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燈蛾2
李攸寧将自己從婦人口中得到的信息告知曲雲清和楚寒舟。
兩人一聽了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一來這胎記雖然特殊,卻也并不能徹底确認一個人的身份,最多只能當成印證。二來這胎記的位置雖然算不得私密,卻也不是尋常會被人随意外露的地方。
根據這婦人的描述,可疑之人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出現在這附近。看之前山洞之中屍體的數量,應當也不可能全部來源于這一個村子。而且這比發生食舌虱之事要早上一些。
這到底是說明下手之人是先此處作案,猶如農人育種,随後錯開時間,在等待“收割”的同時,不間斷的去別的地方播下新的蠱種。
還是說明作案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可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已經死掉,還有仍在“育種”的蠱蟲宿主,被他們發現的部分已然數量不斐。
天知道在那些隐蔽不為人知地方,究竟還埋藏着多少的秘密。
就如同發生在這座村子裏的“怪事”,被大多數村民誤以為僅僅只是“走失”。這樣的事又又該會有多少呢。
如果對方沒有明确的目的指向他去這麽做,那此人該是有多麽喪心病狂。要知道那些受害者其中的絕大部分,應該與他是無冤無仇毫無關聯的。
可要是另有原因,結果應該只會更糟——背後會隐藏什麽樣的驚天陰謀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李攸寧不自覺的想起最初發現阿飄時的情景。她推測有人正在秘密研究裂魂後将不同人的魂魄融合在一起的邪術。
讓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都與魂魄有關,會不會暗中隐藏着什麽聯系。
而這一切,與當年害死曲雲清的人之間是否也存在着關聯。
李攸寧內心突然感到一陣無力。眼前種種怪事盤根錯節,她卻根本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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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如今修為受限,哪怕陰謀自己浮出水面,自己恐怕也是力不從心。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曲雲清,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恐懼。
師傅,你可千萬不要再出事了啊。
幾人又在村子裏稍作打探,可惜所獲不多。
大約是之前的事情已經讓這裏的人對外來的生面孔留下了陰影,并沒有人願意主動搭理他們。
就算是客氣詢問,對方也多半只是敷衍。反而是最初的婦人所述的最為詳細。
幾人一下子沒了方向。
就在幾人打算離開這裏,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突然出現在幾人眼前。
那婦人愁容滿面,看上去似乎有些膽小。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幾人,卻始終徘徊駐足。直到察覺幾人似乎是打算離開,才鼓起勇氣将李攸寧三人叫住。
李攸寧見對方神色焦急卻偏偏膽怯的欲言又止,于是主動開口詢問:“這位大姐可是有事要講?”
那婦人似乎是沒怎麽見過生人,見李攸寧态度和煦,便壯起膽子怯生生的問了一句:“我聽劉嬸說幾位之中有能夠祛邪的仙師?”
李攸寧眉毛輕輕一動,隐約覺得這婦人或許知道些什麽。
“正是。這一位便是來自碧海潮升閣的仙長。”
此地雖然已經不在東海範疇,可是碧海潮升閣弟子素來有四處游獵妖鬼,同時向世人傳經布道的傳統,因此聲名在沿海一帶也算是廣為流傳。
那婦人應當也是聽說過碧海潮升閣除惡滅邪的美名,一聽楚寒舟是那裏出來的修士眼神頓時一亮。
“太好了,小妹有救了。”
幾人不明所以,可眼見那婦人面露驚喜,又連邀帶請的給幾人指路,于是也就都順着對方一路跟着過去。
在路上那婦人将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的怪事一一細述。
原來小姑娘因為夜間突發高熱,婦人便将之前游醫留給自家丈夫,卻還沒用完的藥給女兒吃了。當時她的丈夫剛剛離家,村裏人包括她自己都還沒察覺出有什麽異常。
可沒想到幾日之後,非但出走的大人沒有歸家,自己女兒的精神開始變得恍惚起來。
一開始還只是在睡着以後說些胡話,可漸漸的便開始意識模糊,終日昏睡不醒。而且夢中驚悸不安,像是時刻被夢魇纏繞。
更可怕的是逐漸有細小的如同燈蛾幼蟲般的小蠕蟲從她耳鼻口中鑽出。這些小蟲于夜晚出沒最為頻繁,還在她身上吐絲結網。
婦人又驚又怕,只能每日清理,卻發現根本無濟于事。仿佛那些蟲子根本就是源源不斷,仿佛是無窮無盡一般。
看着自己女兒身上發生怪事,家中的男人又一去不回,無人伸張做主,這婦人也不敢聲張。
因為從前村裏有人得了麻風,就是被衆人推議,将那名病人困在屋中七日,最後也不論死活,直接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她生怕其他人以為自己的女兒是得了什麽怪病也要被“處理”掉。
幾人聽完婦人的細述,趕忙跟着對方一道去了她家中。
一進門發現家中還有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在水缸中汲水。
“阿娘?”少年看着自己母親帶回來的三名陌生人,臉上瞬間露出警惕的神色。
“阿林別擔心,這幾位是東海仙宗的道長。阿娘特意請他們回來為小妹看……病的。”
阿林将幾人來回打量,似乎仍舊是有些不信。
李攸寧:“這位小兄弟不用緊張,我們不過是從別處村子裏來的,家裏也是有親眷無故失蹤。這一位才是族中大戶請來的仙師,正是幫着我們一道尋人的。”
阿林:“那你們找到了嗎?”
