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小心趕着馬車重新來到別苑門前。
周家下人也回過神來。
方才離得近,自然把發生的事盡收眼底。分明是那華服公子有意挑釁,才惹出這樣的亂子,只他們也不是沒有眼力見的,早從車上族徽認出來,分明是方國公家的。
至于那公子,更是國公府世子方簡。
聽說這位方世子性子頗是有些睚眦必報,找茬不成,反而吃了一個大虧,可不要鬧起來才好。
那管事忙不疊給旁邊的下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攔一下蘊寧的馬車以及陸瑄的毛驢。畢竟,真是有什麽大的私人恩怨,還是讓這些人在外邊解決才好。總比進了苑子再鬧起來的強。
自己則忙着帶人安撫那幾輛豪華馬車裏的客人。
好在除了方簡當衆出了醜,其他人都沒有大礙,不過是彼此的馬車略有些剮蹭罷了。
管事長出一口氣。方簡卻是臉色鐵青,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
“那騎毛驢的小子呢?”
雖然到現在也不懂,方才為什麽自家馬車會突然亂闖,甚至更鬧不清楚自己好端端的到底怎麽就會從馬上摔下來的,卻依舊認定了這事和毛驢上的小子有關——
看見出事了,唯恐惹上麻煩之下,其他人哪個不是紛紛往旁邊躲?唯有那個青衣小子,盯着自己笑的毫無遮掩的猖狂!
本來方才會臨時起意,吩咐車夫別了程家馬車一下,也不過是因為認出了這輛馬車可不正是上次在伯府見到的程家的馬車嗎?
程家人和他倒是沒有什麽厲害沖突,可他們家的那什麽三小姐,不該不長眼睛,惹了明珠不快。
被自己這麽撞了一下,最好大大的丢醜,然後灰溜溜離開,省的明珠瞧見了不舒服。
不想陰溝裏也會翻船,程家的馬車沒什麽,倒是自己,衆目睽睽之下那叫一個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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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小子也太猖狂了吧?
方簡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惹了自己不說趕緊逃,立馬報複回來不說,還敢大咧咧的朝自己示威!從來都是順風順水,被人高高捧着,方簡哪裏吃過這般大虧。
“騎毛驢的?”管事暗暗叫苦,既頭疼這位方世子的性子果然不甚好,又慶幸虧得方才自己多留了個心眼,當即往旁邊閃身,半是提醒半是客氣道,“今兒個是我家夫人壽誕,公子有什麽事,現在講清楚也好……”
只看方才那輛馬車的模樣,必是家世一般。
不然管事也不敢就直接這麽站在方簡一邊。
哪知一回頭,卻是傻了眼,實在是門前哪裏還有那輛馬車并那騎毛驢的少年的影子?
奉命攔阻的下人忙不疊跑過來,卻是從袖子裏拿出兩張紫色鑲金邊的請柬,哭喪着臉道:
“不是小的不攔,實在是,不敢攔啊!”
昨兒個夫人可不是特特把所有下人叫到一處,話裏話外只有一點,務必要招待好客人,尤其是手持紫色請柬的客人,敢有絲毫怠慢,立即合家攆出去。
別說自己,就是管事本人怕也不敢攔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親們……所有的親們也千萬千萬記得,什麽時候都要把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別熬夜,多鍛煉身體,早睡早起,只有身體好,人生才有無限可能,你的身體不但屬于你自己,還屬于每一個愛你疼你的愛人、親人,身體不好了,所有美好的願望都再也不會實現,真的會把一家人都帶入痛苦的深淵……再次拜謝大家的鼓勵和安慰,謝謝,也請所有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家人的身體健康……
☆、71
“紫色請柬?”那管事也吓了一跳。能拿到紫色請柬的人家, 家世至少和方國公家相當。
一時也有些後怕不已——
畢竟,要是同樣煊赫的兩家人鬧起來, 怕是沒有那個肯先低頭。虧自己之前還想着, 那灰撲撲馬車上的人出身不顯,願意道歉, 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真是鬧大了, 主家面上不好看,自己也少不了會受罰!
可話說回來, 那車上坐的并騎着毛驢的少年,到底是什麽人家的啊?
如何就敢這麽硬氣?
