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葉臻并不覺得做助理有什麽難的, 姜筱意那邊最近沒什麽要他處理的，為了證明自己，葉臻索性回了項目孵化部, 只是葉臻并不了解部門裏原先有的項目，因此做不了核心業務，除了打雜外，就是接電話。
雖然因為葉臻重新“獲寵”, 李友愛沒敢再對葉臻明面上打壓，但冷嘲熱諷是絕對不會少的。
“有些人吧，靠着見不得人的關系上了位, 結果還要蹭我們部門的資源，想着在我們這刷一下履歷然後再升職。”
“你們放心, 我李友愛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我們部門裏都是憑本事說話, 到每個月業績考評的時候, 沒有項目的人，業績就是零！考評就是不及格！我絕對不徇私！以為能在我們部門裏躺贏的人, 就是在做夢！”
正常新人進入一個項目部門，手頭是不可能有現成項目的，融入團隊都要靠上級最開始的“扶貧”——上級自己做不完的項目, 就帶着新人做一做，不僅可以快速讓新人上手業務熟悉部門流程，在服務一個客戶的過程裏，常常也能開發新客戶。
然而李友愛對葉臻搶走自己侄子嫁入豪門大富大貴機會顯然懷恨在心，如今是鐵了心不給葉臻好看, 別說給葉臻項目源了, 就連已有項目的後續服務合作, 也完全不讓葉臻插手。
但這男人竟然還能說的冠冕堂皇：“小葉啊，你在我們項目孵化部時間短，做不了核心業務，但你很重要，來了以後就是我們部門裏的潤滑劑，同事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就要都交給你了。另外就是我們部門的合作電話，以後都由你負責接下，這裏面，可能有不少新項目呢！”
說的是好聽，但這番話翻譯一下，其實李友愛給葉臻安排的工作就是打雜。
靠譜的項目都要靠已有的人脈挖掘，能主動打電話找上門來的，多半是那些不成熟也沒法過投資審批流程的野雞項目，甚至大概率是騙投資的。
葉臻在接了一上午電話快要耳鳴後，終于領悟了以上寶貴道理。
“靠打雜和接電話，不僅占用大量時間，把你拖累，還根本不可能挖掘到什麽好項目。”
對于葉臻的遭遇，姜筱意似乎一點不意外，晚上躺在別墅的沙發裏，她憐憫地看了葉臻一眼，過來人一般道：“我必須對你說，你現在經歷的一切，我都經歷過。這是李友愛的慣常操作，先讓新人坐冷板凳，讓你了解，你在這部門什麽也不是，pua完畢，看你銳氣被磨沒了，李友愛會救世主一樣施舍你幾個邊角料項目，那時候你就感恩戴德了。之後你就聽話了。”
姜筱意笑了笑：“你看，你親身體會了我的人生後，是不是完全能理解我消費滅火俱樂部了？也知道打工人的艱難了？”
她大度般地嘆了口氣：“你只要道個歉，服個軟，我們還是好朋友。”
“誰和你好朋友了？”可惜葉臻絲毫不買賬，“我沒有你這樣拿我的頭滅火的好朋友。”
對姜筱意的狠話都放了，不做出點成績，不是葉臻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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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雜和接電話确實沒法挖掘好項目，但葉臻還是很自信，因為……
他可以作弊啊！
在還是葉總的時候，葉臻雖然沒太在意過每個部門的細節事務，對項目孵化部的項目清單也并不了解，但是這個部門曾經牽頭的一個重點項目，他是有印象的。
那是個游戲公司下設的漫畫工作室，開發的是游戲衍生IP的周邊漫畫，最初項目來接洽時，這游戲公司的游戲還沒上線，只是個小公司，但一旦游戲上線後，就大獲成功，連帶着瑞儀孵化的這個周邊漫畫，也大賺了一筆。
