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日的失血使得燕東河的身體格外虛弱,摔倒在地後竟是昏睡了數個時辰才慢慢清醒過來,他強咬着牙關,扶着一旁的矮桌起了身,額角的傷口已不再流血,他一心惦念着燕承,也不顧自己身上處處都覺酸痛難耐,徑直向內殿裏走去,只見燕承平卧在榻上,已是休息了。
他轉念一想,弟弟醒來便要服藥,決計不能耽擱,便快步走到平日裏煎藥的地方,取出随身攜帶的精巧匕首,毫不猶豫的劃開手腕,直到鮮血積滿整整一個小瓷碗,這才停了下來,輔以藥草一同小火煎着,不多時,便捧着這碗藥,拿回了寝殿。
內殿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燕東河走過去一看,燕承已然睡醒,赤着腳站在床旁,只穿了件亵衣,正站在小桌旁不知要做些什麽。他的動作極慢,變形的手指在虛空中胡亂劃了幾下,才夠到桌邊的小茶壺,他的手指捏住壺柄,顫抖着拿了起來,慢慢往杯盞中倒,許是燕承手上沒力氣,竟只倒了淺淺一杯底,餘下的茶水都灑到了杯盞之外。
燕東河愣在一旁,一個令他惶恐至極的念頭忽而冒了出來,他輕聲走了過去,伸出手指在燕承眼前胡亂揮了揮,燕承卻沒有絲毫反應,捧起那杯盞,喝了一口,便又要走回床榻處,他腳步甚是不穩,踉跄了一步險些摔在地上。
見弟弟這般模樣,竟是盲了雙眼,燕東河惶然的留下淚來,伸手扶住燕承,卻被輕輕推開,他只好站在燕承身側,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弟弟摔着半分。
“承兒……哥哥給你煎了藥,喂你喝點好不好?”,燕承也不理睬他,阖上雙眼靠坐在床頭,燕東河拿過放在一旁的藥碗,細心吹着氣,生怕溫度不合适,再一勺勺送到燕承唇邊。燕承卻緊抿着蒼白的嘴唇,不願服藥。
燕東河看着弟弟的神情,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承兒,我知道如今你不願見我,可我想和你好好說幾句話,好嗎?”
燕承低垂了眉眼,幅度極小的點了頭,燕東河見弟弟應了,忙開口道,“承兒,哥哥求你不要回南疆去,以前是我鬼迷心竅,竟然做出那些錯事,把你關進暗獄裏。”
他聲音一滞,哽咽着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得了消息,說是你被慕辭的人接走了,我日夜兼程趕到南疆,殺了那些曾折磨過你的人,又去大遼宮中想要帶你回家。”
流放南疆之時,那些從自己身上撫摸過去的手掌,還有惡意頂入體內的紅燭,那一幕幕出現在燕承的腦海中,他頓時覺得心口一滞,偏頭嘔出一大口血來。
燕東河吓得臉色急變,不敢再多言,忙從懷中掏出碧游丹,倒出兩顆送入燕承口中。
那藥中加了大量的安神助眠之物,燕承服下後不久便昏昏沉沉,幾欲睡去,燕東河把他抱入懷中,滿眼疼惜的看着那消瘦的臉龐。
如若可以,他寧願燕承所受的苦楚百倍加諸己身,再不願見弟弟受半點苦難。
燕承失明的事情猶如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燕東河給弟弟掖好被角,便出去尋鬼谷子詢問起燕承的病情。鬼谷子正為燕承煉制各色丹藥,滿殿都是濃重的草藥味。
“神醫,承兒方才又嘔了血,這是何故?”燕東河焦急的問道。
“王爺雖是清醒了過來,然他體內毒素淤積十數年,實在是無法徹底清除,日後也會偶有體內激痛的症狀,老朽已為王爺煉制了不少碧游丹,此藥對王爺療效甚好,若王爺不适,服用此藥定能緩解。另外皇上體內的血對王爺體內餘毒也有奇效,皇上可每隔半月以血入藥,讓王爺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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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東河點點頭,又問,“承兒……他眼睛看不見了,神醫能否替他醫治?”
鬼谷子捋着長須,搖頭說道,“恕老朽無能為力,王爺目盲乃是因為當年毒入五髒,雙眼最是脆弱,積毒太深,早已康複無望。”
說完便再不多言,專心煉起丹藥來,燕東河呆呆站了好一會,失魂落魄的出了大殿,腳步虛浮的沿着牆根走着,一路上又哭又笑,竟是有些瘋魔。他不停的呢喃着,“承兒,哥哥錯了……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