悄悄抽出請柬看了眼, 卻是一哆嗦——
最上面一張竟是老夫人娘家兄弟、大儒汪松禾的;至于下面那張, 看清楚上面的字跡, 更是冷汗都下來了,赫然是送給長公主殿下的。
須知,榮寧長公主那是一般的長公主嗎?不說和皇上感情甚篤, 便是在一幹朝臣面前,腰杆也是挺的筆直。更別說還有手握重權的驸馬、骠騎大将軍柳興平呢。
除非自己嫌命長了, 才特特去招惹長公主的人。
“那小子是哪家的?”看管事發呆,旁邊的方簡突兀道。
帝都裏但凡有些名號的勳貴之後,方簡自以為, 就沒有他不認識的。唯有方才那少年,卻是面生的緊。
“啊?”管事登時回神,卻是忙把請柬又塞了回去——
開什麽玩笑,老夫人這人最是護短, 盡管那少年書生或者家世不顯,可既是奉汪松禾公之命而來,代表的就是老夫人娘家的臉面。
真是今兒個在自己手裏受了委屈,老夫人肯饒得了自己才怪,把自己攆回去吃自己都是輕的。
至于說方簡,家世固然了得,可要說因為他這樣一個外人就得罪主子看重的客人,卻還是太蠢了些。畢竟,得罪方簡,頂多這會兒惹人不痛快,得罪了那少年,就是要自己不痛快了。
當下連連打拱:
“是小人服侍不周,還請世子爺原諒則個,爺裏面請……”
明擺着不會說什麽了。
看管事如此,方簡惱火之餘更有些詫異。倒沒想到,那少年還是個有來歷的,不然借個膽子,這老東西也不敢這麽敷衍自己。
罷了,他既是跟在程家馬車附近,又為程家出頭,待會兒只要盯着程家的人,自然會找到他的下落。
當下冷哼一聲,也不再搭理管事,直接調頭就走。
外面的喧鬧,陸瑄自是不知,更甚者即便知道了,也絲毫不會放在心上——
方才在外邊也就罷了,這會兒到了別苑,除非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把人家好好的壽宴給攪鬧了去,那就不是交好,而是跑來結仇的了。
方簡只是人嚣張了些,卻并不蠢!
況且自家老子最近好像太閑了些,真是有人來尋仇,也給他老人家找點兒事做做不是——
會讓自己到周家走一趟,要說裏面沒有陸閣老的意思,陸瑄還真不信。
即便遇到了蘊寧是一樁意外的大喜,卻不代表陸瑄就高興被親爹聯合老師算計,畢竟想要科舉或者名聲都是自己的事,哪裏需要他們推波助瀾?
目送着蘊寧的馬車被引導着往內宅而去,陸瑄利落的下了毛驢,早有機靈的小厮上前接住:
“公子這邊請。毛驢交給小的照管就好。”
探手想要去牽缰繩,不意那灰不溜秋的毛驢仰起頭一陣嘶鳴,一尥蹶子就要踢人。
那小厮吓得臉一白,忙往旁邊躲閃。卻是差點兒撞在一個紅袍少年身上。
忙要道歉,卻在瞧見少年容貌的一瞬間傻在了那裏——
世上怎麽有這般漂亮的少年!
和陸瑄的俊美風華不同,少年的容貌卻是精致至極,眉毛濃淡得宜,鼻梁高挺适中,尤其是那雙帶點琥珀色的瞳仁,真真是比世上最漂亮的瑪瑙還要迷人。
都說顏若好女,眼前這人就是了吧?
可偏是不知為何,明明心裏想看的緊,小厮只看了一眼,卻再不敢看第二眼,甚至連頭都不敢擡了。
陸瑄卻是眯了眯眼睛,至于他身旁那頭方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灰驢更是早已低下頭,不住的往陸瑄身後縮——
動物比人敏感,灰驢之所以突然這般老實,分明是源自于紅衣少年身上濃烈至極的殺氣。
且陸瑄确定,他之前絕沒有和這少年打過交道。
只一個無冤無仇的人,又如何第一次見面,就要這般毫不遮掩的釋放出殺氣來?
