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覺咽了口唾沫,只覺再瞧下去,不定會出什麽洋相呢,忙轉了頭,不敢再看。
楊佳蕙卻是有些頭疼的瞥了兒子一眼——
兒子分明就是個小吃貨。
蘊寧的菊花餅,他一人就吃了三分之一,又抱着剩下的不撒手。若非正好遇見師父妙音大師和果郡王——
這會兒楊佳蕙卻有些懷疑,怎麽覺着師父和果郡王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呢?
甚至直覺,那兩位十有八、九也是沖着香味兒去的。
畢竟旁人不知,楊佳蕙卻知道,別看師父是出家人,卻是最好美食。至于果郡王更是帝都聞名的饕餮客……
“能做出這樣靜美如斯、足以亂真的菊花餅,各位夫人并果郡王一致以為,非蕙質蘭心女子不可為……”
不獨如此,楊佳蕙本還來擔心的很,一則兒子吃的太多,二則和袁家并不相熟,也不好把人叫過來詢問到底用了什麽東西不是?
恰好妙音師父不獨擅畫,于醫道上也頗為精到,一眼瞧見匆匆而來的妙音時,楊佳蕙忙讓人拿了過去,讓妙音師父瞧瞧可是有礙。
不意妙音師父拿了送到口中後,細細品嘗一番,卻是神情激動的告訴自己,這菊花餅裏面含有至少三十六種藥物,用了不獨不會有什麽害處,更能祛除百病、強身健體。
連連贊嘆之餘,更是驚奇這麽多種藥物,制作者該有着怎樣的七竅玲珑心,才能使藥物之間彼此的害處盡皆抵消不說,還能糅合成如此逼真的各色菊花的香味兒。
所謂色香味俱全,說的也就是這些菊花了。
果郡王正好适逢其會,聽聞後,大感興趣,當場取了一塊兒品嘗,卻是越吃眼睛越亮。虧得妙音師父趕緊收起來一些,不然剩下的怕要被果郡王一個人給獨吞了——
做評判的幾位老夫人,因為年齡大了,眼睛都或多或少有些問題,袁蘊寧這菊花餅,卻是不獨有菊花形,更具菊花實,其明目之效非同一般。
妙音又說,這東西雖是用的再多,于身體也無半分害處,只于周虞華而言,這些卻也盡夠了,再吃下去的話,也就和尋常食物一般,也就只有美味一途了。倒不如勻給眼睛有疾的幾位夫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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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諸位夫人也是楊佳蕙敬重的,聞言雖是有些不舍,依舊毫不猶豫的把剩下的交給妙音處理。
至于旁邊的果郡王,也好說歹說,硬是又帶走了兩個,更甚者這位愛財如命的郡王爺用完後,還直接奉上兩盆墨菊,說是唯有這樣的聖品墨菊才足以相配袁家小姐那等奇女子……
當然,因為“引狼入室”,楊佳蕙也是付出代價了的——直接惹翻了寶貝兒子周虞華。
小家夥當即翻臉不認人,噙着淚跟着袁明欣離開了,又聽袁明欣說這菊花餅全是之前自己親了一口的那位美人兒姐姐做的,當即便央求着袁明欣領着自己過來。
要不是這會兒又嘗到了美味的菊花餅,周虞華可不依舊準備繼續單方面和娘親絕交呢……
蘊寧道了謝,神情間倒是未見多少激動。采英和采蓮則忙上前一人抱過一盆墨菊,卻是不住腹诽——
果郡王爺可真是懶,明明這墨菊就是小姐的手筆,殊不知于金錢至上的果郡王而言,一下送出兩盆墨菊,已是挖骨割肉一般了……
楊佳蕙卻是對蘊寧越發欣賞——
之前大家也議論過,以為這菊花餅的配方定然是名醫程仲所配,畢竟之前袁蘊寧的事傳遍帝都,身為程仲最寵愛的孫女兒,手裏有這樣的配方自然不足為奇。
可即便有這樣的藥方,卻是若非一顆七竅玲珑心,也決然做不出這等惟妙惟肖的菊花餅。
更難得的是袁蘊寧身上這份淡然氣度,無論是之前被傳為“花瓶”鄙薄時,還是這會兒因菊花餅一舉成為大家矚目的焦點時,卻是并無半分波動。
平心而論,楊佳蕙以為,便是自己現在都為人妻為人母了,都不見得能比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做的更好。
