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詩會花魁 大約滿庭滿寺,再也沒……
五月初九,宜破土,入宅,出行,氣死便宜兄長。
賀雲櫻最終還是退回了窦婀娜的帖子,改由安逸侯的妹妹孟欣然陪着前往靈霞寺詩會賞花游玩。
拒絕窦婀娜的理由很簡單,帖子上明确說是邀請伯母霍寧玉為主,想也知道算計的是霍寧玉若能前往,做兒子的蕭熠一定會陪着。至于賀雲櫻這個便宜妹妹,只是可有可無的添頭。
可惜霍寧玉本就怕熱,又被季青原反複叮囑要多休息,根本無意前往,直接将帖子退了,還送了幾樣華陽特産算禮尚往來,也不承前日禮物的情。
安逸侯這位園林主人聞弦歌知雅意,立刻叫自己的幼妹孟欣然過來陪賀雲櫻前往。
孟欣然剛滿十六歲,性情跟她大哥一樣開朗豪爽,與賀雲櫻聊了幾句便覺十分投緣,随即便向霍寧玉與安逸侯等人保證:“夫人兄長,都請放心,我一定帶櫻櫻好好玩個痛快。”
而讓賀雲櫻稍感意外的是,蕭熠居然沒有直接與她們同行,而是在定下了前往靈霞寺詩會的行程之後提了一句:“我明日一早有事,要先出發。晚些與你們在寺中見。”
這并沒有什麽大不了,人人都覺得不過是正常的行程變動。
只有賀雲櫻再次與他目光交錯之間,心裏隐隐覺得,蕭熠可能有什麽算計籌謀。
但他的心思那樣深,她曾經覺得自己跟他日久可以料中幾分,可到了現在,她卻不敢這樣想了。
當然,也是不願意想了。
五月初九這日的天氣十分晴朗,靈霞寺中的大片霞光芍藥,錦雲海棠和翠山紫薇交錯盛放,深深淺淺的芬芳燦爛熏人欲醉。
從靈霞寺山下的道路處便已經可以看到許多游人,尤其是年輕的儒生仕子,豆蔻少女,衣着鮮亮,青春飛揚。
大燕朝民風本就開明,淮陽城作為淮州首府,也是江淮之地最重要商事重鎮,四州通衢,女子經商之事極多,比華陽等其他州府更加開放。
賀雲櫻與孟欣然一路行來,完全沒有看到有姑娘頭戴帷帽或是面幕,更多見的是年輕男女輕松說笑,賞景游覽。
詩會舉辦之處在靈霞寺最寬闊的靈雲庭,是靈霞塔與寺中正殿之間的一座極大的白石廣場,靈霞寺每年大辦法會之時可以容納上千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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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舉辦詩會,在其中擺設了書畫案幾數十,讓青年仕子們當場潑墨寫詩作畫,中間又有單獨的涼棚高臺,設了座位茶幾等十數席位,可以讓書畫名家講論評析等等。
孟欣然陪着賀雲櫻,邊游覽邊為她解說:“靈霞寺雖然每年有四場詩會,但只有這一場會評出今年的詩會花魁,所以來的人也最多。”
“花魁?”賀雲櫻訝然,“那不是……”
“是什麽呀?櫻櫻妹妹看上去那麽乖,也聽說過嗎?”孟欣然促狹笑道。
賀雲櫻卻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雖然沒有孟欣然的豪氣,卻也不是扭捏性子:“哎呀,誰沒偷看過話本子呢,難不成欣姐姐是去過的麽?”
孟欣然看看周圍,随即靠近賀雲櫻低聲耳語:“我真的偷偷去過,你要是想去玩,回頭我帶你去好不好?”
這就是賀雲櫻沒想到的了,但想想确實覺得好……刺激。
“咳咳,先說詩會罷。”哪怕是悄悄動心,賀雲櫻也不好立刻承認,先假正經片時好了。
此時她們已經到了靈雲庭南側的臺階處,便見兩條大大的條案設在臺階旁,案上滿滿放着大捆大捆的芍藥花枝,還有幾個青衣童子在給所有前往詩會的行人遞花,每人五枝。
孟欣然笑道:“這就是來歷了。那些仕子詩畫完成之後會讓游人欣賞投花,得花最多的之人便為魁首。說到底又不是考狀元得功名,就是圖個熱鬧好玩罷了。”
又一指另外靈雲庭北側:“你瞧那邊,還有人做賭盤呢,賭誰是今年的三甲。”
賀雲櫻點點頭,确實覺得這樣好玩多了。
她原本主要是想來賞花賞風景,但有了這五支芍藥在手,她也想好好看看那些仕子的詩文畫作了。然後再去下注,輸贏不要緊,主要是測一測自己眼力如何。
帶着這樣的興致,賀雲櫻與孟欣然便順着那些書畫詩案逐一看過去,有些顯然是預備已久,已然書寫作畫完畢,但也有不少為了炫耀才華,是即興選題作詩作畫。
若是剛好那仕子再清俊幾分,自然就會贏得更多注目稱贊和花枝。
“欣姐姐,有沒有哪家仕子是常常奪魁的?”賀雲櫻一路看過去,見水平參差不齊,但鮮有真正的上佳作品,便又去問孟欣然。
“怎麽,想做功課好下注麽?”孟欣然笑道,“我卻想考考妹妹眼力呢。”
賀雲櫻失笑,她原本沒有這個意思,但聽起來好像也不錯,索性去挽孟欣然手臂:“姐姐倒提醒我了,要是能贏,等姐姐帶我去找見識真花魁,我來付銀子可好?”
“哈哈哈,你果然是愛玩的!”孟欣然越發喜歡賀雲櫻的性子,剛要提一句往年的詩會,一眼掃見前頭好像聚了不少人,圍着一處畫屏稱贊議論,比她們剛才所見的書案畫案處人多了不少。
那屏風足有六尺,一個青年儒生正在作畫,一幅月夜山川圖已經完成大半,旁邊還有題詞——江月見重山。
筆法圓潤,氣勢恢宏,即便尚未完成,也能看出遠超過剛才諸人諸作,而畫屏旁用來盛放花枝的竹簍已經有不少芍藥,都快溢出來了。
“這畫不錯哎,人也真俊!”孟欣然拉着賀雲櫻過去看了片刻,不由真心贊嘆,順手也丢了一支芍藥過去。
賀雲櫻卻沒動。
天青頭巾,黃竹短釵,玄色滾邊的素白寬袖袍服。
玉白面孔,俊美眉目,提筆頓挫之間神色專注平和,飄逸如谪仙人。
大約滿庭滿寺,再也沒有比他更俊美的青年了。
若不是這樣的才華風儀,她前世如何會一見誤終身呢?
頭巾、竹釵、玄邊素衣,屏風上的詩詞,一切都與她前世與他初遇那日一模一樣。
“哎?”這時孟欣然也認出來了,“這是不是你兄長?不過詩畫真的很好哎,你不給他留兩支芍藥?”說着,她自己已經幾乎要将第二支芍藥投進竹簍了。
賀雲櫻微微一笑,輕輕搖頭:“詩畫太刻意,便落下乘。”轉頭掃了一眼另一廂的另一張書案:“哎,那幅字不錯哎。”
孟欣然順着望過去,立時笑了:“妹妹先前說請客的話,不要忘了。你眼光當真不錯,那就是前三年的魁首,窦學政的公子,窦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