可惜這樣的小兒科,于自己而言,卻是沒有絲毫用處。身上的凜冽殺氣随即一洩而出。
可憐灰驢本是想把新主子當成保護傘,再想不到,雙方竟是一丘之貉,一甩尾巴就從陸瑄身後跳開,緊挨着之前還一百個不待見的小厮,一人一驢,瑟瑟發抖着偎依成一團。
那少年已是行至陸瑄身側,挑挑眉,站住了腳,面無表情的對上陸瑄的視線:
“陸閣老家的九少爺?”
明明是少年人的清亮嗓音,卻是多了幾分陰森之意。
紅袍,殺氣,十五六歲的少年,陸瑄面上不顯,腦海裏卻已開始把所有線索集聚到一處,在少年擡腿準備離開時,緩緩道:
“封大人?”
那少年猛然一驚,視線裏一抹嗜殺之意一閃而過。
卻不得不承認,這陸九真是聰明之極!功夫更是極好!畢竟再沒有比封烨自己清楚,一路從匈奴之地逃回直到現在,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
沒瞧見那頭驢都在哆嗦嗎。
偏是這陸瑄,竟能絲毫不在意。氣勢上更是和自己旗鼓相當。
更甚者猜出來自己的身份,還能這般鎮定。
上上下下再度打量了陸瑄一番,良久點了點頭:
“你很好。好自為之。”
既有謀略,家世更是一流,容貌才華膽識也俱是一樣不缺,這樣的人,也算能配得上程蘊寧了……
一語既畢,便頭也不回的離開,風起處,少年寬大的紅袍瞬時鼓蕩起來,肆意的嚣張之外,更有些說不出來的落寞孤獨。
這是肯定自己,還是警告?
陸瑄定定瞧了一眼少年的背影——這封烨,還真是夠狂妄!
卻是一招手,荊南的身形一下出現,聽小主子低聲吩咐:
“你速速回去,禀告太夫人,就說我的話,周夫人的壽宴,讓三嫂代表家裏過來一趟便好。”
荊南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卻是替閣老夫人默哀——
據自己所知,夫人和周家老夫人的長媳可是手帕交,又心氣不是一般的高,這樣重要的日子,還是這麽多名流雲集,太夫人自是懶怠來,夫人卻是少不了想來湊湊熱鬧的。
只少爺既是這般說了,夫人這趟水華別苑之行,卻是注定要成空了。畢竟,如果說從前還是少爺事事依從老夫人的吩咐,自打少爺中了解元,情況卻是完全颠倒了個個。
夫人即便平日裏私心如何不跟太夫人親近,可但凡太夫人發了話,卻是半點兒不敢違拗的。
甚至即便走到半道上,也得乖乖拐回去。
看陸瑄也跟着擡腳離開,那小厮終是支持不住,“噗通”一聲坐倒地上。旁邊的灰驢這會兒倒是不嫌棄人了,跟着順勢卧倒。竟是一副難兄難弟的模樣。
好半天小厮才回過味來,嘴巴卻是慢慢張大——
聽方才紅袍少年的語氣,那一身青衣的少年,竟是當朝閣老家的公子?
還有那紅袍少年,連閣老家的少爺都要稱呼一聲“大人”,又該是何等顯赫的身份?
只他卻不知,方才險些把自己吓破膽的閣老公子轉了個彎,一眼瞧見前面那輛灰撲撲的馬車,身上戾氣瞬時消散了個幹幹淨淨,更甚者眼瞅着還有些距離,竟是撩起袍子一路小跑着追了過去。
待得縱身攔在馬車前面,卻是傻了眼,馬車倒是一樣的,車夫卻根本不是張元清。
可不正是程寶茹之前坐的那輛?
車夫也被車前突然冒出來的陸瑄吓了一跳,臉色都有些發白。
“你們家另一輛車子呢?”好歹追上了,卻是個不相幹的,陸瑄的心情頓時惡劣起來。
孰料那車夫竟是一副吓破了膽的模樣,嗫嚅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瑄暗道一聲晦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剛要轉身回去,卻被人一下拉住胳膊,拖着長腔道:
“陸九爺——”
陸瑄無奈的轉過身:
“袁大少有什麽吩咐待會兒再說,我還有事呢。”
拽着他胳膊的人可不正是袁钊钰?