随着盛會接近尾聲,各府中人紛紛告辭離開——
無論是當衆出醜的方楊兩家,還是第一次露面的袁家嫡小姐,都注定這次鬥花盛會要被人們念叨很久了……
蘊寧卻是未和一衆姐妹回袁家,跟丁芳華說了聲,便讓馬車往老爺子的住處去了——
老爺子為人最是正直,之前因為丁淑芳的事,老爺子受的打擊就頗大,今兒個又出了程明珠的事……
老爺子今兒個正好在家,聽說蘊寧來了,自然很是詫異,竟是親自接了出來。
蘊寧下了馬車,一眼瞧見已經迎出大門的老爺子,眼圈兒就開始發紅,哪裏還有之前的絲毫穩重?分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了。
竟是小跑着過去,一下撲到了程仲的懷裏:
“祖父……寧姐兒好想你……”
“沒事兒,沒事兒,祖父在,一直在呢……寧姐兒什麽時候想祖父了,就過來,或者讓人給祖父捎個信,祖父去看你……”聲音卻也開始哽咽。
蘊寧扶着老爺子坐好,采英和采蓮忙招呼人從車上搬禮物——
蘊寧親手做的衣服鞋襪,還有丁芳華讓人準備的人參、燕窩,以及一些珍希藥品。
“祖父吃喝不愁,寧姐兒拿這些做什麽?”程仲嗔怪道,“只要你好好的,祖父就好好的……”
心裏卻是有些擔憂,畢竟,寧姐兒剛回袁家,要是老這麽想着往老宅這跑,令得袁家人不喜可如何是好?
知道老爺子是擔心自己,蘊寧邊幫老爺子診脈邊搖頭:
“祖父莫要擔心,爹娘對我都是極好的……祖父這些日子,可還頭暈,或者,痛過?”
老爺子脈象依舊是不好不壞,只是那龍舌草到現在還未有蹤跡……
程仲深深看了蘊寧一眼:
“祖父自己就是醫者,寧姐兒只管放心就是。說吧,是不是,那一家子,又鬧出什麽事來了?跟,程明珠有關?”
沒想到老爺子這般敏感,蘊寧遲疑了下,終是緩緩點了下頭,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
“……祖父瞧着,可着人去紙坊街瞧一瞧……”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爺子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下去,只吩咐張元清趕緊去紙坊街程明珠的住宅一趟……
派出去的張元清倒是很快回轉,卻是告訴了兩人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消息——
程明珠确然已從靜怡園回了家,只他到的時候,院子裏已是搬了個空,問了鄰居才知道,下午時便有人過來,說是他們家主子要搬家,這會兒早不知那裏去了……
☆、109
“天作孽, 猶可為,自作孽, 不可活啊……”程仲沉吟半晌, 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天色, “寧姐兒快回去吧, 若是太晚了,你爹娘會擔心的。”
說完不待蘊寧反對, 就叫來張元清:
“快去快去,把給小姐準備的東西搬過來……”
張元清應了聲, 很快搬出了足足三四個箱子。
一一打開來, 卻是一箱精巧的小玩意, 一箱漂亮的絲帛,一個箱子略小些,裏面裝了些白玉瓶子……
“你自小身子骨有些受損, 這瓶子裏的藥丸記得一日用兩粒,早晚各一次……”
蘊寧膩在老爺子身邊, 抱着老爺子的胳膊,不時點頭應着,卻是越聽, 眼睛越澀,到得最後,竟是沖口而出:
“……我不想回去了,祖父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怎麽了?”程仲一顆心卻是倏地提了上去, 推開孫女兒一點,上下打量——臉龐紅潤,氣色甚好,并不像在袁家受了委屈的模樣:“是袁家那裏……”
若然寧姐兒真的在袁家受盡委屈,即便程家和袁家差距甚大,自己也絕不會忍下去的。
“沒有沒有……”蘊寧忙擺手,卻是更緊的巴着老爺子,“寧兒沒受什麽委屈,就只是,太想祖父了……”
程仲拍拍她的背,心中也是一陣絞痛,卻是強裝出一副笑臉:
“寧姐兒這麽大了,再動不動就哭鼻子,外人可不得笑話?”
