吸沉重,挺腰配合她,又覺得光這樣還不夠,反正什麽都看不見,幹脆掀被子坐起來。
素以羞得頭發暈,她再笨,到現在也該知道那是什麽了。萬歲爺好不要臉,怎麽叫她做這樣的事呢!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往後真沒臉見人。她委屈死了,又覺得別和藥迷了心的人計較。主子平常還是很正經莊嚴、很有體統的,她也沒別的奢望,只要往後別再當這種好差事就成了。
皇帝架在火上似的,感覺要到頂點,卻總還差那麽一程子。她的手很柔軟,她也很聰明,強烈的感官刺激比任何時候都強烈。有女人在身邊,懷裏那麽空!他伸手去撈,“素以……”
“嗳,奴才在。”她還是很清朗的聲音,“主子怎麽了?”
“別說話。”他摸到她的肩,把她往自己身邊帶。
素以直起腰跪着,他靠過來攬着她,咻咻的鼻息噴在她側臉上。她的心都揪起來了,他低低的呻吟,她面紅耳赤,手上也沒敢停下。他漸漸急切,把她的手包在掌心帶動,在她閃神的當口吻上她的臉,然後貼在她唇上。忽然渾身一震,仿佛轟然一聲炸雷炸在素以頭頂上,她腦子裏一片空白,真給吓傻了。手上蘸了濡濡的濕意,他包裹着她滑動,緩緩長籲出一口氣……
①郭羅瑪法: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