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筱意還沒來得及做心理健康檢查，李公公倒是先給她來了一場“心靈深度交流”——
“姜筱意，你狗屎運被葉總選上，可別真以為自己就是天選之子了啊。歷來當總裁助理，對學歷和能力要求可高了，你就一個學美術的，根本不夠格，我都提心吊膽，生怕你去給葉總當助理丢我們部門的臉……”
原本午休這個點大家都去吃飯了，姜筱意為了省錢沒去吃，拿了包王雅妮送她的榛子對付着，沒想到被李公公逮住了……
李公公自從得知姜筱意竟然被選為臨時助理後，就沒給她過好臉色，礙于姜筱意這幾天都在做體檢項目，他的官威一直沒有發洩的渠道，如今午休時間在辦公區逮着姜筱意，一點沒客氣就開始陰陽怪氣，長篇大論地數落起姜筱意的不是。
李公公老職場pua大師了，滔滔不絕道：“你去葉總那，心态千萬要放平，別真當自己雞犬升天了。臨時兩個字意味着你随時能下崗，只有我們項目孵化部才是你真正的家，記得拎拎清！心要向着我們部門這個大家庭，有什麽信息，也第一時間要向我彙報。”
“至于部門裏的事，你也還是要繼續做的，畢竟一個月後，你就還是要回到我們部門的。”
早年剛進公司時，每每這時，姜筱意還會抗争理論，如今被職場打磨了幾年，姜筱意早就學乖了，當即面不改色連連點頭稱是：“李主任，你放心吧，在我心裏，你才是我唯一的領導！”
和李公公理論沒有好結果，因為他根本不講道理，一旦姜筱意抗争，他根本不吝于花時間，一定會拼命糾纏，直到姜筱意精疲力竭——這樣的結果往往是，進李公公辦公室後，一天就沒了，但姜筱意這一天的活兒可不會就此消失。
人民群衆在血淚的鬥争經驗中，早已學會了保存實力。
一旦李公公開啓pua模式，姜筱意腦海內就開始自動循環——
王八念經，不聽不聽。
果不其然，姜筱意的回答讓李公公非常滿意：“難得你這麽懂事，我肯定會好好栽培你對你好的……”
只是李公公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不遠處的聲音打斷了——
有人挺欠扁地在鼓掌。
李公公自然震怒，只是他那腔怒火，在看清來人後立刻偃旗息鼓了。
葉臻慵懶地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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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立刻堆了笑：“葉總，您怎麽親自來我們部門啊？有什麽事給我打個電話，我随叫随到……”
葉臻笑了笑：“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好像聊得很開心的樣子，我可以一起聊嗎？”
葉臻這個玩味的表情和拍手的行為，明顯對剛才這裏上演了一幕怎樣的談話是知情的，但如今卻明知故問，可見他也打算和別的老板一樣視而不見了。
當然，姜筱意也理解，畢竟沒人會犯得着為了個底層員工和資深中層鬧不愉快的。
雖然說已經告誡自己不要有什麽期待，但這一刻，姜筱意還是有些失望。
但姜筱意到底是懂事的，她剛想随便找個在談工作的借口順水推舟給彼此下臺階，就見李公公先自己一步開了口：“葉總，我這是在教訓我們小姜呢。”
葉臻的臉上倒是看不出真實情緒，仍舊保持着讓人難以揣測的微笑。
李公公自從上次後，就挖空心思想拍這位新老板馬屁，如今見了葉臻這反應，以為是得到鼓勵，腆着臉對葉臻笑了笑，然後虎着臉看向了姜筱意：“小姜，你怎麽中午躲在這裏吃榛子呢？！你怎麽可以吃榛子呢？！”
高啊！姜筱意忍不住在內心感慨，李公公這是學乖了，決定在葉臻面前營造關心下屬的形象，假裝對自己不吃飯吃榛子進行批評了？
可惜很快，李公公就讓姜筱意知道了什麽是現實，只聽他厲色道：“我們葉總名字裏也有個臻字，你吃的榛子，和我們葉總名字諧音，你這叫以下犯上，犯了人家名諱！吃點什麽不好，一定要吃榛子？”
“……”
饒是知道李公公狗腿，此刻姜筱意也是驚呆了。