豈不知袁钊钰也早看出來那輛馬車分明是程家的馬車,雖然多年來,陸瑄一向是袁大少爺最敬重的人,可一想到眼前這人竟敢跑到周家別苑不斷糾纏蘊寧,袁钊钰心裏就不得勁的緊,竟是無論如何不願放陸瑄離開。
兩人你來我往的過了幾招,等陸瑄脫開身,再一瞧,那車夫早趕着車子跑的沒影了。
親大哥和陸瑄的這番互動,蘊寧自是不曉。壽堂之上達官貴人雲集,蘊寧本就是個不喜熱鬧的性子,之所以會來,也是拗不過長公主和祖父一片愛護之意,待得送上賀禮,看沒人搭理自己,也樂得清閑,直接離開,往千畝荷塘而去——
反正已經來了,也算是能給長公主和祖父一個交代了不是?
當下帶着采英采蓮只管往僻靜些的地方而去。
周家今日客人衆多,熱鬧的地方好找,想要尋個僻靜的所在卻是有些難,主仆三人竟是越走越偏。
好容易來到一處棧橋上,才終于遠離了喧鬧人聲。
眼瞧着腳下碧水脈脈,水面上粉荷傲然綻放,縷縷香氣逐着清波氤氲開來,沾染的棧橋上衣袖間全是淡淡荷香,當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主仆三人心情一時大好。
正自憑欄遠眺,荷塘處卻是一陣波拉拉亂響,下一刻一個精巧的船兒出現在棧橋下方,船上漁女沖着蘊寧招了招手,甜笑着道:
“侬可要下來坐船?湖心處的蓮子大又香呢……”
一口的吳侬軟語,聽起來真是悅耳至極。
憶起祖父之前說過,想嘗一下周家別苑的蓮子,蘊寧便有些意動。
采英采蓮都是那等伶俐的,如何瞧不出蘊寧的意思?當下紛紛慫恿。
那漁女已是把船撐了過來,待得蘊寧伸過手來,竟是一把握住,猛地往船上一帶。
“喂,你快放手——”沒想到看着溫柔的漁女動作這麽粗魯,采英采蓮忙齊聲呵斥,不想話剛一出口,身後就有勁風襲來,采蓮首當其沖,最先被打暈,采英駭的魂兒都要飛了,剛要叫喊,不想又有幾個黑衣人沖了出來。
☆、72
眼瞧着那小缽也似的拳頭朝着自己砸了過來, 采英絕望的閉上眼睛。
不想後背處猛地一緊,下一刻人就騰空飛起, 一直到摔落厚厚的草坪之上, 采英才恍惚間意識到,自己沒事!
卻是沖出來的這些黑衣人, 分明是兩撥人。
眼瞧着他們打成一團, 至于蘊寧卻是被那漁女裹挾着坐在船上,早已遠離了岸邊, 采英一咬牙,扭頭就跑——
自己并不會水, 沖過去也是毫無益處, 還是趕緊跑回去搬救兵的好。
依稀中似是聽見一個黑衣人的怒吼聲:
“膽敢劫持武安侯府的小姐, 你們是不是活膩味了!”
這些黑衣人竟還動了武安侯府?一時臉色更加蒼白。畢竟武安侯府的地位,還沒聽說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十有八、九是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
要是小姐真落在他們手裏……
只恨不得肋生雙翅才好。
不意跑到一個岔路口時,兩個衣着華美的婦人正好拐了出來, 措手不及之下,登時撞了個正着。
右邊那婦人站的遠些, 左邊婦人卻是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兩邊的丫鬟忙上前攙扶:
“裘夫人——”
又有兩個仆婦上前直接拽住采英的胳膊:
“怎麽走路的,沒長眼睛嗎?還不趕緊給裘夫人賠罪?”
采英卻是瞧着右邊的婦人眼睛一亮——方才在正房時, 可不就和這婦人打過照面?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家嫡長媳裘氏。
“周夫人救命!西邊棧橋旁有強人出沒,請夫人趕緊派人過去救命啊——”說着,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是哪家的丫鬟, 怎麽這般胡說八道?”裘氏臉色就有些不好。
周家的賞荷盛會從來都是極負盛名,如何會有強人出沒?
真是傳出去,太夫人壽宴之上闖進來了強盜,周家以後還有臉再在帝都呆下去嗎?
