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煙雨樓 俊俏,聽話,包君滿意……
旁的也就罷了, “俊俏的後生”這幾個字聽到耳中,蕭熠不由挑了挑眉, 指了指西南方向——煙雨樓是在京城外西南玉泉山下,臨山靠水,所以才有那份格外的風雅。
而劍蘭所聽說的也非訛傳,煙雨樓中待客的美人确實男女皆有。
若賀雲櫻只是跟上次在秦月樓一樣,是跟着孟欣然兩個人偷偷過去玩,改裝不改裝都沒什麽,以她們二人的膽量,最多就是看看歌舞罷了。
可這裏頭要是有尹毓插一手,那就未必了……
想到這裏,蕭熠在送賀雲櫻到門口的時候, 便拉了她的手,低聲道:“其實,我也挺俊俏的,還聽話。”
賀雲櫻怔了一下, 才知道他這是指着劍蘭最後那句話。
想了想才認真道:“那你就聽話在家好好抄書罷。我是已經答應了欣姐姐, 這是女人家在外頭的正常應酬, 總是要去的嘛。”
言罷自己也忍不住撲哧一笑,便轉身走了。
回到自己院子,幾個丫頭聽着賀雲櫻輕輕叩門, 自然便趕緊收聲各忙各的去了。
賀雲櫻進去也只作不知,簡單盥洗安歇不提。
随後兩日, 又是有些忙碌。賀雲櫻在為鋪子開張的正日子做最後預備,包括當日如何給上門的客人算折扣,請道賀的師兄弟吃飯等等,大致規格其實跟先前溫居差不多。
不過畢竟是在外頭, 也得顧着些夥計們,要顧着的瑣碎事就多一些。再者當然就是功課,萬萬不敢再有絲毫松懈。
因而接下來這兩日,她也沒去左院再找蕭熠,只是找了個借口說他書寫實在漂亮雲雲,人才難得,以後吃飯就比着她的例子,另外讓甘蘭和安叔送飯的時候順帶将院子裏旁的事情照應一下。
到得第三日上,也就是十月初二的下午,孟欣然便親自過來接她了,下車時還頗有幾分刻意:“櫻櫻,玉泉寺那邊我安排好了,咱們等下進香完了,便去跟無塵師父吃茶。”
賀雲櫻當然知道這是說給安逸侯親衛聽的,雖然是有一點過于明顯了,但她當然只能應聲:“好。”
随後跟着孟欣然登上馬車,後續的安排與她們上次去秦月樓其實也沒有太大差別。同樣是找一個明面上要去的地方讓安逸侯親衛看着,之後她們前門進後門出,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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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這次還更省事些,因為風月場上的人都知道,煙雨樓是接待女客的,且這私密功夫做的極好,所以她們甚至不需要更衣改裝。
孟欣然與賀雲櫻換乘的馬車到了煙雨樓外,遠遠地便有人迎到了馬車前:“是六爺的貴客罷,這邊請。”
并不是讓她們下車,而是有人捧了帶着金鈎的影紗簾子過來,竟直接将這本就沒甚字號的馬車四圍都遮了。
因着行動熟練,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挂好了。
那迎出來的人還賠笑解釋道:“這是我們這裏的規矩,貴客車馬貴,怕有些什麽煙塵酒氣沾染了。”
随後引着這馬車直接往庭院裏過去,竟是有專門給馬車入內的寬闊甬道,兩旁皆是翠竹,極其清幽。
進了一層門又一層,轉了兩回彎,才到了一處單獨的小樓小院,尹毓已經親自迎候。
孟欣然與賀雲櫻這才下了車,直接便進了那小院,外頭的人立刻便将小院門掩了。
“尹六叔。”雖然不是在尹家,也跟尹家并不正經沾親,孟欣然與賀雲櫻還是順着先前的稱呼見了禮。
尹毓身穿一襲竹青寬袖道袍,比國公府那日更顯俊秀飄逸。尤其是沒有蕭熠窦啓明在側,無從對比,卻有身後精致樓閣亭臺并院中花樹翠竹襯托,也很有幾分豐神如玉的味道了。
“二位侄女好。”尹毓笑道,“先前是我對不住欣然,一時失言。今日小小意思,請你們來煙雨樓聽曲子看美人,聊作補償。”
言罷當先往裏過去,為她二人引路。
賀雲櫻與孟欣然互相看看,心裏都略略有些懷疑,眼前這小院小樓雖然精致,卻不是能擺設歌臺舞榭的大小,如何欣賞歌舞?
