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聲聲 溫念禾心動了下
夏至，空氣中的燥熱感又上升許多，溫念禾站在擁擠的門口，看着烏泱泱的人頭，心裏随着空氣的燥熱也更加濃烈。
為什麽這麽多人？
大家不是被強制當觀衆的嗎？
溫念禾眉頭深深皺在一起，一臉疑惑。
她努力墊着腳，試圖看清裏面的狀況。
遠遠的，她只看見禮堂中央坐着兩個人。
兩人中間放着一個木棋盤。
今天是北川大學與東懷大學的圍棋友誼賽的決賽日。
她，北川大學音樂學院民樂系大二學生，今天來給啦啦隊當伴奏。
溫念禾掙紮了下，絲毫沒有前進，這麽多人擠不進去的。
溫念禾看了眼手機時間，很快就到中場休息，她給好朋友宋晴發消息，問她進去沒。
剛打了幾個字，裏面的人突然發出驚呼聲，溫念禾疑惑，下意識擡頭去看，就被匆匆而過的人拌了一下。
溫念禾的感官瞬間放大，身子晃悠，往後跌。
溫念禾努力穩住，可偏偏旁邊還有個馬紮，她小腿直接碰到馬紮，面部表情扭巴在一起。
疼痛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後跌。
溫念禾放棄掙紮，只希望跌下去的時候，大家不要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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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之後，預料的疼痛沒有來，緩緩睜開眼睛。
她往後看，看見一雙骨絡分明的手撐着她的後背。
同時，清脆的聲音回響在耳畔。
“同學，你沒事吧？”
青春的少年聲音瞬間讓溫念禾彈跳起來。
溫念禾往旁邊退了幾下，邊說邊擡頭說：“沒事，謝謝同學。”
說話的同時，看清少年的模樣。
少年穿着一塵不染的白襯衫，一條黑色長褲襯着他的腿又長又直，高挺的骨粱上挂着一副金絲框的眼鏡。
幹淨、清透。
溫念禾看清少年模樣，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這兩個詞。
少年唇瓣薄削，微微一笑，讓人覺得有什麽溫暖的東西落在你的身邊。
溫念禾渾身冒出一圈熱氣，不自在擡頭看了眼天空。
太陽當空照，明晃晃。
心裏吐槽，真是越來越熱了。
少年看着溫念禾，注意到溫念禾手上拿的唢吶，好心開口：“你是來給啦啦隊伴奏的同學？”
溫念禾剛才是可以扶住牆的，可手中有唢吶，她沒有辦法去扶。
是護唢吶還是摔倒，她選擇護唢吶。
溫念禾抿唇，發出一個“嗯。”
餘音被拉的有些長。
“那你們應該從禮堂側門進。”
少年指向側門的方向。
溫念禾順着少年指向的方向看，那裏空落落，開着一個小門。
她的好朋友宋晴就站在那裏。
溫念禾瞬間燥紅臉，她找錯了方向，好糗。
宋晴原本在找她，突然對上溫念禾眼神，臉色一喜，朝她招手。
溫念禾連忙說“謝謝”，向宋晴的方向走。
少年搖着頭，溫聲說：“不客氣。”
溫念禾往宋晴的方向走，因時間趕跑起來，随着跟那少年距離拉開，一個強烈的想法冒出來。
她想再看一眼那少年。
于是，在她即将跑到宋晴身邊時，她順從了自己的心意。
她就再看看那少年的模樣。
再看、一眼。
溫念禾佯裝平靜地回頭看。