終究有些不舍,竟是站在大門前,目送蘊寧的車走了老遠,還不舍得回轉。
蘊寧不時掀開一點車帷偷偷往後看,瞧着須發皆白、微微有些佝偻站在大門前的身影,卻是再止不住滿眼的淚。
不意外面采英卻忽然驚“咦”了一聲,蘊寧下意識擡頭,正對上車廂外袁钊霖有些緊張的俊臉:
“阿姐……”
蘊寧驚了一下,忙撇了頭,想要拭淚,一個錦帕卻已經遞了過來:
“這錦帕是新的……阿姐莫要難過,等回去我跟阿娘說,讓你來陪老爺子住幾日好不好……”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那裏……”蘊寧有些狐疑,還以為和袁钊霖相遇是偶然呢,怎麽這會兒瞧着,好像不是啊。
袁钊霖登時紅了臉,神情更加局促,卻又唯恐蘊寧生氣,不敢不應,好半晌期期艾艾道:
“我見你沒回家,就也跟着來了……”
“莫不是怕我會對什麽人不利?”蘊寧聲音一淡。
“不是——”袁钊霖神情越發愧疚,壓在心裏的話終于沖口而出,“我怕……你走了就再不回去……”
差點兒被親兄弟聯同外人算計,還是那等可怕的結果……是個人都受不了吧?
是以看蘊寧的馬車竟是沒回家,而是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袁钊霖一顆心瞬時提了起來,即便聽丁芳華的意思,蘊寧只是回程家一趟,袁钊霖依舊放不下心,終是匆匆找了個借口跟丁芳華說了一聲,就悄悄跟了過來。
方才蘊寧去了程家時,他可不就一直守在外邊?
看蘊寧不說話,袁钊霖越發緊張,忽然想到手裏還有東西呢,忙不疊塞到蘊寧手裏,有些笨拙的道:
“這家的糖葫蘆很好吃的,阿姐嘗嘗?”
“還有這家的胭脂,聽說也是極好的,阿姐試試……”
分明是一副極力想要讓蘊寧展顏的模樣。
胭脂?蘊寧微微一怔,下意識的瞧過去,便有些哭笑不得——手裏這盒,可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忙探頭往外瞧了瞧,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竟是走到了萃香閣附近。
看蘊寧似是頗感興趣的模樣,袁钊霖忙道:
“阿姐可還有想要的東西?這會兒時間尚早,不然我陪着你去萃香閣轉轉?”
即便身為男子,袁钊霖可也對萃香閣的名頭如雷貫耳——
總是聽家裏姐妹并親戚家的女眷提起,袁钊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是以方才經過時,才會特特擠進去買了盒胭脂。本想再多買些呢,不想随身帶的銀子太少,也就選了一件掌櫃推薦的最受女孩子歡迎的。
這會兒難得看蘊寧似是有些意動,自是不願拂了興頭。邊吩咐車夫找地方停好車,邊急急的喚來小厮,囑咐趕緊回家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都取來——聽掌櫃的說,還有好幾樣東西都是女孩子用了極好的,只是價錢都不是一般的貴。
那小厮得了令剛要撒丫子往袁府的方向跑——
自家少爺說了,頂多兩刻的時間,就必得把銀錢取來。
卻被蘊寧止住:
“不用。”
袁钊霖卻是會錯了意,神情便有些黯然,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一點兒銀兩值當什麽……我的私房錢都攢着呢,怕不有幾千兩了……阿姐你莫要和我客氣……”
竟是一副不讓他花錢,就會“哭給你看”的模樣。
“倒不是和你見外,”蘊寧只得道,“霖哥兒怕是不知道,這萃香閣,本就是我的鋪子……不拘我拿些什麽,他們都不會要一文錢的……”
“萃香閣,是阿姐的?”袁钊霖一下張大了嘴巴,又不可置信的看一眼客似雲來、人群熙熙攘攘的萃香閣——
方才自己買了盒胭脂,就花了足足将近二十兩銀子。而現在阿姐竟然說,這 萃香閣,一整個都是她的?
