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1章
俗話說得好,有恒産者有恒心。
忽然在天上擁有了這麽大一個酒企,岑羽有種馬上就能移民天界定居下來的錯覺。
好在他腦子清醒,明白如今一切都是憑運氣和龍崽來的。
沒了這些,他就是普通凡人一個,凡人又如何能留在這天上?
不過岑羽還真沒什麽留在天界的功利心。
比起這裏,他其實更喜歡山裏河邊的小木屋,日升起、日落歇,逍遙自在,平平淡淡。
岑羽也已經想好了,等龍神渡劫回來,他就跟龍神說清楚,請龍神送他回凡間,能送去先前那座山最好,送不到那座山,那他就重新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
反正他這趟穿越之旅不求名不求利,茍住活着就行。
至于小球,龍族幼崽,他肯定是帶不走的。
岑羽兜着懷裏的小家夥輕輕拍了拍:陪伴一程,也算緣分一場,足夠了。
這之後,岑羽抓緊最後的相(撸)處(毛)時間,每日抱着睡熟的小家夥寸步不離地照顧着。
朔悅進進出出幽明殿,去內庭回禀天君,均是說岑羽君照顧龍崽悉心有加,整日除了玉露臺,都只在幽明殿,未有二心,也不同其他仙人來往。
天君滿意地點頭。
這一日,也就是龍神渡劫的第四天,恰逢岑羽犯那肚子疼的老毛病。
他這下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內殿的雲床上一躺,被子半蓋,小家夥往肩上一挂。
朔悅來看他,以為他病了,伸手給他搭了個脈,剛搭上就覺得不對:“你這似乎不是病。”
岑羽說了病症:就肚子疼、一抽一抽的那種,每月一次,一次五六日,床上躺着會好些,暖和一點會好些,焐焐肚子也會好些。
就跟女孩子的大姨媽一樣,除了不會掉血。
朔悅收回搭脈的手,問:“你近來有沒有碰什麽不該碰的?”
嗯?
朔悅想了想,肯定道:“你身上有契術。”
契術?
朔悅:“凡間的一種小把戲。”
一般用在主仆間,更多的用在靈獸身上。
比如主人希望靈獸去完成什麽事,就會下這種契術,只要任務及時完成,契術就會自動解開,否則會有腹痛之苦。
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術法,任務完不成也不會傷及性命,但偏偏無法可解,契術也會一直留在身上,月月腹疼幾日。
朔悅提醒道:“你仔細想想,有沒有碰過什麽,一般這種契術,都會被下在所願瓶上。”
所願瓶?
岑羽想起來,他還真碰過一個所願瓶,是在剛穿來的時候,原主放東西的芥子空間裏。
也就是說,岑羽理了一下:他打開原主的所願瓶,聽到了瓶子裏原主的心願,契術就自動到他身上了,他只有完成原主的心願,契術才會消失,他才不會每個月疼到有氣無力?
原主的願望是什麽來着?
岑羽記憶力不錯,記得很清楚,原主的所願瓶圓圓的一小個,他剛來時不懂,以為是什麽裝東西的搪瓷罐子,拔開木塞,卻從瓶口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聲音陰郁寡歡,先是低訴他這多年在這後山過得有多苦悶難熬,接着便說他近來自覺活不長了,然,心有殘念,到死也不甘心。
岑羽連芥子空間都不用打開,更不用重啓所願瓶,就能重複那四個願望。
飛升。
找回母親遺物。
尋到叛逃師門的師父,問他緣何要無故剖他內丹,毀他前程。
問江霧輕,既然最後也同其他飛升的同窗一起摒棄了他,當初何必要那般信誓旦旦、海誓山盟。
岑羽給這四個心願做了個總結:
事業問題、原生家庭問題、人際關系問題、感情問題。
岑羽嘆了口氣。
朔悅問:“怎麽了?”
岑羽:“沒什麽。”
只是覺得任重道遠。
他早早就打開了所願瓶,早早便知道原主的遺願,但他原本是沒有想法、也沒有動力和能力去為原主完成這些心願的。
因為他是他,原主是原主。
他也不是個多有責任感和道德感的人,當初初來這個世界,想的也只是怎麽好好活下去,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願望,每一個都看起來那麽遙不可及,根本無法達成。
而如今……
岑羽心道這是天意?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竟然真的到了天上——雖然這并不是飛升。
如今,這道契術橫在眼前。
向來最會做選擇的岑羽,忽然有些猶豫了。
幫原主完成心願?
契術會解開不假,可那些與他有關嗎?
不幫原主?