李攸寧沒想到這少年如此直接,一時語塞:“這不是還沒有嗎。”
阿林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望:“沒有找到嗎?那還能找到嗎……”
李攸寧看出對方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和傷心,她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他。
也許這孩子還堅信自己的父親活着,可李攸寧卻清楚。那些人早就葬身之一處暗無天日的深窟之中。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讓他們有機會收殓親人遺骨。還是選擇隐瞞,讓人永遠活在親人還可能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的殷切期盼之中。
李攸寧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是什麽也沒說。最後只是默默的跟着眼前的婦人一并到了她女兒休憩的房間之中。
屋內光線昏暗,最裏間擺着一方窄窄的小木床,而床上鋪着薄薄的褥子,被子微微拱起不仔細看都瞧不出床上竟然還躺着一個孩子。
屋子很小,走不了兩步就已經來到床前。床上的小女孩整個人縮在被子裏,只露出半張蠟黃的小臉。
她臉上倒是被自己母親收拾的幹淨,唯獨發絲裏還殘留着些許難以盡除的蟲絲。
婦人神色憂急:“還請仙長趕快看看小女吧,她才只有九歲啊。”
這婦人自初見時,說話就一直細聲細氣,此時卻忍不住提高了語調,看來是憂女心切。
楚寒舟伸出手,輕輕撥了撥女童的眼皮,仔細瞧了瞧她的瞳孔和眼底,有拖動對方的下颌輕輕轉動,看了看口腔和耳道。
李攸寧也站在一旁仔細觀看,此時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均是有了大概。
此女氣若游絲,生氣枯竭。這日子算下來到如今應當也過去了近一個月。如果沒有遇上他們,估計也拖不了幾日。
“我這女兒自發病之後,精神越來越差。最近這半個月更是沒有半點清醒的時候。每日只能勉強灌些米漿,可近兩日卻是連米漿也喝不下去了。”婦人說到傷心處,不由的掩面而泣,或許還想起自己生死未知的丈夫,一時間竟是難以自抑。
李攸寧出言安慰:“這位大嫂,你的女兒還有救。幸虧你及時清理了她身上的蟲子,又每日給助她進食。如今她雖然是虛弱了些,但還是能治的。”
婦人擡起頭,眼中滿懷期望的看着李攸寧。她一下子忘記了楚寒舟才是東海來的“仙長”,反而将李攸寧當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
“請您一定要救救她。”
李攸寧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她靠近床邊,看見小女孩極度虛弱,氣息奄奄。正愁如何補足對方耗散殆盡的元氣,突然想起楚寒舟之前給自己的九華玉露丹還餘下了一顆。
她取出丹藥,轉頭向楚寒舟詢問道:“此丹藥性我并不完全了解,不知可否為這女孩續命之用?”
楚寒舟欲言又止,點了點頭。心想着自然是可以,只是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可突然又想起這是自己已經送出去的東西,自己甚至還得了回禮。如此一來對方如何處置根本不容自己置喙。
李攸寧得了對方肯定答複,正準備将丹藥送入女孩口中,卻被站在一旁的曲雲清伸手一攔。
“且慢,此藥雖能救她性命,但畢竟是仙靈之物,會亂了她将來的氣運。”
曲雲清話音方落,只見他咬破手指以精血為對方補足生氣。
這女孩年幼又無修為加身,曲雲清早已經是仙體,一滴精血的效用自然已經足夠。
李攸寧不由想起自己過去也是用這樣的方法試圖喚醒對方,那一試就是整整二十年。
只不過這麽做,和給對方吃“九華玉露丹”有什麽分別?
床上的女孩再得了曲雲清指尖精血時候,氣色肉眼可見的恢複起來。不多時竟然眼皮蠕動,費力睜開,啞着嗓子開口喊餓。
曲雲清囑咐婦人為這女童備些粥水,并叮囑她現在身體虛弱只能吃一些軟爛的流食物。
婦人一臉歡喜的下去準備,她的兒子阿林繼續留在妹妹身邊進行照顧。
“小妹雖然醒了,可是那些蟲子……”
這小子年紀輕輕,看問題倒是入木三分。
楚寒舟:“那些蟲子以你妹妹身上的血液精氣為食,因為她過于虛弱,它們已經無力繁衍。又有大部分又被你母親挑除出去,如今已是所剩不多了。等一會貧道自會為她将體內殘留下的蟲卵除盡。”
阿林聽聞對方這樣說了,才終于安下心來。朝着自己的妹妹輕聲細語的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