“三少爺怕是不知道吧?便是萃香閣裏所有胭脂水粉香料等等,全是咱們小姐調配的呢。”采蓮驕傲的道。
袁钊霖已經語言不能,卻是越發覺得自己沒用,竟是想不出一個可以讓阿姐開懷的法子……
罷了,好歹阿姐并沒有趕自己離開。
看蘊寧擡腳,袁钊霖忙也跟上去。
只剛走到大門處,街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緊接着便有哭天搶地的聲音傳來:
“啊呀呀,這可讓人怎麽活呀?花了奴家好些銀子呢……黑心肝的,見利忘義、一心鑽到錢眼裏了……奴家的臉,全都毀了……”
袁钊霖倏地回頭,怎麽聽着,像是沖阿姐的萃香閣來的?
畢竟這裏除了萃香閣外,也就是回春堂和一些客棧飯店罷了。
蘊寧也蹙緊了眉頭,卻依舊有些不敢相信。畢竟,萃香閣裏的東西,所有原材料全是精心選擇的,那配方更是毫無問題……
還未想清個所以然,人群已是到了跟前,卻是一個二十多歲身段窈窕的女子,帶着足有七八個幫閑漢子,正怒氣沖沖而來。
還未近前,就已是叉着腰吩咐周圍壯漢道:
“快去,把店裏的人全部攆走,讓他們老板出來見我……啊呀呀,我怎麽這麽命苦呢……奴家的臉毀了,相公說,要把我給休了啊……我還是死了算了……”
這條街本就熱鬧,自打有了萃香閣後,人流量更是多了幾倍不止,聽外面哭的這麽熱鬧,登時便有很多人圍攏過來。
在瞧見女子的臉後,也是盡皆失聲驚呼——
卻是女子整張臉都是密密麻麻的紅疙瘩,別說五官了,分明是一只蜂窩相仿。
便是采英和采蓮也是目瞪口呆,卻又不敢置信。
蘊寧當即轉身,上前幾步,剛想發問,不意一個圓墩墩的身子卻是比她更快,直接上前一步,攔在那女子并壯漢跟前,哼了一聲道:
“你們是哪府哪家住在何巷幾號?也不知打哪兒弄了這麽一臉的疙瘩,就敢跑過來訛人了?”
那女子明顯沒想到,這還沒開始砸場子呢,就有人上前了,細細打量男子,卻是漸漸有了明悟——
這身材,這長相,十有八九就是掌櫃了!竟是一頭就撞了過來:
“還有沒有王法了!讓你們那千殺的黑心肝老板出來!反正奴家不想活了,索性和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一塊兒死了算了!”
又吆喝後面的壯漢:
“還愣着做什麽?把裏面的東西,全給我砸了!”
那胖子人雖胖,動作還算靈敏,忙往一邊躲開,卻在瞧見那些彪形大漢果然氣勢洶洶就要往裏面沖時傻了臉:
“什麽掌櫃的,我不是啊!在下虞秀林,與萃香閣根本一點兒關系也無……”
當然那是現在,到得明日,萃香閣和虞家就是友好合作關系了。
可即便沒關系,虞秀林可也不敢袖手旁觀——
瞧陸小瑄的模樣,這萃香閣即便不是他家的,也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些人怎麽這般不講理?”采英和采蓮急的都快哭了。萃香閣裏可全是小姐的心血,真是被人砸了……
蘊寧已是摸向懷裏——随身帶迷藥真是個好習慣,卻又猶豫這麽多人要是突然就這麽躺倒一片……
正自躊躇,卻被袁钊霖扯着往後面一送:
“保護好小姐。”
自己則直接上前,擡腳朝着跑在最前面的壯漢腰上踹了過去:
“敢來這裏撒野,找死不是!”
這可是阿姐的店!又想到之前自己不知道時,也不知阿姐受了多少委屈。
心疼之餘簡直憤怒已極。這一腳當真是用盡了全力,踹的那壯漢一下從臺階上滾落下來。
袁钊霖身旁的小厮可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不明白自家少爺為何要打這個抱不平,卻也都跟着哇哇叫着加入了戰團。
雖然知道袁钊霖身手也可以,可他畢竟年齡還小,蘊寧如何放心?忙吩咐暗衛上前幫忙。
可憐那些壯漢雖是個個膘肥體壯,于功夫上卻全是些三腳貓,方才還氣勢洶洶呢,卻是轉瞬間就被袁钊霖帶人全都打翻在地。
那方才還嚣張不已的痛哭女子明顯吓得呆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天哪,真是沒有王法了啊!報官,快去報官……”
☆、110
蘊寧蹙了下眉頭——
倒是不怕見官, 只自己和阿弟的身份……會不會給阿爹帶來麻煩?
