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婚事 你覺得将櫻櫻許給蔣際鴻……
蕭熠沉了沉, 才應道:“你說罷。”
賀雲櫻正色望向他:“今後我做什麽事,你都不許插手。兄長手眼通天, 我知道。事事皆搶占先機,我也見識過。但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需要你幫忙,更不要你做主。”
想起她那日與孟欣然的對話,蕭熠便知此言何來。
他點了點頭:“除了婚事,我都可以答應不幹預。”
“你——”賀雲櫻一噎,雖然此時此刻她也還沒有想要成婚的心儀之人,但蕭熠這話說的實在太過理所當然,“憑什麽?”
蕭熠上前一步,繼續專注望向她:“因為我不想騙你。旁的事情, 你順心如意自然是好,便是不順利,我也能忍得。但婚事卻不一樣。”
“既然如此,那你的話改日再說罷。”賀雲櫻不想就着這話多說下去, 目光避開他, 退後一步, “你答應的條件既然要打折扣,那我也要。聽你說可以,等我有心情時再說。今日還是算了。”
說完, 她再次轉身,直接出了書樓。
蕭熠這次沒有再阻止她, 而是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彎了彎唇。
這大概是他重生以來,頭一刻真正輕松的心情。
只是他這輕松之意連兩個時辰都不到。
待賀雲櫻離開書樓之後,蕭熠便回房更換了常服, 又到自己的書房批複公文密信。只是批複了十餘封,便覺得眼皮發沉,越發困倦。
于是直接在書房的小榻上和衣而卧,想着略略小憩片刻便是。
然而他這些日子身體還是很有些損耗的,即便解了毒,到底還有幾分虛弱疲憊,這一覺當真睡下去,又香又沉。
等到醒來,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時間都過了晌午。
“林梧,季青原去給母親請脈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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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熠翻身坐起,眼睛還是有些幹澀,便阖了眼簾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同時向外問了一句。
“回王爺,請過了。”林梧十分謹慎地沒有進書房,就在門口躬身回答,“季先生為老王妃開了安神湯藥。”
“嗯。”蕭熠淡淡應了一聲,又随口問道,“縣主又過去陪伴了麽?”
林梧雖然在門外,頭也低得越發深了:“蔣公子剛才到府探望,在老王妃院子裏吃了兩盞茶,現在縣主陪着老王妃,還有側妃與小郡主,都跟着蔣公子一同去天音寺了。”
蕭熠原本按着自己眉心的手不由一頓,同事掙開了眼睛。
“蔣際鴻是來探望誰的?帶了什麽禮物?”他壓了壓心中微微浮起的煩躁之意,平聲再問。
“說是來探望王爺與老王妃。”林梧的聲音不自覺地略降低了些,“不過,也有給縣主的禮物。午膳前,老王妃也打發人到了書房,但看您在休息,便沒有打擾。”
“留了他午膳?”蕭熠起身出了書房,向外邊走邊問。
“是。”林梧已經快要将頭低到地上,“縣主為老王妃做了一道魚羹,但老王妃胃口不太好,不過蔣公子陪着說了一會兒話,出門時看着心緒好些了。”
魚羹。
蕭熠的左拳在袖中握了握,又放開:“知道了。備馬。”
這時剛好柴興義捧着一疊卷宗過來,但看着蕭熠的臉色,以及林梧偷偷打的手勢,還是躬身一禮,便退到了旁邊。
蕭熠掃了一眼柴興義,腳步仍舊不停,只是口中吩咐:“将軍報和秋闱之事單獨分出來放在我案頭,餘下的叫栾敬先看。漕運的事抄送一份,拿給安逸侯。”
一邊走着,一邊又随口吩咐了幾件旁的事。
柴興義也不敢先将卷宗放下,便抱着手中這一疊跟着走,同時應聲記下。
一直到蕭熠吩咐完最後一句,上馬揚鞭而去,柴興義心裏才默默嘆息了一聲:這麽多公務,還要這時候追去天音寺,今夜書房大約又要秉燭達旦了……
天音寺與景福寺、玉泉寺是京城左近的三大名寺,皆已歷經數百年香火供奉。
其中景福寺在城東,常有廟會慶典,官商平民皆喜游玩。
玉泉寺在城南,雖無山水相依,卻有數十參天古樹,并許多名貴花草,是京中少年時常游覽之處。
而京北的天音寺在三寺之中風景最佳,背靠淩雲峰,下臨澄心湖,又有大片的花樹與精美亭臺樓閣。即便出城之後仍要走上幾裏才到,游人依舊很多。
蕭熠策馬到得山下時,剛好有一群官家少年少女也乘車到達。
他身着水色廣袖道袍,外罩蟹青沉華緞披風,淺淡清冷的衣料在陽光下折映光華如水,越發稱得他面如冠玉,俊逸過人。
翻身下馬,随手将馬鞭抛給林梧,直接向寺中快步而行。
行動雖快,卻并不慌亂,颀長削正的身形只是更添幾分果決英氣,自然也在一路前行之間,引得側目無數。