“沒有,我沒有胡說——”采英拼命搖頭,淚水接連不斷的落下來,剛要報出蘊寧來,昏亂中卻又想到一點——這裏人多嘴雜,真是傳出去,怕是會有損小姐清譽,更不要說一個六品京官的女兒,周家怕是根本不會在意。忙哆嗦着道,“我是長公主府的丫鬟,婢子絕沒有胡說……”
“長公主府的丫鬟?”裘氏愣了一下,委實沒料到腳下這小丫頭有那麽大的來頭。
之前倒是确實聽下人回禀,說是有人拿着長公主府的請柬前來。
裘氏雖是也留意了,只來往人衆,卻是沒記住是哪家。
眼下聽采英如此說,神情當即鄭重起來——
既能拿到長公主的請柬,和公主府自然關系匪淺。真是在周家出了事,難保長公主不怪罪。
剛要開口詢問,那被仆婦攙起來的裘夫人卻已然走到近前,待得看清楚采英的面貌,忽然冷笑一聲:
“阿姊你可別被這小賤人給騙了!什麽長公主府的丫鬟!真是巧了,這丫頭我見過。”
“你見過?”裘氏敏感察覺有些不對。
“可不。”那裘夫人趙氏乃是裘氏的娘家弟媳婦。娘家乃是皇商。陪嫁的可不就有一個脂粉鋪子緊挨着回春堂不遠處蘊寧的那個新開的鋪子嗎?
起先那裏生意還好,可最近這些日子,突然一落千丈。趙氏聽說後,就親自跑了一趟,到了後才知道,卻是生意全被那間新開的鋪子給頂了。
再一打聽,新鋪子的主人不過是太醫院一個閑在家裏的老太醫的。趙氏氣的夠嗆,可不是準備着這幾日就去尋程家的晦氣?
眼下這麽好個機會放在眼前,哪裏肯放過?
至于說認識采英,卻是她去的那日,采英正好奉了蘊寧的命,去鋪子裏送剛調制好的精油并簡化版的雪肌膏。
當即冷笑一聲:
“還敢妄想冒充長公主府的人?打量旁人都是蠢得嗎?”
說着又看向裘氏,冷笑一聲道:
“說起來這小丫鬟的主子和阿姊家也有些淵源呢——他們家老爺,聽說前些日子剛升了六品的工部主事。你們貪玩也就罷了,何苦還要拿出公主府作筏子?還是你們老爺吩咐,要來攪鬧周家的壽宴,他好從中落些好處?”
一番話說得裘氏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不過一個工部主事家的丫鬟,就敢來周家攪風攪雨,更別說還敢冒充長公主府的人。
偏他們家還能和公爹扯上關系,真是傳到長公主耳朵裏,說不好周家也得吃挂落。
直接吩咐幾個仆婦:
“拿住她捆起來,塞了嘴巴送回程家。”
即便給了程家沒臉,量那什麽工部主事也不敢說一句。
再沒想到周家夫人竟會是這般。這裏是不能留了,須得趕緊向其他人求助。眼瞧着那些仆婦果然再次撲過來,探身就要去抓采英的胳膊,采英眼睛都紅了,一頭把前面的仆婦撞開,踉踉跄跄的就往前跑。
瞧着被撞得人仰馬翻的一幹下人,裘氏臉色更加惱火:
“真是不想活了!還愣着幹什麽,趕緊追上去,把人捉住了!”
壽宴上貴人那般多,真是沖撞了那個,可不得怪到自家頭上?
那些仆婦慌忙應了一聲,齊齊發力從後面追了過來。
采英本就心神俱疲,這會兒再被人追趕,驚慌恐懼之下,便有些慌不擇路,竟是朝着男賓的方向奔了過去。
“快抓住她!果然是心術不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制不住,真是廢物!”裘氏氣的直跺腳。
一衆仆婦唯恐受罰,自然更加賣力,終是在采英堪堪沖到男賓的區域前把人抓住。
千鈞一發之時,采英卻一眼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
“陸瑄公子——”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跑在最前面的那個仆婦喘着粗氣一巴掌抽倒地上:
“沒羞沒躁的小賤人,往哪裏跑呢。還敢喊,打不死你!”
還要打第二下,不意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正好鉗住她的手腕。可不正是陸瑄?