“阿姐莫要擔心。”袁钊霖一眼看出了蘊寧的心思,不屑的看了一眼那頂着一臉糟心的紅疙瘩依舊叫嚣的女子, 一挺胸脯道, “爹爹日常教導我們兄弟最多的話就是,絕不能瞧着自家姐妹受委屈, 不打服他們, 就沒法好好說理。不管什麽事,先打了再說。”
當然所謂的再說也很好理解——
小輩們不吃虧最好, 吃虧的話,自然就輪到老子上場了。
放眼帝都, 單挑的話, 老一輩的怕是還真找不着一個能勝得過袁烈的。
一番話出口, 不獨蘊寧,便是湊過來的虞秀林也聽得目瞪口呆。
心說這是哪家的啊,還真是鬧事不嫌事兒大。
正糾結着要不要上前感謝對方援手之恩, 袁钊霖正好回頭。
撓撓頭想了想,伸出手直接在虞秀林的肩上重重拍了幾下:
“你就是萃香閣的掌櫃?好好幹, 年底給你包個大紅包……”
阿爹教過,說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方才這掌櫃的能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可見也是個忠心的。
只他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動作未免有些笨拙。
方才袁钊霖揍人時,虞秀林一邊瞧着只覺帥氣的很,這會兒再直面本人,好險沒被亮瞎眼, 只還沒等他感慨帝都美男就是多呢,就被後面的話好險給郁悶哭了——
話說人家不就是胖點兒嗎?
可人家是正正經經的舉人好不好?比起玉樹臨風的陸小瑄來,也頂多差芝麻粒那麽大一小點兒罷了。
話說來年還準備一舉登科、跨馬游街呢。
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把自己看成腦滿腸肥的大掌櫃了?!
還沒等抗議呢,忽然覺得後面的話頭好像也不對啊。
什麽叫“好好幹就給包個大紅包”?這不是只有老板才能說得話嗎?
登時來了精神,上上下下不停打量袁钊霖兄妹倆——
這倆就是陸小瑄神神秘秘如何也不願讓自己看破廬山真面目的萃香閣幕後之人?
正想出言試探,蘊寧已是颔首道:
“虞公子見諒,舍弟言語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又沖袁钊霖道:
“阿弟還不快給虞公子道歉?他不是咱們店裏的掌櫃,是飽讀詩書的舉人公子呢。”
“啊呀,還是小姐您英明——”第一次被人這客氣的點明身份,虞秀林簡直感激涕零,“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
還想再說,卻忽然覺得不妥。
實在是雖然被帷帽遮住了面容,可依舊難掩清雅如蘭的氣度。虞秀林一向也是口花花習慣了的,剩下的玩笑話這會兒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更加好奇的是,自己方才不過報了個名字罷了,對方如何對自己身份知道的這麽清楚了?
袁钊霖已是差點兒當場炸了,瞧着虞秀林的小眼神兒不住冒寒氣,心說這人是誰啊?怎麽阿姐會認得?
還有他說話的語氣,怎麽聽怎麽讓人不舒服呢?
虞秀林已是有些尴尬,忙又沖蘊寧重新見禮:
“是在下唐突了,該向小姐請罪才是。”
頓了頓又有些疑惑道:
“難不成小姐識得在下?另外,這萃香閣既是小姐的,怎麽倒是陸瑄公子同虞家談……”
看這家來頭怕也不小,如何家裏長輩不出面,倒是讓陸瑄一個外人出頭?
蘊寧這會兒也意識到不妥,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卻是依舊點了點頭,含糊道:
“個中緣由,這會兒卻是不便和虞公子解釋……有什麽事,盡管和陸公子說便是。”
陸公子?旁邊的袁钊霖卻是攥了下拳頭,又是郁卒又是憤怒。那個陸瑄,果然不安好心!