葉臻特意查了查新聞，發現目前這個世界裏，這游戲還沒上線，所以……
所以他只要找到這個游戲公司的小老板，先一步談妥投資孵化，自己今年的業績就足夠讓姜筱意和李友愛刮目相看了！
躺贏，就是這麽簡單！
事情也确實比葉臻想的更容易，他很快就從網絡上的蛛絲馬跡裏找到了這游戲公司的聯系人，順利聯系上了對方，當葉臻提出投資孵化意向時，這位不知道自己未來身價将暴漲的小老板幾乎是感恩戴德地同意了。
僅僅五天，葉臻就飛速與對方簽署了意向合作框協議架，只等敲定投資孵化合同細則就可以簽約了。
而也是這五天裏，這家游戲公司的新游戲上線了——預料之中的黑馬爆款。
“葉臻，這個項目下面的漫畫工作室你已經簽掉合作框架了吧？”
“葉臻！你太厲害了！怎麽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找到這麽有潛力的項目了！”
“你是錦鯉嗎葉臻？快讓我蹭蹭你的運勢！”
……
王雅妮等人的簇擁和贊美讓葉臻十分受用，最棒的是李永愛那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葉臻簡直揚眉吐氣，他現在才終于理解了過去嗤之以鼻的一句話——就愛你看不慣我但幹不掉我的樣子。
此刻，葉臻只覺得農奴翻身把家當，社會主義的春風吹拂大地！
只是運勢這東西，大概真的是此消彼長，葉臻哼着小曲回到別墅，就被姜筱意一把拉住了——
“完了葉臻！我媽明晚帶着一群親戚過來視察你的功課完成情況！要考察你最近廚藝的進階情況！”
雖然姜筱意給葉臻安排了廚藝課，但葉臻根本沒好好上過。姜筱意也不是沒有勒令他給自己準備過早餐，但吃了一次後，姜筱意的求生欲就讓她放棄了這種危險的想法。
葉臻愣了一秒，只慌了一小下，很快就再次露出了淡定的笑容：“這有什麽難的。”他自信道，“只要有錢，沒有什麽是解決不了的。”
這男人大看了姜筱意一眼，大言不慚道：“一切解決工作難題的必殺技就是外包。”
“你媽要吃什麽，你早點讓她列個清單，趁她來之前，我找人過來做好，這不就行了嗎？然後廚房也別收拾，看着就是我剛做過菜的樣子，再往冰箱裏塞點蔬菜魚蝦肉，有每天都下廚的生活氣息，這不就萬無一失了？”
姜筱意原本還挺焦慮，聽葉臻這麽一說，頓時心底一顆大石頭落地：“那你準備找誰來做？時間上有點趕，也來不及面試，能找到做出的東西好吃不踩雷又可靠嘴緊的人嗎？”
“我有很好的人選。”
“誰啊？”
葉臻挑了挑眉：“都說了交給我不用擔心了，還是你有更好的人選？”
“……”
姜筱意也沒別的更好的辦法，只能從姜媽媽那軟磨硬泡拿到了菜單，然後和葉臻跑去超市根據菜譜做了采購。
而晚宴當天下午，姜筱意終于見到了可靠人選——竟是此前為葉臻請的貴族禮儀家庭老師。
“姜總，您好您好，今晚的晚餐，我會按照菜單為你們服務！”
這家庭老師說完，就圍上圍兜，鑽進了廚房。
姜筱意看着對方的背影，簡直目瞪口呆，據說這位家庭老師可是以難請和高傲著稱，如今竟然主動上門來當一次性的做飯保姆？
“你是怎麽請到他的？”
面對姜筱意的驚訝，葉臻卻是深藏功與名一般地笑了笑：“我答應教他禮儀和如何優雅裝逼。”
人家用魔法打敗魔法，葉臻用裝逼打敗裝逼……倒也是個奇男子。
但不管如何，這位家庭老師絕對可靠，沒一會兒，就按照姜媽媽指定菜單做出了一桌熱騰騰的美食，又關照了幾句幾道菜用餐注意事項，家庭老師才事了拂衣去。
等姜媽媽率領衆多親戚上門的時候，時間簡直卡得剛剛好——葉臻剛裝模作樣穿上了圍裙，廚房裏也是明顯剛使用過的痕跡。
姜媽媽本來對葉臻是不太滿意的，然而看着眼前熱騰騰香噴噴的一桌菜，臉色也略微緩和下來，她看了葉臻一眼：“坐下吃吧。”
葉臻矜持地笑笑，剛想解下圍裙坐下，結果就被姜媽媽出聲制止了——
“這是主桌。”姜媽媽指了下邊上，“你坐那兒。”