很快到了天音寺南側的清韻堂,此處有數間靜室,是寺中游客,尤其前來參拜游覽的長輩或貴戚女眷經常吃茶之處。
一到清韻堂左近,便見有王府随行的侍從,也有蔣際鴻的長随在外伺候,蕭熠心中又是微微一刺。
無論政務或學問,他都與蔣際鴻頗為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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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裏,蔣際鴻雖然是他較晚納入麾下的心腹幕僚,但政務謀劃獻策之事上卻是最為得力的右手。
至于蔣際鴻那時與賀雲櫻便頗為相熟,蕭熠當然是知道的,也并不太介懷。
雖然他确實不喜歡蔣際鴻與賀雲櫻下棋。
她那時總會倚在他懷裏随口說起,是輸是贏,還是發現了什麽布局的妙處。
就像說起書畫時一樣,她興致勃勃,聲音明亮,有小小的活潑的歡喜,也有在棋道上的向學之心,會纏着他問東問西。
可他那時偏偏不願意教她下棋。
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介意她曾經先去問過蔣際鴻幾句,還是太喜歡看她眼睛亮晶晶地在自己懷裏撒嬌,又或是那黑白棋道的算計之間,也藏着他心裏隐約不可說的擔憂。
總之她纏着他學的時候,他沒有教。
此刻再次想起,便如已然破碎的幻夢一場,思之愈痛。
蕭熠定了定神,放緩了腳步,踏入靜室。
小有意外的,此刻在內吃茶的,竟然只有母親霍寧玉,蔣側妃以及終于喝了整整半個月香灰水、終于從前次“撞鬼中邪”中恢複了的蕭婳。
“母親。”蕭熠心思回轉自是飛快,瞬間已然沉心,但母親在內,卻終究不能直接退出去,只得恭敬躬身。
他此刻臉上的巴掌印子當然已經消了,但霍寧玉掌掴蕭熠實在也不算一件小事。蔣側妃與蕭婳皆已經聽說了,此刻都微微垂目,不知這對母子是否會再起沖突。
萬幸,此時的霍寧玉心緒已經和緩了許多:“你怎麽來了,不多休息一下?過來吃茶罷。”
“是。”蕭熠欠身應聲,走過去在母親身邊坐下,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旁邊掠過,果然見到蕭婳的另一側有空座位與空茶盞,母親身邊也有。
“你這幾日怎麽瘦了這樣多?”霍寧玉早上的怒氣已經消散,雖然還有些事還在心頭并非一時可解,但到底是親生骨肉,還是心疼的。
蕭熠微微欠身:“前些天略有些忙,暨陽初秋還是悶熱,飲食清淡了些而已。”
“只是這樣?”霍寧玉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肩臂,疑色并未減少。
蔣側妃與蕭婳這時卻站起身:“王妃與小王爺慢聊,我們出去走走。”
霍寧玉與蕭熠當然不會挽留,颔首應了。
只是當蕭婳挽着母親蔣側妃出去靜室的時候,卻在門口低聲說了一句:“表兄是不是帶柔善去了……”
蕭婳不願意與賀雲櫻姐妹相稱,所以就叫她的封號,但這最後半句因着已經出門了聲音就小了下去,蕭熠聽不清楚,心頭卻被牽動更多。
他分神之間,母親接下來提到父親蕭胤的兩句話便沒聽清楚。
“伯曜,”幸好霍寧玉自己心緒太過複雜,也沒有留意,又嘆了口氣,“總之,今日是我太急躁了。”
蕭熠聞言起身,再次跪在母親跟前:“母親對我失望,就是我的不是。您肯随我回京,不管如何責備,都是我的福氣。”
霍寧玉心中愧疚,又撫了撫他的頭發與面頰:“我知霍家那一套,在輔臣圈子裏行不通。只是我到底是個軟弱的人,以前面對不了,便自己走了,也免得拖累你們。今次,是生氣你不說實話,但你妹妹說的是,我不該打你的。”
蕭熠再度欠身,心中一時竟難以平靜。
既是略有些寬慰于母親心緒平緩,另一則,便是不知道母親所說的妹妹,是賀雲櫻還是蕭婳。
但這卻不能問了。
這時霍寧玉又扶他起來,仔細問他這幾日公務之外的飲食起居,可否生病中毒,怎麽會消瘦至此。
蕭熠至此已經無法徹底隐瞞有關多人中毒之事,只能盡量含糊其辭,表示自己雖然也中過但已經無事等等。
霍寧玉聽了更加心疼,母子二人說話半日,也算重歸于好。
只是蕭熠心裏始終難以平靜,雖然與母親說話是要緊的,但同樣挂着已經單獨出去許久的蔣際鴻與賀雲櫻,心底便像小火油煎一樣,慢慢煎熬,疼痛糾結不算劇烈,卻始終不斷且越積越深。
終于尋了個話頭,蕭熠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對了,文澄是與櫻櫻去散步了?今日有沒有旁的書院同窗?”
“當然沒有。”霍寧玉笑道,“你是該重新說親了,怎麽在這事上這樣糊塗。便是有其他的同窗,也應當攔下來。說起來,你覺得将櫻櫻許給蔣際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