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補償 難道你要反過來給我做十……
安逸侯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一時間那戒尺都不知道是揚起來還是丢出去, 指着孟欣然氣得臉色發紅:“你,你, 你這個孽障再說一次!你到底都在什麽地方逛青樓!”
孟欣然繼續向賀雲櫻身後躲:“又沒怎麽樣,尹六叔真不是好人,他明明答應我不告訴別人的……”
“你!”安逸侯這時候已經顧不上蕭熠和賀雲櫻在場了,但本來也沒什麽可回避的,連尹三有意算計孟欣然這件事都是蕭熠和賀雲櫻打聽回來的。
“你給我過來說話!”安逸侯到底是熟習弓馬之人,雖然孟欣然也懂些拳腳,比起自己兄長還是差的太遠了。
賀雲櫻在這等情況下哪裏能插得上手,也是吓了一跳,只能眼睜睜看着安逸侯一把推開蕭熠,随即怒氣沖沖過來就拉孟欣然。
“哎呀!”大約是安逸侯憤怒之下确實用力大了, 拽疼了孟欣然。
她叫了一聲,随即同樣怒上心頭,憤而甩手:“好了!不就是青樓嗎,我明着告訴你好了, 所有你去過的青樓我都去過!你自己想想有多少吧!”
哦豁。
蕭熠與賀雲櫻不由再将目光轉向安逸侯孟煦。
孟煦一愣, 先是越發暴怒, 然而下一瞬,卻又明顯地尴尬起來。
“怎麽了?自己也覺得多了?”孟欣然冷笑道,随即将自己的手奪了回來, “大哥能去,我為什麽不能去?”
“這能一樣嗎!”安逸侯斥道。
孟欣然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有什麽不一樣?你做得, 我為什麽做不得?你去花錢喝酒看美人歌舞,我也是;你去‘風流不下流’,我也是;你沒将青樓粉頭帶回家,我也沒帶呀!”
雖然知道不應該, 蕭熠和賀雲櫻還是對看了一眼,眼睛裏全是想笑但是拼命忍住的難過。
安逸侯更是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你……你哪裏來的歪理!”
Advertisement
孟欣然這時候才是真的破罐破摔,反正她之前輕車熟路地帶賀雲櫻去秦月樓卻被蕭熠抓包,甚至可以說蕭熠比她哥還更早知道她的小把戲。
“這叫實話實說!”孟欣然直接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尹六叔都沒說我什麽,他還給我推薦了幾道小菜呢。”
面黑如鍋底的安逸侯這時恨不得将手中的戒尺換成一柄狼牙棒,只是不知道應該先收拾孟欣然,還是應該先回去昭國公府打死尹毓。
“行了,老孟,坐下說話。”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安逸侯的脾氣被孟欣然出人意料的回答打斷了兩次,早已沒有先前的暴烈,便順着蕭熠給的臺階坐了下來。
但想想仍舊憤憤不平:“我下次見到尹六一定要揍他。為老不尊,假仁假義!”
孟欣然回手從旁邊書架上的食盒裏抓了一把松子,還分跟賀雲櫻幾顆,又繼續嗤笑她哥:“大哥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尹六叔老,他比你還小一歲呢。且比你修身修容,櫻櫻,你說,六叔是不是比我哥俊?當然了,沒你哥俊。”
賀雲櫻不由失笑,本能地看了一眼基本已經氣死的安逸侯。
“說呀,櫻櫻,你說實話嘛。我哥跟你哥這麽熟,他還能不知道自己不是美男子嗎?”孟欣然剝了兩顆松子放在賀雲櫻手心裏,“怕什麽,他們不是都覺得自己是君子嗎,容人之量、仁義道德天天挂在嘴邊,幾句真話還是聽得的!”
眼看着這話馬上就要将蕭熠也裹進去了,賀雲櫻怕孟欣然再說出什麽來,真的會進一步激怒安逸侯,便按了按她的手:“安逸侯豪邁,尹六叔俊秀,各有不同的。”
手上這一按很是用了力,暗示孟欣然适可而止,見好就收。
孟欣然仍舊滿不在乎:“櫻櫻,你還是顧忌太多了。其實很多事都沒什麽那麽要緊。譬如,我哥在尹三這件事上猶猶豫豫的,不就是因為我将來可能不能生嗎。有什麽大不了。”
在座幾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孟欣然竟是這樣口氣說出這句話。
相較之下,先前的風月場子反而不算什麽了。
“欣然你這是聽誰胡說的!”安逸侯臉上再次變色,又驚又怒,但不是生氣孟欣然,而是怒于不知誰洩露給了孟欣然。
賀雲櫻也愕然望向蕭熠,但蕭熠的意外之色反而較少,這才想起在王府夜話之時,蕭熠已經隐約透了這個意思。
“誰說的還不都一樣,不能生就不能生呗。”孟欣然繼續剝松子,“女人家生孩子九死一生,自己能不能母子平安本就難說,更難保的是男人一顆真心。當年大嫂難産過世時,大哥你哭的那麽傷心,可也沒耽誤你之後納妾逛青樓啊。”
她臉上既沒有黯然之色,也不回避安逸侯與蕭熠、賀雲櫻的目光,繼續坦然道:“那時我就想了,不生最好,既不用受罪,也能一直漂亮。男人的心在就在,不在我就自己玩。”
“要兒子傳宗接代,讓男人自己找人生去呗,我嫁給誰不是做正妻呢,小妾的兒子也得叫我一聲嫡母,我好好待他們,大家和睦快樂,多好。”
“反正天下男子皆薄幸,我就算再用心伺候他,再吃苦受罪冒死生子,難道就能管得住男人納妾養外室逛青樓?還是能保證他沒有庶子庶女?”
