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潘芙蓉不過暈了一小會,醒過來的時候安延正在沖趕到的太醫怒吼,“風寒?六月天你說她染了風寒?”
太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顫着聲音回,“啓禀皇上,仁妃娘娘雖染風寒,但并無大礙,很快就會醒了。”
安延根本聽不進去,暴躁地喝道,“朕要她立刻就醒!”
見太醫還要繼續抖,潘芙蓉急忙咳了一聲,虛弱地喚了聲,“皇上。”
潘芙蓉醒了,安延哪裏還顧得上太醫。
“愛妃你可醒了,剛才吓到朕了。”安延撲上去擁住潘芙蓉,心有餘悸。
潘芙蓉在他懷裏蹭了蹭,瞥眼看見太醫識趣地退了出去,這才揚起臉,帶些許淚花看向安延,“都是臣妾不好。早晨有些涼,但臣妾急着見皇上,少穿了一件,被風吹了一會就覺得頭暈了。”
“怎麽這麽不懂照顧自己?”安延心疼地抱着她,“今日邊關有軍情上報,朝得久了。早知你在等朕,朕該着個人同你說聲,你也就不會在水邊等這許久。你也是的,日後別再做這等傻事,叫朕疼也不是氣也不是。”
“可是臣妾有好多話想跟皇上說……”
“不許頂嘴!”安延難得的霸道了一回,因覺得潘芙蓉太不懂照顧自己。她總讓他覺得她是一株依附他而生的藤,一旦離開了他的保護和疼惜就會枯死。
“皇上……”她怯怯地喚他,委委屈屈,将泣未泣。
安延一見她如此模樣,心立刻化成了水,忙将她揉進懷裏柔聲撫慰,“愛妃乖,朕是心疼你。以後別做傻事了。”
“恩。”潘芙蓉只是乖順地應,反手将安延擁住。
好一陣藥煎好,安延看着潘芙蓉喝下,又陪她說了好一會話才放心離開。
只是這個小小的風寒竟拖了許久也治不好。
潘芙蓉的身體越來越差,漸漸地開始足不出戶,專心在舒華院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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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疾不能侍寝,潘芙蓉再也無法專寵,很快風頭又被張淩二妃搶走,安延也漸漸地少來舒華院了。
倒是太子安适,自聽說潘芙蓉病倒的消息後,便每日來探望,從無間斷。
這日安适下了課,又到舒華院探望潘芙蓉。
安适來得勤,熟門熟路。宮裏的宮女太監見是他來,連通報都省了,由他徑直穿過長廊,踏進主卧房。
安适進去的時候,潘芙蓉正在逗安延送她的鹦鹉,“皇上,我愛你。說。”
潘芙蓉逗得起勁,鹦鹉卻并不怎麽買賬,撲騰撲騰翅膀後別過頭去了。
“潘芙蓉。”安适喚她。
潘芙蓉的注意力終于從鹦鹉身上轉到安适身上。久病未愈,她的臉上帶幾分憔悴和蒼白,但那雙清澈如水的眸裏,卻不見絲毫頹靡。
“太子殿下來了。”潘芙蓉笑着看他,故意轉眸看了看他的身後,出聲調侃,“怎的沒把禮數帶來?”
安适喜歡直呼她的名字,于禮而言,實在不成體統。
安适并不理會她話中的調侃,只是自覺地坐到床邊,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今天好些了嗎?”
“早晨咳得厲害。”潘芙蓉懶懶地回着,轉而繼續去逗那鹦鹉,“皇上,我愛你。”
安适聽她的回答,心裏有些沉重。但見她絲毫不為自己的身體擔心,反而悠然地逗着鹦鹉,不由得有些憤憤,“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逗鹦鹉?”
潘芙蓉斜眼看他,微露不解,“什麽時候了?”
安适怔了怔,被她堵得一句話也回不上來。
潘芙蓉繼續教鹦鹉說話,“皇上,我愛你。”
安适更加氣不過了,“為什麽老教它說這句?”
“衆口铄金。”潘芙蓉轉過來,嚴肅地對他說教,“有的事情,說的人多了,所有人都會相信它是真的。”
安适不屑冷笑,“所以說,為了達到目的,你連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利用嗎?”
潘芙蓉愣了一下,而後徐徐笑開,一雙水眸,直望進安适心底。
那雙眸子裏波光潋滟,璀璨無比,讓人根本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徐徐靠近。
安适只覺心跳聲愈加清晰,她柔軟的呼吸,就在耳邊盤亘。
“不錯。”她冷冷地吐字,每一個字都清脆無比。
安适急忙将她推開。
她神态自若地坐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着床邊的鹦鹉,仿佛剛才附在他耳邊說話的,完全是另一個人。
安适覺得自己很矛盾。他不喜歡她的僞裝,也不喜歡真實的她,可是他又根本控制不住想要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她靠近她的沖動。
“你這病來得奇怪,你小心一點。”安适壓下心裏亂七八糟的情緒,出聲提醒她。
潘芙蓉卻顯疑惑,終于放開了鹦鹉,問他,“我的病怎麽奇怪了?”
安适垂下長長的眼臉,聲音低沉,“母後死前三個月,也是突然感染了風寒。太醫都說很快會好,但母後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一個月後,她開始咳血。剛開始只是四五天咳一次血,後來變成每日咳血。最後……”
安适頓住。因為潘芙蓉将手伸了過來,握了握他緊握的拳頭。
“我不會有事。”
擡頭,正撞上潘芙蓉溫和的笑,“別光說我。方若辰做你的侍讀有些時日了,你跟他相處得如何?”
提到方若辰,安适忍不住怒火上揚,“方若辰簡直不知好歹!我越是待他好,他便越不喜歡與我親近。前日竟還當着衆人的面,罵我虛僞!若不是日後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我真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頓!”
“是該揍。”潘芙蓉答。
安适對這樣的回答吃了一驚。他滿心以為潘芙蓉會勸他隐忍,萬想不到潘芙蓉反而慫恿他報複。
潘芙蓉将他的驚訝看在眼裏,徐聲解釋道,“方若辰出身優渥,身邊盡是想要借勢之人。對于這種人,錢財權勢并沒有太大的吸引力。這些日子我聽你說了方若辰不少事,料想他的個性與他父親一般秉直剛烈,讨好奉承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感。”
安适聽出點苗頭,試探性地問,“所以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潘芙蓉卻搖首,“對于這種人,你必得以真心待之,他才會以真心回你。”
“真心?”安适不由得困惑了,她先教會他僞裝自己,而今卻叫他付出真心。
潘芙蓉認真點頭,望定了他,“安适,我覺得方若辰是個可以結交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以性命相托。”
“真正的朋友?”安适低聲重複,擡首看向潘芙蓉,“為什麽你希望我有一個真正的朋友?”
“因為,”潘芙蓉彎彎嘴角,語調淡淡的,“一直戴着面具,是很累的。總得有個人,記得你卸下所有防備之後的樣子。”
他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喉頭發堵,他想告訴她,他可以成為她真正的朋友,他想看她毫無防備的樣子,想知道面具下的她究竟是什麽模樣,想要觸碰真正的她。可是他的思緒太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咳!”她突然咳了一聲。
他覺得心弦震了震,仿佛某個已經寫好的劇目開始上演。
她用手帕掩着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咳。
“咳,咳,咳!”
咳的明明是她,他卻覺得喉頭莫名地發澀,每一聲咳都牽扯心髒。
他便這麽沉默地看她咳完,放下手帕。
那張手帕上猩紅點點,赫然是難掩的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太久不寫了,感覺寫不順。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