因找不到蘊寧的蹤影,陸瑄可不是百無聊賴的緊?索性也直接找了個離人群遠些的地方,哪想到正閉目憩息呢,卻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雖然那仆婦動作夠快,已是把采英給制服,可架不住陸瑄身手好啊,還是第一時間鎖定了叫聲傳來的位置。
更是數息之間便趕了過來,堪堪止住仆婦想要再次施虐的手。
只采英這會兒被打的披頭散發,再加上臉上淚水沾了泥垢,一道一道的,頗是有些不好辨認。
“放開她。”陸瑄皺了皺眉。
那抓着采英的兩個仆婦吓了一跳,不自覺就放開了手,等意識到什麽,忙又上前扭住采英的胳膊。
好在這麽一動間,捂着采英的手跟着拿開,采英終能再次開口說話:
“陸公子,救命,我是采英——”
沒想到這兩人還真是認識的。那些仆婦登時意識到有些不妙,忙要再次捂住采英的嘴,不妨陸瑄已是突然出手,直接揪住幾人就扔了出去,更是一把把采英拽了起來:
“采英?怎麽是你?你家主子呢?”
“公子……快去救我家主子……”
陸瑄頭登時“轟”的一下,真的是蘊寧出事了?剛要開口詢問往哪裏去救人,不想裘氏和趙氏這會兒也氣喘籲籲的趕了過來,一眼瞧見地上躺了一片的仆婦,好險沒氣暈過去:
“口口聲聲說什麽 ,我瞧着你們就是強人吧?”
又指揮着身邊的下人:
“去,還愣着幹什麽!把這兩人全給我抓住。我倒要看看,什麽人家的,就敢這麽跑到周家混鬧!”
陸瑄來跑這一趟,本就是興致缺缺。後來又想着去尋蘊寧,哪裏願意到人前露臉?是以裘氏根本不知道這穿着寒酸的少年竟是松和書院的人,更是閣老公子。
因自家花會名聲太大,俗話說皇上還有三門窮親戚呢,哪家顯貴還沒有那麽幾個死皮賴臉巴望着借此出頭的的破落戶?
瞧見眼前這少年的穿戴,裘氏可不是第一時間就把人歸到這類裏了?
陸瑄還沒有說話,又一個愠怒的聲音傳來:
“好小子,原來你躲在這裏!”
裘氏擡頭看了一眼,神情不免有些尴尬。來的這兩人她自是認得的,一個是靖國公世子方簡,另一個則是武安侯府世子袁钊钰。
方袁兩家也算是世交,祖上都有從龍之功,又都是武将,較之他人關系自然還要親密些。
方家雖然爵位更高,可架不住袁家權勢更大。方國公自然樂得兒子和袁家人來往。
方才方簡之所以會特意尋着袁钊钰,可不也是想着袁钊钰在京城人面更熟些,想借着打探惹了自己的那青衣小子。畢竟,還從沒人惹惱了方大世子,還能好好的活着見第二天的太陽的。
哪想到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這邊傳來打鬥聲。方簡随便往這裏瞥了一眼,心說周家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如何也料不到,竟然就找到了仇人。
袁钊钰簡直不知說什麽好。明明方簡平日裏瞧着瞧着也不蠢呀!怎麽就敢惹到陸老大頭上。
方才聽方簡那麽一描述,袁钊钰馬上意識到他要找的人是陸瑄。
要說數年前,陸瑄在帝都小一輩裏已是闖下了響當當的名頭。方簡這樣的,哪裏會是他的對手?畢竟不論家世還是本事,方簡都無論如何比不上陸瑄。
畢竟和方家也算有交情,真是瞧見方簡被陸老大收拾,袁钊钰也有些不落忍,畢竟旁人不知,他卻知道,陸瑄真是出手了,方簡絕沒有好果子吃。
甚至被欺負了還得背個闖禍的鍋。
怎麽也想不到兩人竟然這麽快就碰上了。甚至方簡的意思,還要主動上前挑釁。
袁钊钰直接退開身,以向陸瑄表明自己和這蠢貨可是沒有關系——
論起交情來,陸瑄才是自己老大。雖然不滿他糾纏蘊寧,可外人面前,還是自己兄弟重要。
更好奇這會兒被陸瑄牢牢護在身後的女子是誰——畢竟,陸老大可是從來不愛多管閑事的。
“連主家的人也敢打!”方簡啧啧有聲,“你這小子果然夠嚣張啊!”口中說着,已是擡腳朝着陸瑄就踹了過去,“偏是世子爺我就看不慣你這樣的……”
陸瑄這會兒早已是心急如焚,哪裏耐煩和他糾纏,直接擡腿就硬碰硬的撞了過去:
“滾!”