今兒個在靜怡園時,因為事起倉促,袁钊霖倒也沒有多想,後來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那陸瑄對阿姐也太過上心了吧?
雖然感激陸瑄出手相幫,更多的卻是止不住的提防。這會兒聽說連蘊寧的鋪子,他都有插手,更不是一般的不舒服。
那邊兒虞秀林卻明顯會錯了意——
這位小姐會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陸瑄的緣故。一則開心陸瑄果然把自己當朋友,這麽快就介紹給他周圍的人認識;二則更篤定面前這對少男少女同陸家關系匪淺。畢竟虞秀林記憶裏,陸瑄可不是那等喜歡饒舌的,既是事無巨細都說給這兩人聽,可見不是一般的親近。
“小姐——”卻是采英走過來,手裏還捏了個帕子。
濃烈的脂粉味兒令得虞秀林并袁钊霖紛紛掩鼻。
蘊寧仔細瞧了片刻,又嗅了嗅被脂粉掩蓋着的其他味兒道,才點點頭:
“扔了吧。”
果然是來訛詐的。
又吩咐采蓮:
“……去回春堂取三錢碾碎的馬尿泡過來,還有燕兒草也要。”
“我瞧着小姐還是回避片刻。”虞秀林道,“那女子這會兒了還不走,十有八、九,還有後着。”
即便陸家家世顯赫,可真是傳出去,要是能證明女子訛詐還好,不然的話一個與民争利、以勢壓人的名頭是少不了的。
袁钊霖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
“什麽牛鬼蛇神,全蹦出來最好,以為我們袁家是吃素的嗎?”
“袁家?”虞秀林愣了下,不應該是陸家嗎?
罷了送佛送到西,既是虞家和萃香閣合作已成定局,索性全由自己擔起來罷了。
剛想囑咐袁钊霖待會兒只管把事情全推到自己頭上,街道的盡頭處已是又傳來一陣喧嚣聲。
虞秀林瞧了一眼,連呼“糟糕”:
“小姐快回避一下,順天府的捕頭怎麽來了!”
來了不說,還這麽快。要說這裏沒有什麽貓膩,鬼才會信。
忙忙的催着蘊寧離開:
“快走,快走!小姐千金之體,還是不要留在這裏的好……”
袁钊霖也是這個意思。
不想三人這邊兒的動靜卻是引起了那臺階下女子的注意——
方才雖是吓得肝膽俱裂,這會兒見了順天府的捕頭,可不是又有了主心骨?
直接一掐腰就擋在了蘊寧的前面:
“剛才還裝大尾巴狼呢,這會兒又想跑?做夢還差不多!”
又探手就想去扯蘊寧:
“官老爺啊,你們可要給我做主啊!就是這個娘們……”
袁钊霖如何會讓她得逞,直接把蘊寧護在身後,又惱這女人出言不遜,二話不說,擡腳就踹了過去。
再沒想到對方竟是這麽大膽,明明順天府的差人都到了,還敢動手,女人驚叫一聲,一個站立不穩順着臺階就滾了下去。
好巧不巧,正好滾到跑在最前面的差人腳下,當即一伸手,抱住差役的腿就哭叫了起來:
“不得了了,有強盜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動手打人……毀了我的臉也就罷了,這是連我的命也想要了啊!官老爺哎,您可得給民婦做主啊!”
虞秀林也忙跟着迎了過來,還未開口說話,那女人已是搶先道:
“他就是萃香閣的掌櫃,剛才打人的也有他……”
虞秀林又是一噎,氣的瞪眼:
“誰是掌櫃了?”
“在下江南虞家虞秀林……”
話還未說完,那差人卻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原來是虞公子,久仰久仰。”
又指了指蘊寧姐弟倆站的位置:
“他們也是和你一起的了?”
“不錯。”虞秀林點頭,卻是鬧不懂對方如何有此一問。
還想再說,卻再次被差官打斷:
“也就是說方才動手打人的,你們都有份兒了?”
“什麽叫動手打人?”虞秀林這會兒也聽出不對味兒了,忙不疊反駁,“分明是這些人跑來訛詐?”
“訛詐?誰訛詐了?”差人卻是冷笑一聲,又裝模作樣的看向周圍圍觀的人,“你們瞧見誰訛詐了嗎?”