今天來的賓客比預計的更多，一桌根本坐不下，因此姜筱意臨時搬來了個書桌湊數，本意是打算自己帶着幾個小朋友坐的，然而姜筱意發現，根本不用自己排座位，賓客們已經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女人們自發地坐到了主桌上，男人們自發地坐到了書桌前。
一派和諧，相當自然。
姜媽媽對葉臻笑了下：“小葉啊，你也算家裏半個男主人，今天其餘男客人，你在那桌多招待下啊！”
“……”
葉臻被趕去了小書桌，直到十分鐘後氣都沒有順過來，和他此刻同等待遇的幾個男人好像都是姜筱意家親戚裏的男眷，不乏長得英俊氣質不錯的中年男子，結果淪落到不能坐主桌，這些看起來也挺有社會層次的男人們竟然絲毫不惱，甚至早就自然而氣氛活躍地交談起來了——
“老陳啊多謝你，上次你給我推薦的那套題庫可真是絕了，我給孩子輔導上了，孩子期中考這期名次靠前了五十來名。”
“我沒騙你吧？對了，我最近還要新推薦你個好地方，南城小商品批發市場，以後買水果啊，千萬別去水果店，那裏宰客厲害，你們就跟着我去批發市場，可以拿到進貨價！便宜好多呢！”
“不愧是老陳！難怪我老婆天天罵我，叫我學學你的勤儉持家，說做男人要做成你這樣，女人才能在外面拼殺後顧無憂……”
“對了，你這臉是不是最近做醫美了？我感覺比平時更光滑了……”
……
葉臻沉着臉抿着唇聽着這幾個男人一來二去的聊天話題，再看着坐在主桌上觥籌交錯意氣奮發的女人們，簡直是憋屈的心慌，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男人！怎麽能活成這樣！竟然連一點抗争意識都沒有！
男性覺醒，靠的是每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吶喊！
葉臻第一次體會到了作為男性共同體的命運感，他甚至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穿越來這個時空的意義和使命——解放男性！
只是葉臻剛剛醞釀好情緒，準備慷慨陳詞激情發言喚醒自己這群被奴役的男性同胞，姜筱意媽媽的聲音卻突然打斷了一切——
“小葉啊！這盤雞片炒蘆筍太好吃了，都快吃完了，我剛看到廚房和冰箱裏還有多餘的食材，你去再炒一盤！”
？……
姜媽媽今天總體是滿意的，因此語氣态度都挺和緩：“愣着幹什麽？快去！今天你的阿姨姐姐叔叔哥哥們都很滿意你這一桌子菜，對你的表現很認可，你懂我的意思吧？快去，給大家再多炒盤雞片蘆筍，再露一手！”
葉臻幾乎是肢體僵硬着站了起來，邊上那個讓他恨鐵不成鋼的老陳立刻殷勤地也起了身，然後像是男性傳承一般鄭重其事地給他系上了圍裙：“小葉啊，來來，我給你系上，咱們男人，廚房就是咱們的戰場！”
幾個淪落到都不能坐主桌的男人，瞬間自我感動起來，啪啪啪就是給葉臻鼓起掌來。
掌聲中，葉臻的臉色難看，而主桌上的姜筱意，臉色比葉臻還難看。
這是要她的命啊！
葉臻那一桌子菜根本不是他做的啊！姜筱意哪裏知道自己媽媽會突發奇想讓葉臻當場再炒一盤菜！這不是要穿幫嗎？！
等葉臻一臉慌亂難看地被推進了廚房，姜筱意立刻假意把筷子不小心打掉在了地上，然後飛速起了身：“媽！我去廚房拿雙新筷子！”
一分鐘後，姜筱意閃身進了廚房，葉臻穿着圍裙，拿着刀，雖然臉色鎮定，但顯然也不知所措。
“把刀給我，我來。”
被自己媽媽發現葉臻做菜不行，葉臻被趕出去事小，自己萬一被押解着要繼續相親，那就完蛋了！這菜不能讓葉臻來，還是得自救自己來當葉臻的救兵！
只是姜筱意的如意算盤還沒打穩，姜媽媽的聲音就從廚房傳了過來：“筱意！快過來！拿根筷子這麽久？都說了女人進廚房要亂套的，廚房是女人待的地方嗎？你待裏面幹什麽？放着讓小葉發揮，別進去搗亂！”