耳聽得一陣喀拉拉的骨頭折斷聲音,方簡登時躺在地上就起不來了。看那條腿扭曲的幅度,分明是已經斷了。
饒是方簡自認也算是個狠人,這會兒依舊疼的要死要活:
“钊钰,抓住他!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袁钊钰也沒想到陸瑄出手會這麽狠,已是目瞪口呆,剛想詢問,卻在瞧見陸瑄護着的女子模樣時大吃一驚:
“采英,怎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趕着去醫院,得空再改錯別字
☆、73
本是攙着方簡的手随即一松。沒想到未來大舅子會這麽坑自己, 絲毫沒有防備的方簡結結實實的再次摔倒在地,一時疼的連個人腔都沒有了。
跟在身後的小厮這會兒才回神, 忙不疊圍了上來。
方簡卻是瞧着圍着陸瑄不停打轉的袁钊钰, 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兩個竟然是認識的:
“阿钰, 他到底是誰?”
只任憑他喊破嗓子, 袁钊钰這會兒哪裏顧得上理他?手心裏也不停的往外冒冷汗——不會是,蘊寧出什麽事了吧?
裘氏眼瞧着事情鬧大了, 也傻了眼——
靖國公的世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打折了腿,這事情還了得?
一面派人出去尋太醫, 一面招來更多的護衛, 攔在陸瑄面前——可不能放兇徒跑了才是。
“袁家的侍衛你帶來了多少?”陸瑄深吸一口氣, 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趕緊讓人通知周家幫着守好所有的進出口,不許放任何人出去!等這件事了了, 我會親自登門拜謝大恩。”
陸瑄是何等驕傲的一個人,從來都只有旁人欠他的, 何嘗欠過旁人?今兒個卻說要拜謝大恩!
若然平常,說不得袁钊钰要嘲笑一番,今兒個卻是絲毫沒有心情——采英的主子可是自己的嫡親妹妹!
只管着人趕緊把府裏跟着來的護衛全都叫過來, 惡狠狠的吩咐道:
“去守住所有出入口,記住一只蠅子都不許放出去!”
然後跟着陸瑄拔腿就要走。
這武安侯世子不是和方簡一塊兒來的嗎?怎麽倒是聽那青衣小子的安排?難道說此人還真有什麽來歷不成?
裘氏心裏難免有些忐忑,卻是依舊不敢放陸瑄離開——
這人真是走了,方家找周家要人怎麽辦?
強撐着上前攔住:
“把方世子傷成這樣, 就這麽一走了之,讓我們周家如何交代……”
“不就是想問我的名號嗎!我叫陸瑄。想要拿人,盡管去朱雀橋陸府!”說完臉一寒,喝道,“讓開。”
袁钊钰神情也是凜冽至極,冷笑一聲:
“夫人放心,即便你們不去武安侯府,侯府的人也會來周家要一個交代!”
若是寧姐兒受到丁點兒傷害……
卻是簡直不敢想下去。
朱雀橋,陸家?
周氏心裏一咯噔——
帝都哪個不知,朱雀橋陸家可不正是陸明熙陸閣老的府邸?
這青衣少年竟有偌大來頭。
只看袁钊钰的神情,對方明顯不是說謊。
還有袁钊钰方才的話——怎麽竟是一副要和周家翻臉的樣子啊?還說什麽要和周家算賬?卻又是算的哪門子的賬?
一時心如鼓擂,哪裏還敢繼續攔阻?
至于方簡派過來想要拿人的護衛也是目瞪口呆——那個小子說,他是,陸家的人?
還沒想好該如何應對,袁钊钰和陸瑄已是朝着采英所說的棧橋疾奔而去。
棧橋那裏這會兒戰況可不是激烈的緊?