“既然拼了一切也最多就是多幾年虛假恩愛,之後他還是要出去浪,那何不一開始大家一起浪,美人一起看,青樓一起逛,反正只要大哥你不倒,人家看着娘家也不敢欺負我。”
孟欣然這一番話全說完,書房便徹底安靜下來。
安逸侯臉上陣紅陣白:“你——我……,你大嫂……”
連蕭熠也默然片刻,随即起身拱手:“孟兄,你與欣然妹妹好好說話罷,我們回去了。既然妹妹知道這件事,若有什麽求醫之事的打算,與我們說就是。”
賀雲櫻便是不想跟蕭熠一起走,也覺得此時是應該告辭,讓孟欣然與安逸侯兄妹說話,因而也沒有反對,同樣站起身來告辭。
只是與蕭熠出了孟家大門,她便立刻叫住了林梧:“勞煩送我回榮業大街。”
林梧雖然執禮恭謹,眼睛卻望向蕭熠。
蕭熠點了點頭,随即含笑望向賀雲櫻:“我可否也到妹妹府上再讨一盞茶?”
賀雲櫻直接搖頭:“不用了,兄長若是有話想說,到百味齋罷。青梅雪羹許久沒吃過了,再嘗嘗也好。我不想在家裏讓安叔與劍蘭他們聽到什麽胡思亂想。”
蕭熠笑笑應了,然而心頭卻不免微微黯然。
禮記上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他這時便生此嘆,就是人心思太過細密,有些時候也是徒增煩惱。
因為知道賀雲櫻會顧慮家中的老仆與婢女挂懷憂慮,也不願意在意他心緒大起大落。
但終究賀雲櫻還願意與他說話,還是強過先前罷。
很快兩人到了百味齋,與先前賀雲櫻自己過來時一樣,掌櫃夥計待客熱絡,好像對蕭熠與賀雲櫻并沒有什麽特別看待,只是很自然地将他們領到了二樓最清淨的、特意加了隔音夾牆的單間。
“兄長有話直說便是,也不要在外頭耽延太久了,不然母親一個人在府中難免惦念。”賀雲櫻坐下抿了一口茶,随即主動開口。
蕭熠在過來的路上已經反複思量過了,有些話他想問,卻又不想問。
因為他大約能猜到賀雲櫻是怎麽想的,尤其再經過今日孟欣然無意之中的幾句話,賀雲櫻一心想要更加獨立、更加自由、斬斷先前牽連的意思,已經呼之欲出。
“我只問一件事。”蕭熠又輕又緩地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将他放在心頭多日的這句話問出來,“過往種種,皆已難追,便是有些事情不會重蹈覆轍,已過之事,終究還在。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賀雲櫻嘆了口氣。
蕭熠有此言此想,她當然不意外。
但到底要如何讓他死心,卻終究是件難事。
“殿下這是何必呢。”
其實相類的話,賀雲櫻先前也是說過的,此刻便耐着性子再溫言說一次,也說得更清楚些。
她起身走到窗邊,向外遠眺:“先前舊事,已經過去了。殿下待我有虧負,但也有不少恩惠,能不能相抵,都在殿下一念間——”
“你以為我所求的,是自己心安?”蕭熠到了賀雲櫻身後,伸手輕輕去拉她的手腕,讓她轉身過來,重新與自己相對。
賀雲櫻倒也沒有強拗,順着轉身,冷淡地直視蕭熠:“殿下可以補償的,是您自己的心魔與執念,安或不安,都在殿下自己。”
“雲櫻。”蕭熠的聲音更輕了兩分,輕輕叫她,“我如今所求,只是一個機會,若是終究不能讓你再回心轉意,那将來——”
這明明只是一句極簡單的話,蕭熠想過不知多少次,若是不給出一個足夠有力的條件,賀雲櫻怎麽會考慮。
可是即便他知道的再清楚,甚至自己在書房裏反複練習過幾次,但此時面對跟前二尺之內的賀雲櫻,望着她瑩白明秀的面孔,澄澈清亮的眸子,他那最後半句“将來我便丢開手、不再打擾你”,竟死活說不出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将來——我——我……”
我了兩回,還是說不出。
賀雲櫻靜靜看他半晌,忽然輕笑了一聲,伸手去摸了摸蕭熠的鬓發:“殿下,別說孩子氣的傻話了。舊事如許,如何補償?難道你要反過來給我做十年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