緊跟着臉色一厲:
“自己賣的東西出了問題,還敢打人!真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一手遮天了?這裏是京城,可不是江南!”
到了這會兒,虞秀林除非是傻子才聽不明白,對方根本就知道自己是誰。更甚者今兒個想要對付的不只是萃香閣,還有虞家:
“你們到底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
那差官無疑并不在意虞秀林的态度,直接一揮手:
“去,把這個胖子,連同上面站着的那倆,全都給我帶回去,今兒個爺要好好教教他們,什麽叫奉公守法……啊呀,周大人,您怎麽來了?”
卻是一個騎着匹馬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對方身上倒也穿着一身官服,有明眼的一眼就認出,可不正是順天府治中的袍服?
“是趙順啊。”來人打了個哈欠,“也沒什麽事,就是準備到這萃香閣買點兒東西……”
“萃香閣的東西可不能買了。”趙順一聽,如何不明白?周大人的模樣,不定才剛從那個妓館裏溜達出來呢。這會兒跑過來,十成十是要給相好的買東西……
忙道:
“您老不知道啊,這萃香閣的東西可是有毒……”
話音未落,忽然察覺有人靠近,忙回頭看去,卻是蘊寧并袁钊霖正走過來,立即直了腰斥道:
“誰讓你們過來的?滾一邊兒跪好,等着受罰……”
話還沒說完呢,馬上那周公子一下坐直了腰,直接一巴掌掄過去:
“混賬東西,你跟誰嚷嚷呢?還不跪下賠罪!”
口中說着,直接從馬上下來:
“霖哥兒,怎麽是你們兩個?”
依舊氣不過,拐回頭來,踹了那差人一腳:
“真是瞎了眼了!敢讓他倆跪一邊兒去,我瞧着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111
這位周治中不是旁人, 可不是果郡王世子周瑗?
要說周瑗的奇葩和乃父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明明出身皇家, 卻是最喜歡看官兵抓強盜的戲碼。因此就跑去宮裏, 鬧死鬧活的要了個順天府的官兒來做。
只他這個官做的比旁人卻要輕松得多。鮮少去府衙點卯,常日裏不是遲到就是早退, 更甚者, 就如今日般,直接花天酒地完回家睡大覺也是常事。
好在這人也是個有本事的, 真是順天府碰上了什麽需要硬碰硬的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你用“為民除害、流芳千古”這樣的說辭請周瑗出山, 一準兒好使, 甭管你是江洋大盜還是王公貴族, 周瑗只要想管了,就沒有他辦不下來的案子。這些年來也頗是立了些大功,便是皇上也親口誇獎過好幾次。
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 整個順天府,上至府尹下至差人, 自然全都是把他供着一般。
在順天府說話,那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那捕頭被踹的原地轉了個圈,整個人都懵了:
“大人……”
旋即想到周瑗的性格, 忙又強忍着渾身的疼痛改了嘴,指了指那頂着一張疙瘩臉、爹媽都認不出來的女人,叫起了撞天屈:
“大人明鑒。實在是他們虞家欺人太甚。您瞧瞧這婦人的臉,都成什麽樣了?把人家的臉害成這樣, 但凡有點兒良心的都得過意不去吧?倒好,還把人打了一頓。不是小的來的及時,說不定被殺人滅口也是有的……這樣欺行霸市、胡作非為、無惡不作的惡人,大人可不要被他們蒙騙了啊……”
說了半天卻覺得有些不對——周世子的性格不應該早怒發沖冠、命令拿人了嗎?怎麽這半天了,自己都說的口幹舌燥了他那裏都沒有半分動靜?
下意識的偷眼去瞧,卻是一僵,卻是周瑗正翻着白眼,一臉看傻子的模樣盯着自己。
是趙順這個兔崽子傻啊,還是自己傻呀?
若非蘊寧從旁攔着,周瑗早再來幾腳,把人給踹飛了——
膽兒可夠肥的,敢把自己當槍使了?
