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紅衣[陸小鳳]

第13章 公孫大娘

任紅衣不怪陸小鳳，她知道陸小鳳查案的時候，一向是除了他自己外誰都能懷疑的。

事情攤開了說，總比讓人無知無覺的被陰了好。

不過陸小鳳已經找過來，任紅衣也不打算獨善其身，讓他再一個人回去。哪怕這事跟她沒有太大的關系，去給朋友搭把手也是不錯的。她也許幫不上什麽忙，可至少能讓朋友不必一路返程走的孤零零的。

所以她現在呆在平南王府附近的一家青樓裏。

女人當然很少上青樓，但任紅衣是個例外。

任紅衣的朋友雖然很多，可江湖實在太大。有些時候有空漲漲的寂寞湧上來，任紅衣就會去青樓坐一坐。

青樓裏的女子伊人解語，青樓裏的女子心思剔透，青樓裏的女子善于察言觀色，只要有銀子，不會說什麽讓你不痛快的話。

更重要的是，這些女孩子不會用菜板揍你。

接待任紅衣的姑娘是這裏的花魁，芳名喚作歐陽情。

這些天下來，任紅衣臉上的青紫已經全都消下去，看上去依舊是那一副鋒銳滿滿的張揚樣子。她不但長的張揚，穿的張揚，連首飾也要戴的張揚。

她頭發用一條鮮紅的絲綢發帶網起來，帶子上還穿着十八塊打磨圓潤的金絲紅翡珠子，隐在她一頭烏黑的秀發裏，在太陽下閃爍着炫目的光。

對于女人來說，這種美麗首飾的吸引力幾乎是致命的，歐陽情笑着跟任紅衣說話，但她的眼睛已經第三次飛到那發帶上了。

任紅衣淡笑不語。

過了一陣，歐陽情出去給任紅衣泡茶，回來時雙手卻是空的，她笑吟吟的推推任紅衣，聲音嬌軟“任姑娘，我大姐想見見你呢。”

一家青樓，也不該有什麽要提防的東西，任紅衣很無謂的跟她上了樓。

一上樓，她便知道不後悔。

因為那間屋子裏站着一個女人。

你見沒見過天下最美的女人？

任紅衣見過上官飛燕，那是一種能讓天下男人都動心的美，誰見了都會道一聲紅顏禍水！

但現在她根本想不起上官飛燕來。

屋裏站定的女人已經有十分的顏色，偏偏還有一雙世間難尋的眼睛，就像是最柔靜的兩潭水波。

而她身上的氣韻，更是上官飛燕遠遠無法比拟的。

那是時光打磨出的氣質，那是歲月沉韻下的精華，那是一種超乎人想象的美麗姿态。

“我是公孫蘭。”那女人輕輕揚起了唇角“別人叫我公孫大娘。”

她看着任紅衣有些凝住的目光，嫣然一笑。

任紅衣仿佛被這一笑驚醒，她伸出手，手指還發着顫。

沒有去摸索袖袋，她直接把手伸到自己的發帶上，那條渾身上下最漂亮，最值錢的東西就被她毫不猶豫的解下來。

公孫大娘又是一笑“我聽說過，你很喜歡送人東西。那你現在是想把它送給我嗎？”

任紅衣看了看那發帶，又看了一眼公孫大娘，輕輕搖了搖頭。

在公孫大娘和歐陽情的注視下，那條千金難易的發帶就被她順利成章的抛出窗外！

窗子臨水，池塘裏壓起了一個小小的水花，在此時顯得格外清晰。

公孫大娘并沒有生氣，她只是微笑着“你為什麽把它扔了？”

任紅衣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她終于把目光從公孫大娘的臉上收回來，就像是剛剛被驚醒的酣睡之人。

“配不上你，就不必留了。”任紅衣這麽說。

公孫大娘笑得很開心“可我聽說，你找不到配上別人的東西時，總會去費心找的。”

任紅衣又搖了搖頭。

“你的美，是沒有定性的美。我找不到一樣沒有定性的東西。”

公孫大娘笑的花枝亂顫“我雖然自認漂亮，但還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我聽說你最善于賞美，難道世間各色還沒讓你厭倦嗎？看了我還需要這麽驚訝嗎？”

任紅衣也笑了起來。

“大娘不懂的。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真正懂美的人，萬物無一處不美，萬物無一處不暢快。萬裏江山，千古美人，任紅衣從不曾片刻倦怠。”

“正是因為我懂美，所以萬事萬物只會越看越美。”

公孫大娘的兩只眼睛好像已經完全化成了水，她捧起了身旁的酒壇遞過去“你真會讨人喜歡。我想認你做個妹妹，你看好不好？”

任紅衣大笑了起來。她接過公孫大娘的酒壇，拍開封泥就大口暢飲起來。任憑酒液打濕了衣服，也任憑燒刀子火辣辣的割了喉嚨。

半斤的一個壇子，她飲盡好像只是片刻的事。

空壇子被她随手丢掉，任紅衣擡袖抹了抹唇角，揚了揚她那鋒一樣的眉毛。

“大娘的這壇酒我喝了。至于姐姐妹妹之類……還是請罷了吧。”

公孫大娘那含着笑的臉上，終于出現了片刻的錯愕。

“為什麽？我不會對你不好。”

“無他，雖海角天涯，吾一人獨往尓。”任紅衣披散着頭發，把那窗子開得更大，沒有任何顧忌的翻身跳了下去。

“任紅衣此生，不欲受任何束縛。大娘好意，實在是心領了！”

她清喝一聲，人已經消失在窗戶口。

不在乎披散的頭發，不在乎打濕的衣服，也不在乎自己女人來說有些不工的舉止。任紅衣一蹬池塘旁裝飾的大石，就這樣沒有任何顧忌的從這間青樓裏瓊了出去。

依舊是張揚的服飾，依舊是張揚的眉眼，依舊是張揚的笑聲。

“今日得見一美，足矣！”

她駕馬離去，頭發在勁風中吹起，就像是魏晉時期的狂士。

屋子裏，歐陽情好奇的看着公孫大娘。

“大姐，你怎麽不攔住她？”

公孫蘭只是輕輕笑了笑“她說我美，你怎麽看？”

歐陽情不假思索道：“大姐自然是天姿國色。”

公孫蘭道：“那你知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種美，美到讓人不忍染指？”

歐陽情錯愕道：“大姐，你是說……”

公孫蘭道：“任紅衣的性格，就是這種讓人不忍摧折的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是更了文的……

但今天我突然發現JJ沒把昨天的章節顯示出來……

在此對于“我就不說話”姑娘致以崇高的敬意——你竟然能把這個作者自己都無法找到的十二章點開，實在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