不過兩人随着尹毓進了小樓又上了二層,很快便豁然開朗。
原來這小樓的南側是一重院子,為的是客人的馬車可以直接進來,而北側還有另一重院子,下頭可以設宴吃酒吃茶,二樓則有開闊視野,正對着前方數丈外的一個極其精美的舞榭。
而兩側也能看到還有其他的小院小樓,大致格局相類,只是對着舞榭的位置不同,尹毓所包的這一處,則是正對舞榭中央。
這設計其實與秦月樓那幾處什麽望月軒相類,但要更大氣些,也更私密,不會像秦月樓那裏,連隔壁水榭客人說話都能聽到。
二樓的酒菜席位已經擺設好了,尹毓含笑請孟欣然與賀雲櫻入座:“今日是我賠罪,自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二位侄女的兄長定然不知此事,只管随意便是。”
孟欣然應得眉開眼笑:“六叔這樣說我就放心啦,煙雨樓有沒有糖炒栗子啊?”
尹毓似乎一怔:“眼下如此美景,等下還有美人,侄女只想吃嗎?”
“那……倒也不是。”孟欣然不由微微失落,回手去挽賀雲櫻,“就,以為……”
話還沒說完,便見尹毓已然笑了,招手叫人捧了了盒子過來,他起身接了,親自擺在孟欣然跟前,八瓣攢心盒子,蓋子一一打開,全是精致至極的各色幹果,旁邊還有銀質小錘子小勺子,大約是用來剝的。
孟欣然這下的驚喜才是十成十了,仰着臉望向尹毓:“六叔最好了!”笑眯眯的俏臉像一朵初綻的芍藥花。
賀雲櫻在旁看着,心頭不由微微一動——雖說孟欣然一口一個六叔的叫着,其實就差個幾歲而已罷……
“櫻櫻,你也嘗嘗這個榛子!”眼看孟欣然又跟尹毓說了兩句話,才想起來賀雲櫻還在旁邊幹坐着,連忙去拉她。
賀雲櫻笑着搖搖頭:“我最近有些上火,就不吃幹果了。再說這是六爺特意給你準備的呀。”
不動聲色地将那叔字換了去。
孟欣然果然沒有留意,而尹毓倒也不是只拿零食待客的,耳聽舞榭那邊已經絲竹響起,又示意下人送了另外一盒東西過來。
漆木托盤裏頭,竟是數枚花簽,上頭都是或長或短的一句詩,有些字跡娟秀,有些鐵畫銀鈎,看着便知落筆之人大約有男有女。
賀雲櫻與孟欣然對看一眼,心裏都是一個念頭——這是不是太刺激了?抽簽子選美人?
尹毓瞧着她們兩個人有些猶豫的神色,顯然是見世面見得比以為的更大些,所以有點害怕,但又帶着幾分機會難得的躍躍欲試。
他又等了一刻,才笑着解釋道:“這個是選人的,不過也就是談談詩詞歌賦,吃酒飲茶而已。不過有些美人還有些音律歌舞長才,或者可以等下到咱們自己的小院表演一番,聊以助興。”
孟欣然向賀雲櫻挑了挑眉:“選吧!”顯然大是興奮。
她還折身又望向尹毓:“六叔,能多選幾個麽?”