回頭看的動作就像是突然想看身後的天，嗯，只看天。
溫念禾目光漫不經心落在那個位置。
剛才那個少年站着的那個位置。
然而，現在少年已經不在那裏。
“你怎麽一幅失望的樣子？”宋晴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神過來，“啊”一聲。
宋晴點頭，肯定地說道：“對呀，你就是一幅失望的樣子，是想看什麽沒看見嗎？”
宋晴也去看溫念禾看的地方，什麽都沒有看見，更加疑惑。
溫念禾心想，她剛才有很失望嗎？
就因為他不在那？
溫念禾皺眉，手扶住下巴，似乎要想出個所以然，宋晴卻拉住她。
“我們該進去了，馬上就要中場休息，該我們給啦啦隊伴奏了。”
宋晴風風火火，拉着溫念禾往裏面跑。溫念禾被搞的沒有辦法思考，索性就不想了。
她倆一進來，剛好趕上中場休息。
啦啦隊在做準備，一會就準備上場。
同伴們見她倆來了，松了一口氣。
還好來了。
音樂學院的民樂組中的唢吶專業是不會給學院比賽伴奏的，他們只專心學習打比賽，将專業水平提到最高就行。
但是圍棋比賽的伴奏卻是大院的領導指名通知，還特別強調一定要優秀的同學去。
這優秀的同學中，溫念禾就占的一席之位。
當時，他們在收到消息時，都驚呆了，也怕唢吶專業的人不配合。
尤其剛剛溫念禾還沒有來。
溫念禾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唢吶，做着準備，臺下的觀衆們鬧哄哄。
她不由就聽了幾句。
“剛才咱們學校輸了。”
“是呀，還輸了好多，我看校領導的臉都變了。”
“簡直垃圾，我還以為他們圍棋專業的學生都牛，結果就這？”
“就是，白瞎了學校這麽好的資源。”
“唉，也不知道下半場還能不能把局面扭轉過來？”
“作夢呢！我都看出來咱們輸了好多棋，贏是贏不了，現在不要輸的太難看就好。”
同學們語氣充滿厭惡，滿滿的抱怨。
溫念禾加入猜想，現在比賽局勢真的很不樂觀嗎？
溫念禾想着，又往禮堂中央的計數器看去，計數器上的數字差距頗大。
且他們學校是數字落後的那一個。
溫念禾抿唇，好像，是要輸了呢。
不過，輸了好像更符合唢吶的氛圍。
啦啦隊出場，大家喧鬧聲絲毫沒有停下。
不一會，唢吶悠遠婉轉的聲色回蕩在禮堂內。
大家不由自主停下來，紛紛去看。
禮堂右側看臺上，溫念禾穿着白裙，白裙下擺綴着木耳邊的波浪走線，波浪走線随着溫念禾吹唢吶的動作慢慢蕩漾出水波紋。
這一蕩好像就蕩到大家的心裏。
唢吶一響，黃金萬兩。
直到一曲結束，大家眨巴眼，才從剛才的氛圍裏走出來。
曲調跌宕起伏、蜿蜒綿長，像情人在訴說深深的思念，如父母對孩子的拳拳教導。
溫念禾從容收起唢吶，沖着觀衆行了個禮。
溫念禾明明是來伴奏的，但她的唢吶聲響起，世界都成了她的陪襯。
不知誰率先反應過來，拍手鼓掌。
緊接着，掌聲雷鳴。
宋晴往溫念禾身邊靠了靠，小聲說道：“你看，非讓我們來伴奏，這下好了，啦啦隊那些漂亮女生的風光全被我們搶了，我們也不想的呀。”
說完，得意沖着溫念禾挑了下眉。
唢吶，就該有這樣的排場。
溫念禾聽着宋晴的話，唇瓣慢慢勾起弧度。
吹着唢吶，腳踝被碰的地方好像也沒那麽疼了。
大家慢慢從圍棋轉到唢吶上，坐在底下的少年們一愣不愣看着溫念禾，心裏感慨，好漂亮。
...
下半場開始，宋晴處于好意告訴她，圍棋比賽特別無聊，上半場一直輸，估計下半場也就這慫樣，而且還看不懂。
看不懂.....