李公公看了眼葉臻，笑道：“除此外，小姜這人有挺多毛病，我想着她以後要給葉總您當臨時助理，只恨自己沒早點好好教導她，生怕她服務不好葉總，其實我平時也都有提點她，可奈何她比較認死理，很多不好的習慣啊，太難改……”
“不過我們項目孵化部，大部分員工能力素質都很強，您看，要不您換個人當助理？我這還有別的人選推薦。”
這他媽是要擠走自己推薦他的嫡系了？
平時搶自己項目也就算了，這次可是五六倍工資！姜筱意絕對不允許！
她剛充滿戰鬥欲地打算和李公公撕破臉皮決一死戰，就聽到葉臻先開了口——
“你剛剛不是說她懂事，以後要好好栽培對她好？”男人的聲音還是帶了笑意的，但那笑意壓根就沒什麽情緒，葉臻漂亮的眼睛看了眼李公公，挺天真的模樣，“你就這麽對她好的？”
“不是，葉總，主要是讓姜筱意去您身邊，我真是一百個不放心，生怕砸我們部門招牌，她還年輕，所以想放我身邊多栽培栽培。”
“你在質疑我的眼光嗎？”
“啊？”
葉臻不笑了，整張臉冷了下來，他瞥了姜筱意一眼：“她是我選出來的人選，你這麽貶低她，是變相諷刺我眼光差？”
公允地說，這個瞬間，姜筱意一下子理解了王雅妮的話——葉臻用這種表情說話的時候，真的是很帥。
李公公沒想到拍馬屁沒成功，還賠了夫人又折兵，當即臉色尴尬起來：“葉、葉總，您聽我解釋……”
“你要解釋的意思是你認為我理解錯了？”
“沒、沒……”
葉臻仿佛是個ETC成精，具有超一流自動擡杠功能力，李公公完全不是對手，只能徹底閉嘴了，原本他的臺詞，如今都到了葉臻的嘴裏。
沒想到他叱咤風雲多年，有朝一日竟也遇到了勁敵——
在真正的老板病葉臻面前，李公公簡直不堪一擊！
葉臻甩完話，又看了李公公一眼：“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難道還想浪費我的時間？”
李公公屁也不敢放一個，飛速跪安了。
這下辦公區便只剩下了葉臻和姜筱意兩人。
李公公“薨”了，就輪到自己了……
葉臻這位無差別攻擊的老板病，顯然也沒打算放過姜筱意：“你心裏唯一的領導？”
姜筱意求生欲強烈，當即表态：“葉總！是您！必須是您！”她壓低了聲音道，“沒想到李主任竟然這樣對我……還好有您為我出頭，相信以後您對我一定會比李公公對我更好！”
管他三七二十一，是老板都喜歡戴高帽，先把關愛下屬的帽子給葉臻扣下去再說。一般情況下，礙于這頂高帽子，葉臻也得對自己稍微好那麽一點。
“嗯。”
可惜葉臻大概不是一般人，他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徑自道：“李友愛對你是不怎樣，但我也不會對你好的。”
？？？
“這樣是為了你好。對你太好，第一你容易迷失自己；第二容易遭到公司別的同事的嫉妒和排擠。”
葉臻笑笑：“你也知道，你确實是臨時湊數的，一個月後就不能再擔任我助理了，對你太好，你容易走不出來，回到原本的崗位上後眼高手低。”
“……”大可不必……
“還有，我必須澄清一點，我剛才也不是在維護你，只是在維護我自己的品味。”葉臻意有所指地看了姜筱意一眼，“簡單來說，你可以理解為我在打腫臉充胖子。”
“……”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姜筱意覺得自己就要打人了……
她非常确定，自己應該死也不會留戀這份臨時助理工作的。
姜筱意憋着氣，盡量心平氣和道：“那葉總，您過來是找我的嗎？有什麽工作交代嗎？”
“哦，對，雖然你的心理健康狀态還存疑，但有些工作可以先做起來。”
有工作幹了？姜筱意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她以往在項目孵化部做的也是打雜居多，接觸不到核心業務，如今跟在葉臻身邊，就算他是個草包，平臺不一樣，想着自己多少也能見見世面學點東西。
姜筱意腦海裏已經勾勒出了自己忍辱負重在葉臻身邊業務能力突飛猛進的場景，結果就見葉臻笑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美好願景——
“去幫我買一杯咖啡。”
“……”姜筱意忍着氣，解釋道，“我們公司有咖啡機的葉總，您想要什麽口味的，我給您做。”