不幫……
岑羽想起了仙府後山那搖搖欲墜卻整潔幹淨的小木屋,櫃子裏疊得整整齊齊的穿了又穿、洗得發白的衣衫、褲襪,還有那些翻得書角都爛了但依舊平整的書冊。
以及芥子空間裏的所願瓶,書寫在紙上自我寬慰和孤獨排遣的字句,刻在樹幹上一日日算着時間的刀痕。
岑羽甚至能想象得出來,沒了內丹、施展不了術法的原主有多無助,明明所想所願根本無法達成,只能留一個所願瓶在芥子空間裏,還要自欺欺人的附上一道契術,仿佛以後真能“挾持”誰來替他完成這些。
原主啊。
被剖了內丹、再不能修煉、千年困在那後山的原主啊……
岑羽心裏忽然有了從前不曾有過的重量。
他重新做回了自己,又變回了那個輕松便能做好選擇的岑羽。
——既然有幸來到這個世界,又替代了原主活下去,那便幫他完成那四個願望吧。
何況活了兩世,總不能每一世都只把好好茍着當成人生目标。
走一條和從前不太一樣的路吧。
岑羽飛快地想通了,抿唇笑了笑。
朔悅看向他,還在讓他好好想想有沒有碰過誰的所願瓶。
岑羽:“我想起來了,是我自己的所願瓶。”
朔悅一愣:“啊?”
自己碰自己的所願瓶,自己給自己下契術?回頭還自己忘了?
岑羽笑笑:“因為我有必須完成的事。”
朔悅張張嘴,那也不必如此吧?
岑羽露出一副甘願自受的坦然:“疼就疼吧,權當是激勵。”
朔悅:“朋友,激勵是讓你往前走,不是讓你躺在這兒。”
岑羽也貧道:“我當初就是因為肚子疼得受不了,躺在床上順手摸了個東西焐肚子,才有了現在肩膀上這個。”
朔悅看向岑羽肩頭挂面條似的趴着的龍崽,頓時肅然起敬。
那這一躺确實了不得,得多躺,多多的躺。
接着朔悅伸手進寬袖,邊掏邊道:“剛好,天君令我同你說件事。”
說完掏出個岑羽無比眼熟的球,托在掌心。
岑羽:?
朔悅咳了聲:“雖然我摸着不燙,這一個也未必能給你焐肚子。”
征詢的眼神看向岑羽:孵孵看?
岑羽看着眼前的龍蛋,默了。
過了片刻,他伸手向蛋,指尖剛碰到蛋面,忽然整個蛋變得溫熱。
朔悅:!
岑羽:!
——
內庭,衆仙又在天君眼皮子下面吵了起來。
這次争論的,是龍太子該不該由一個凡人照料、養育。
“當然不行!”反對派義正言辭,“龍族何等高貴,當年滄沉君由父神親自養大,這天上地下獨有的第二條龍,怎可由一個凡人照養?”
少數支持派:“那那凡人還是由龍神親自帶上天的,是不是還要責怪龍神不守規矩?”
反對派:“龍神去渡劫前,也未曾明示幼龍由誰來照料,你又怎知龍神會讓一個凡人照料幼龍?”
反對派:“難道滄沉君會不明白,一個凡人根本無法照顧龍族嗎?”
支持派本就人少式微,吵着吵着,漸漸沒了聲音。
這下內庭只剩下一種聲音:不該由一個凡人照顧龍崽。
這聲音正是天君想聽的。
天君坐在高處,不緊不慢,正要開口,內庭侍官匆匆跑上玉階,跑到君座旁,掩唇在天君耳邊說了番話。
天君聽完瞪眼大驚,脫口而出:“你說那凡人與龍蛋間有感應?!”
仙官點頭。
這下,內庭又炸了鍋。
龍窟內的龍蛋九萬九,當年龍神親自揣了一枚在身邊,滋養了三萬年都沒讓那龍蛋有個一星半點的反應,這凡人随便一上手就可以?
要知道天君讓人送蛋進幽明殿,原本壓根沒報希望,碰運氣罷了。
然而!!!
天君坐都坐不住了,激動地在君座旁來回踱步:“好,好!”
那凡人不是憑運氣歪打正着、是真的與龍族的生息繁衍有關,那再好不過。
又對仙官道:“去告訴朔悅,近日其他不要管,多去幽明殿,龍蛋有任何情況都要記下,親自報與我。”
頓了頓:“幽明殿若有什麽需要,也盡管來同本君說。”
有仙家趕忙道:“天君,那凡人……”
天君已經一個字聽不見了,滿心都是龍蛋龍蛋孵龍蛋,聽見一聲“凡人”,脫口便道:“賞!”
衆仙:“……”
——
幽明殿。
岑羽卧在榻上,一手崽,一手蛋,擡眼看着殿官差使着人把天君賞的一堆寶物搬進門。
岑羽心底輕嘆。
誰能想到,他穿個越,拿的是個孵蛋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