眼見姜筱意快要被拉走，葉臻有些急了，他壓低聲音道：“你走了我怎麽辦？我不會做那破菜！”
“硬着頭皮你也要給我做了！我有辦法處理！”
可惜姜筱意只來得及用口型甩下這句話，就被姜媽媽給拽走了，廚房裏又只留下了葉臻一個人。
葉臻望着眼前的雞片和蘆筍，內心充滿了壯士斷腕般的凄涼——君子遠庖廚，沒想到他葉臻，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本該在高級寫字樓裏看着財務報表，談笑間讓對手灰飛煙滅的男人，如今竟然淪落到和這一堆蘆筍戰鬥的地步……
想想本該屬于姜筱意的那個破爛房子，還有貓，葉臻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別墅。
事到如今，葉臻瞪着眼前的蘆筍，覺得只能拼了。
**
葉臻是倒騰了半小時後才把一盆蘆筍端出來的，而桌上的菜正快吃的差不多，姜媽媽眼尖，一眼就瞧見了葉臻，當即招呼道：“來，小葉，把菜端這兒來，你張阿姨還想再吃點，不過你這盤蘆筍是放醬油用新做法了嗎？怎麽這麽黑，還冒黑……”
說時遲那時快，姜媽媽的“煙”字還沒說完，姜筱意當即一個“橫刀奪愛”先她一步把葉臻手中的雞片蘆筍給搶了過來。
“媽，給我吃吧，我還沒吃飽，快餓死了！”
姜筱意說完，為了配合自己的說法一樣，當即就巴拉着盤子，狼吞虎咽一樣把雞片蘆筍往嘴裏塞。
自己沒法給葉臻替身做菜，那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把葉臻的菜毀屍滅跡了！
只是……
只是這蘆筍葉臻到底放了多少鹽？而且為什麽有些都炒焦了，有些口感嚼起來還明顯是生的？他到底放了多少醬油啊？
“啊呀？！筱意，你怎麽哭了？！”
姜筱意一邊吃，一邊哭。
她不想哭，但是忍不住，因為葉臻這個變态，不僅放了醬油，還放了芥末……
“媽。”姜筱意真實哽咽道，“太、太好吃了，我是被感動哭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太好吃也不能全一整盤搶過去自己吃吧？你張阿姨也喜歡這個蘆筍，還沒吃上呢，你看看你這像什麽樣子，快把盤子放下來，給別的客人留一點！”
那怎麽行呢！
姜筱意恨不得痛哭流涕。
自己這不叫沒禮貌，叫舍生忘死啊。
葉臻這個菜，吃了是真的能死！
姜筱意一邊淚流滿面，一邊繼續加快了幹飯的速度，像個毫無感情的進食機器，拼死抑制住想吐的沖動，把蘆筍和雞片往嘴裏塞，一邊還要打掉牙齒和血吞，傾情表演道：“好吃！太好吃了！”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味蕾的痛苦欺騙不了人，姜筱意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旁邊幾個親戚都不知真相，都忍不住輕飄飄聊起天來：“哎呀，別怪筱意了，人家那是真情流露，瞧瞧找的男朋友多好，做的這一桌子菜啊，真是又賢惠又能幹，以後一定是你們家的賢內助，也難怪咱們筱意愛吃！”
“是啊，你看看這孩子，一定是太好吃了，都吃哭了。”
“可不是，我記得筱意不喜歡吃蘆筍呢，結果瞧瞧，什麽挑嘴啊，還不是給小葉治好了嗎？看，這一盤一下子就吃完了！”
……
一群不知疾苦的中年人啊，對人間的痛苦一無所知。倒是知道一切的葉臻，站在一邊，瞪大眼睛看着姜筱意吃他做的那一盤雞片蘆筍，眼神裏依次閃過巨大的同情、微小的愧疚、中等的糾結，然後随着姜筱意動作的繼續，葉臻眼裏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敬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