賀雲櫻差點一頭栽進那盤子裏,尹毓卻哈哈大笑:“當然可以,随便選!”
孟欣然還真實在,立刻就開始挑,很快揀了六七只花簽在手裏,賀雲櫻趕緊去拉她:“欣姐姐!”
孟欣然笑笑:“又不是都要的。”抓着那一把,直接跑過去問尹毓:“六叔,這幾個裏,你見過哪幾個啊?有沒有推薦的?”
賀雲櫻坐在原處,啞然失笑,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來對了還是原本不該來的。
她搖了搖頭,目光忽然掠過盒子角落裏一只不太齊整的簽,看着比旁的要粗糙些,但那句子怎麽有些熟悉?
賀雲櫻随手拿起來又看了一眼,心頭忽然一個念頭掠過——不會罷?
這時那捧着托盤進來的小厮主動過來解釋:“貴客好會選,這是新來的,不會說話,但人很俊,一身功夫,劍舞一絕!”
賀雲櫻嘴角不由抽了抽,只“不會說話”這一條,她就知道了!
相比起來,孟欣然的大膽胡鬧算什麽呢?
這時孟欣然已經在尹毓的參詳下選了三個美人了,一轉頭看見賀雲櫻神色複雜地出神,可手裏也是握着一只花簽的,立刻樂了:“哎呀我還以為你不會選,那好,就這四個吧!”
不待賀雲櫻反應過來,直接一把将她手裏的花簽抽走,就交給那小厮了。
賀雲櫻目瞪口呆,攔也來不及,接下來呆坐片刻,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然而不過片時,四位美人就到了,兩男兩女。
賀雲櫻幾乎要仰過去。
确實是蕭熠。
而且他就大喇喇地頂着那張“柏秀才”的臉,并沒有遮擋。
孟欣然亦是一愣,上次他們在鋪子裏打掃布置的時候,她也剛好經過南城,有過去跟蔣際鴻等人打個招呼說幾句話,所以見過這位柏秀才。
“櫻櫻,這不是……”她拉了拉賀雲櫻的袖子,瞪大了眼睛。
賀雲櫻亦是滿面震驚,這倒不用裝,也不用掩飾,她既沒想到蕭熠來,也沒想到這樣來,更沒想到這樣來的不加遮掩!
于是她只能點點頭,總不能說自己認不出這是柏秀才。
萬幸孟欣然自己腦筋轉的夠快夠靈活,居然迅速腦補了個由頭,又低聲對賀雲櫻道:“都說風月場中薄命人,你們家這秀才是不是太缺錢了,兩份工一起做啊?也難怪,說話不利落就是找不到什麽好營生。”
賀雲櫻只好幹笑兩聲:“大概吧。”
孟欣然搖了搖頭:“哎,可憐人。既然你點了他,也算緣分,就,你對人家好一點吧。”
賀雲櫻這已經不知是今天晚上第幾次無語了,甚至連白眼都懶得翻。
接着那幾人簡單見禮,那另外的二女一男便在孟欣然旁邊坐下,蕭.柏秀才.熠自然是到了賀雲櫻身邊。
再次欠身一禮,才坐下,臉上好像很局促。他腰間帶着簡單的紙筆,飛快寫了張條子遞給賀雲櫻,目光動作皆十分懇切着急。
因着添了幾位美人上來,孟欣然原本跟賀雲櫻挨着的座席便直接分開了。
所以孟欣然看不到那條子上具體寫了什麽,只能看到柏秀才的神色與動作,心道這秀才定是非常不好意思這樣撞見東家,肯定是急着解釋怕丢了白日的差事,實在是可憐人。
但賀雲櫻拿到那張條子,手都差點抖一抖。
上頭的字龍飛鳳舞很潦草,但她太熟悉蕭熠的手書,還是一眼就看得分明。
他寫的是:“我,俊俏,聽話,包君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