溫念禾嘴角抽搐，這才是大家玩手機的主要原因吧。
不過，看不懂的大家也明白這場比賽輸定了。
北川大學輸定了。
所以他們的比分真的很慘。
北川大學的學生心裏湧出的母校的歸屬感讓他們平白厭惡下一位出場的同學。
每一位北川同學都渴望北川能贏。
溫念禾也是這樣想的。
主持人宣布下半場比賽開始時，溫念禾手機響個不停，她怕是什麽急事，選擇打開手機。
她查看手機的同時，耳邊是女孩子的驚呼聲。
手機發來的短信是莫名其妙約吃飯，誇贊她的。
溫念禾番了個白眼，不知道是誰，又把她的手機號洩露出去。
溫念禾無語的把這些短信拉黑，宋晴又悄咪咪的湊到她跟前。
“念念，你快看，上面那個男生好帥，我剛才聽見主持人說，他叫陸聞遠。”
溫念禾沒動，還在處理垃圾短信。
宋晴偏頭看，看見溫念禾流暢的側臉弧線、高挺的眉骨，冷白皮，在陽光下能發光。
宋晴細看一次溫念禾，就被溫念禾的漂亮折服一次。
宋晴想，不知道這樣不為美色動搖的溫念禾最終會喜歡上什麽人。
溫念禾處理間隙，漫不經心擡頭看。
屏幕裏恰好出現一只骨節修長分明的手，飽滿圓潤的黑棋被夾在兩指之間，妥帖的放在木盤棋盤的交叉線上的某點。
溫念禾一愣，是他嗎？
順着那手，心中疑惑也塵埃落地。
陸聞遠那張臉清晰落在溫念禾眼裏。
少年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對面對手，落棋的動作幹淨利落。
只是兩方的比分越來越大。
溫念禾看着他，目光移不開，那些垃圾短信也顧不上處理。
宋晴見溫念禾去看，露出個出人意料的表情，開始小聲的問：“念念，你是不是也覺得他特別帥？”
溫念禾沒回答。
宋晴小聲啧啧兩下，你都看的目不轉睛了。
“從他一上臺，我發現場內95％的女同學目光都在他身上。”
這麽厲害？
溫念禾有被吓到，往看臺下看。
看臺下的女同學兩三作伴，看一眼陸聞遠，又湊到一塊小聲讨論，或者陸聞遠吃下對方一棋，就激動得恨不得站起來歡呼。
反應太大了吧。
溫念禾收起目光，低頭，繼續處理垃圾短信。
“不看了？”宋晴問。
溫念禾點頭，不看了。
宋晴知道溫念禾性格，對男人不感興趣，只對手裏的唢吶感興趣，開始跟旁邊的同學讨論比賽情況。
“看樣子，我們輸定了。”
“哎，我們北川大學的圍棋專業也是馳名中外，要是輸了，多丢面啊。”
又一同學發出長長的嘆息，說道：“哎，可不是，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不過，人長的是真他麽帥。”
時間就這樣在抱怨和燥熱中流逝，溫念禾還在低頭處理消息，似乎對圍棋比賽的進度絲毫不關心。
慢慢，宋晴的語氣變了，溫念禾表情一頓。
“剛剛陸聞遠吃了多少棋子？”宋晴問。
她剛才看見的那棋子數，不是眼瞎吧！
宋晴旁邊的女生也愣，但還是回答：“十.....二、十二個！”
我的媽呀！
一個黑子落下，居然吃了十二個白棋！
太牛逼了吧！
比賽場上的比分突然拉進了點。
溫念禾豎着耳朵聽，也開始控制不住的往看臺上看。
這時，陸聞遠又落下一黑棋，白旗瞬間被包圍住大片。
“二十個！”
“陸聞遠包圍住二十個白棋！”
原本還在取笑、玩游戲、小聲聊天的同學們紛紛擡頭看那個淡定自若的少年。
少年從容不迫落下黑棋，撿走被包圍住的白棋。
從絕境中開辟一條活路。
這樣下去。
他們、沒準、會贏！
大家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氣，生怕打擾到陸聞遠的思考。
溫念禾也不知何時加入大家的隊伍。
黑棋落下，宛如利劍，大刀闊斧殺出一條血路來。
随着時間沙漏緩緩流逝，白棋所剩無幾。
比分徹底掰回來。
裁判愣住，這樣絕處逢生，他還是第一次見。
陸聞遠對面的對手嘴巴輕顫，想說什麽，又因為什麽，什麽也說不出來。
大家都在震驚時，反而是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贏得比賽的陸聞遠最淡定。
陸聞遠推開椅子，站起來。
身體筆直落拓，向對方伸出手。
聲音像古老森林潺潺流動的清泉撞擊鵝卵石的清脆。
他說：“你好，我是陸聞遠，多謝指教。”
那一瞬間，溫念禾覺得自己置身在空闊山野裏，被泉水一下一下拍打着。
心，悄無聲息，動了下。
後背被陸聞遠扶住的地方發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