想着蘊寧今兒個是來參加壽宴的,且周家也不是尋常人家,因而奉命前來保護的只有四個暗衛。
再料不到,壽宴之上還能暗藏殺機。
是以,才會失去先機,直到蘊寧被拽上船,才意識到不對,當機立斷亮出武安侯府的名號:
“賊人聽着,我家主人乃是武安侯爺袁烈,若你們膽敢傷了我家小姐一根汗毛,必要你們阖族以命來償!”
“武安侯府的小姐?”那已是拖着蘊寧把小船劃到了荷花深處、正準備把人丢到水下的漁女,動作登時一頓,神情明顯就有些倉皇——
不是說是個小小的六品京官之女嗎?怎麽又變成武安侯府的小姐了?
本就想不通為何殺個人還要跑到工部尚書家的壽宴上來,這會兒卻更是吓得魂兒都飛了。
須知那是一般的公侯之家嗎?帝都哪個人不知,武安侯袁烈手握重權,簡在帝心!
要真是動了他的女兒,別說回去享受那些金銀財寶,便是能不能走出帝都都難說。
便是蘊寧,也明顯有些吃驚——
武安侯府的小姐?這些人在說什麽,自己怎麽一點兒聽不懂?
至于岸上正在激戰的黑衣人,有幾個卻先是驚愕,然後狂喜不已:
“要活的,你帶人先走!”
卻明顯有着匈奴人的口音。
那漁女明顯已是六神無主,好在同樣已是不敢再下殺手,當即倉皇的應了一聲,改推為拉,同時舉起右手,朝着蘊寧脖頸就要砍下。
不意眼前少女突然嘴角微微上翹,笑容當真美麗至極,漁女腳下跟着一踉跄,本是牢牢抓着蘊寧的手也越來越無力。
身體也跟着慢慢軟倒,心知不妙之下,忙要去摸藏在甲板下的武器,蘊寧如何能令她得逞?忙用力撞了過去,漁女站立不穩之下,“噗通”一聲墜落水中。
水花四濺之下,船也跟着劇烈的晃動起來。虧得四周都是密密匝匝的蓮葉,才不致傾覆。
岸上的侯府暗衛臉色大變——
小船上只有兩個人,那漁女又瞧着是有功夫的,不用說,被丢下水的肯定就是自家小姐了。
一時眼都紅了。
便是幾個匈奴人也明顯認定落水的定然是蘊寧,暗嘆晦氣之餘,也不欲久留——
本想着既能報仇,又能給周文芳那厮添堵,即便還有些鬧不懂為何認定的六品京官之女會變成武安侯府的小姐,卻也算是意外之喜。
畢竟,武安侯府小姐身邊,平日裏護衛如雲,根本就不好靠近,今兒個誤打誤撞死在自己等人手裏,倒是比殺一個景山之上協助了武安侯的小官之女更解氣。
眼下既是人已然死了,多留無益。
當即便想要脫身。
豈不知幾個護衛卻是兇性大發,竟是不要命似的纏鬥不休。
甚至是想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這幾日早看的明白侯爺對小姐是何等看重,當初袁鐵更是千叮咛萬囑托,吩咐一定要護小姐萬全,現下人卻在自己等人手裏出了意外,如果說方才還想着趕緊脫身,去船上救人,這會兒卻根本已是拿命來搏。
為首的匈奴人明顯已是有些急躁——這裏雖是偏僻,怎奈動靜太大了些。
拖得久了,少不得會驚擾到他人。
正想着如何脫身,已是有勁風越來越近。
惶然回頭,卻是兩個少年憑空出現在視線之中。
可不正是陸瑄和袁钊钰兩個?
極目四望之下,并不見蘊寧的影子,陸瑄只覺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般,身上的殺意更是毫無遏制的宣洩而出。
武安侯府的暗衛也瞧見了袁钊钰,一個個越發愧悔難當:
“世子,屬下幾人護佑小姐不利……”
袁钊钰頭“嗡”的一下,整個人都被一股無比熟悉又陌生的錘心刺骨之痛給淹沒,恍恍惚惚中只覺好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會堕入這等剛剛覓得随即便會失去嫡親妹妹的魔咒之中……
陸瑄薄唇微抿,墨眸中漫卷的全是無邊的殺氣,輕飄飄一劍砍出,距離最近的一個匈奴人登時發出一聲慘叫,卻是整個人被攔腰斬成兩截。
再沒想到瞧着斯文俊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