別說自己沒有那麽蠢,就是蠢得跟他有一比,也得看對方是誰啊。
不說自己和袁老二多年纨绔結下的生死之交,就是小丫頭自己往這兒一站,自己也得小心哄着不是——
多新鮮啊!自己這邊兒敢得罪了小丫頭,那邊兒回家老爹百分之二百就敢把自己屁股打個稀巴爛,再大義凜然來個綁子上門、負荊請罪。
一邊運氣,想着該把這該死的趙順踹多遠,才能讓蘊寧消消氣兒,一邊低聲下氣的跟蘊寧打着商量:
“那啥,妹子,是這兔崽子不長眼睛,你告訴大哥,怎麽樣能讓你消氣?”
聲音不算高也不算低,卻是恰恰能讓趙順聽得清清楚楚。
把個趙順給吓得好險沒瘋了,心說不是說什麽江南虞家嗎,怎麽又同周世子扯上關系了?
能讓周世子以姐妹相稱的,難不成其實不是虞家人,是什麽宗室之女不成?
“倒也不用多麻煩。”蘊寧看都不看地上哆嗦個不停的趙順,“這萃香閣是我的,這位差官既是口口聲聲要為民除害,又說萃香閣的東西有毒,妹妹自然是不能樂意的。眼下就煩請周大哥先做個見證——若然妹妹能證明這女人确然是來訛詐的,還有這官差也有幫兇之嫌,到時候還請周大人能幫着洗清罪名、還我一個公道就成。”
“周大人”的稱呼聽得周瑗一激靈,忙不疊拍着胸口保證:
“你放心。要怎麽做,你盡管說——”
卻是越發看趙順不順眼——
順天府的官差什麽德性他也是知道的。平日裏真是吃請商戶、弄點兒銀子花花,周瑗也從來不管。可你真想弄倆小錢兒,也得先打聽清楚,惹不惹得起再說不是?
袁家的護短可是整個帝都都出了名的。想跑到這裏來打秋風不說,還想下黑手把人鋪子給整關門了,分明就是嫌日子過得太自在了,找抽呢。
還連累了自己……
“也別擋着那些人了,讓他們都過來吧。”蘊寧往周圍示意——
這才多大功夫啊,外面可不就圍滿了人?
有真心看熱鬧的,保不齊還有存心過來鬧事的。
“還有那個口口聲聲被毀容的婦人,也一并帶過來就好。”
周瑗當即答應下來,又令趙順帶來的官差維持秩序。
那婦人也不是傻的,這會兒早意識到不妙,卻也明白,真是改口承認訛詐的話只會更慘,還不如硬抗到底,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自己臉上這紅疙瘩可是不摻一點兒假。
“你說臉上這疙瘩,全是用了萃香閣的胭脂後才有的?”蘊寧又問了一遍,“現在說實話,還不晚。”
“小婦人說的全是實話啊……不然何至于跑到這裏來鬧?”
“那胭脂你可帶着?”蘊寧又道,“拿過來我看看。”
“自然帶着呢。”那婦人明顯早有準備,當即摸出個帶有萃香閣标識的玫紅色盒子遞過去,“小姐不信的話,就找個人試試,這胭脂真的有毒啊……”
“是嗎?”蘊寧哂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整盒胭脂,都是淬了毒的?”
經自己手調制的胭脂,有哪幾種藥物蘊寧比誰都清楚,方才一眼看過去,就明白,這上面可不是塗上了馬尿泡的根液?
好在自己早有準備。
當下轉頭對袁钊霖道:
“阿弟去把臉洗一下,我幫你塗點兒胭脂。”
虞秀林打了個哆嗦。心說大男人的塗胭脂真的好嗎?
真變得和那女子一般的模樣,袁小公子這麽漂亮一張臉,啊呀呀,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好嘞。”袁钊霖卻是頗為興奮——阿姐不但叫自己阿弟,還願意讓自己給她幫忙呢。
那邊兒已經有人端了水盆過來,袁钊霖仔細淨了面,又用蘊寧遞過來的帕子擦幹淨了臉,然後低下頭,乖乖的讓蘊寧幫他在臉上塗了一層胭脂。
下面婦人暗暗得意,心說很快就讓你笑不出來。畢竟自己之前抹上時,可是前腳用了,後腳這疙瘩就全竄出來了。
當下只管瞪眼瞧着。大家也紛紛盯着袁钊霖看。
袁钊霖的皮膚本就白皙如玉,抹上一層胭脂後,簡直比女孩子的肌膚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