葉臻搖了搖頭：“不，我喜歡有拉花的。你會拉花嗎？”
“……”喜歡拉花你不會自己去咖啡廳裏喝嗎？！
姜筱意含蓄道：“您郵件裏臨時助理的工作職責，寫的是幫助您處理工作，提高您的效率……”
“你沒看到後面那行小字嗎？‘還需要處理一定秘書及私人性-事務’，費用另結。”
姜筱意有點心動：“那葉總的意思是，給您買咖啡屬于私人性-事務，是可以有額外收入的？”
“當然沒有。我要喝了咖啡心情才好，才能效率高，所以買咖啡是工作相關事務。”
“可……”
葉臻面無表情地看了姜筱意兩眼，打斷了她試圖進行的争辯：“你還想不想幹了？問題太多了。”
為了錢，姜筱意決定出賣自己的靈魂。
只是她剛轉身打算出去買咖啡，就聽葉臻繼續道：“哦，還有，以後不許吃榛子。”
不是吧……難道還真的在意名諱？
“在意名諱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封建迷信。”葉臻剛還在笑，下一刻就沉下了臉，“但榛子讓我聯想到松鼠，我讨厭松鼠。”
“而且，下次吃東西，去茶水間，辦公區應該保持工作狀态，李友愛說的也沒錯，你确實有很多問題，嚴格來說，其實和我的氣質不太契合。”
葉臻的笑容異常迷人，但語氣卻異常欠扁：“我這個人追求完美，但有時候會忘記別人并不能做到和我一樣的程度，所以對你的不完美，我會努力忍耐的。”
“……”
“對了，你這件上衣，以後不要再穿了。”
姜筱意愣了愣：“是穿着不适合我嗎？”可大家都說挺好看的啊……
“适合你，但不适合我。”葉臻抿了抿唇，屈尊般解釋道，“我讨厭紫色。給你一個小時換掉。”
“……”
“另外，希望你時刻保持手機通信通暢，我不希望還需要實地來找你傳遞我的需求，這太原始了。”
“……”
“還有，你有英文名嗎？”
因為話題轉移的太快，姜筱意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我給你起一個，從今天起，你就叫Anna了。”
Anna？這也太沒辨識度了吧……
“葉總，我們公司不是外企，一直以來也沒有互相叫英文名的習慣。您現在這樣，是以後我們的作風要往外企那塊靠嗎？”
“哦，那倒不是，只是我恐怕會忘記你的中文名。”葉臻笑笑，“不重要的信息我很容易忘，怕以後想找你突然一時之間忘記你叫什麽。何況你的這個名字也不太好，你可能沒意識到，但名字裏帶‘小’‘曉’‘筱’，有點上個世紀那種感覺。”
“……”
這不就是變相說自己名字土嗎……可你起的英文名，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姜筱意還挺喜歡自己中文名，并不想接受Anna這個“禦賜封號”，當即據理力争道：“葉總，您想叫我英文名我沒問題，但我能不能不叫Anna……我不是太喜歡這個名字……”
英文名不過是個代號，一般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正常人肯定是沒問題的。
葉臻看起來大概也設身處地理解了姜筱意，他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看來不用叫Anna了，姜筱意松了一口氣。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葉臻繼續道：“你不喜歡沒事，一個月後你就不用叫Anna了，Anna的名字是個傳承，你可以把它讓給我的正式助理來繼承。”
不就一個破英文名嗎？還以為是爵位呢？還世襲？
葉臻不知姜筱意所想，他看了姜筱意一眼，理所當然繼續道：“為了方便我記名字，不浪費我的時間，我所有的助理都叫Anna，比較省事高效。知道了嗎，Anna？”
“……”
姜筱意見過老板病的，但從沒見過病入膏肓成這樣的。
葉臻是英俊的，也很富有，但在他身上，完全沒有對員工的尊重可言，姜筱意只感覺到對方高高在上的俯視。
此刻望着葉臻轉身離開的背影，姜筱意只有一個想法——
神啊，快他媽把我老板帶走吧！
她姜筱意活了二十多年，真的是第一次見到葉臻這樣的變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