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文科班聚會後,二班邀請她參加畢業晚宴。她本不想參加,怎奈何煦說,“老李逢人便說自己帶出了兩個狀元,你不去也太不給她面子了。”
加上周娅一個勁游說。“都是一個班的,這次聚完不知以後什麽時候才有機會見面,你來吧。”
阮夏推脫不過,硬着頭皮去了。
當初高二分科時,二班只有她和另外一個女生選擇文科,其餘人仍留在原班,盡管這兩年接觸減少,再見時并未感覺陌生和生疏。
她一進門,周娅就站起來招呼,“阮夏,這裏,這裏。”
沒等她反應,就被何煦一嗓子喊住,“去哪呀,過來坐老李旁邊,專門給你留的位置。”
她看過去,李立秋還沒來,那桌空了幾個位置,陸昱辰、何煦、文靜和幾個班委倒是都坐在那一桌。
她不太想過去,可惜沒猶豫太久,酒店的門被推開,李立秋和幾個任課老師全來了。
“阮夏也來了。”教語文的夏老師笑眯眯地搭住她的肩膀,“快過來跟老師坐。”
當年,夏老師對她可謂親睐有加,就連去文科後,每次去語文組辦公室,夏老師都會關心她幾句。
阮夏心知躲不過,只能跟過去,順勢挨着夏老師坐下來,也算離陸昱辰“遠了點”。
因為是畢業宴,所有人都很放松,老師們吐槽着“不聽話”的學生們,學生們“戲谑”着“管太多”的老師們,更有大膽地在一個勁“灌”老師們酒。
李立秋一開始還提醒,“喝一點意思就好,你們一個個不許喝太多。”
結果是,在陸昱辰帶頭下,大夥兒輪番敬她酒,直把她鬧得笑罵,“你們這幫兔崽子,存心想把我灌醉是不是?”
“李老師,人生難得幾回醉,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煦貧嘴。
“你這背得什麽詩?”李立秋指了阮夏,“喏喏,語文課代表,你給他糾正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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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也喝了點酒,之前緊繃的神經已經放松下來,聽到被點名,她歪頭調皮地說,“這首詩不在考綱裏,我沒背。”
轟,衆人大笑,連李立秋都忍俊不禁,“你們這幫皮猴兒。”
**
一班人放肆地笑鬧,到後面老師們實在扛不住,齊齊借口溜了。老師們一走,大家更肆無忌憚。
酒過三巡,有人站起來提議,“我說,咱們是不是應該讓文理科狀元敬一個?”
“是!”衆人齊應。唯有何煦發出倔強的反對音,“來者是客,咱們可不能欺負人家阮夏。”
“屁個客,今天能來的都是2班的人。”劉瑤瑤大着舌頭說,“阮夏,你說,你是不是咱們2班的人。”
這問題抛得,阮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兩難時,陸昱辰突然插進話,“诶诶,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倆出個代表……”
不料話沒講完,便被人打斷,“等等、等等。什麽你們倆,你和誰倆?”
有人跟着起哄,“班長,你說,你憑什麽代表阮夏,就算你想代表,還得問問有人同不同意呢?”
“就是,就是。”其餘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陸昱辰自覺失言,眼睛在何煦和阮夏之間瞟了瞟,促狹地摸了摸臉。
眼見話題跑偏,阮夏趕忙出聲,“行了,你們說怎麽敬。”
劉瑤瑤:“挨個兒敬呀。”
“那也太多了吧。”這回是周娅幫忙反對,“一人一杯,你想喝死他們倆。”
“就是,意思意思得了。”何煦立即附和。
“那就一桌一杯吧。”文靜提議。
陸昱辰看向阮夏,眼神裏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阮夏:“我沒問題。”
“那行,我們先從這桌開始。”陸昱辰拎起一瓶酒,先給自己斟滿,再幫她倒,只是明顯比他那杯少倒得多。
兩人就這麽拎着酒一桌桌敬過去,阮夏跟在他身側,忽然覺着這個場景很熟悉,就像、就像婚宴上挨桌敬賓客的新郎新娘。
這個“大膽”的想法讓她猛地羞紅了臉,還險些被酒嗆住,好在有酒精做掩護。
敬到劉瑤瑤那桌時,陸昱辰剛給她倒上酒,便被劉瑤瑤喊住,“作弊呀,班長你這明顯沒倒滿。”
“喝多了,沒看清。”陸昱辰詭辯。
“什麽沒看清,明明是故意的。”劉瑤瑤不依。
同桌的另一個男生站起來,“瑤瑤,這就是你不對了,咱們班長大人憐香惜玉你不欣賞就算了,還拆穿。”
劉瑤瑤“切”一聲,“他都是有主的人了,還敢憐香惜玉,小心回去被某人罰跪鍵盤。”
“就是,就是。”幾個女生附和,其餘人也心照不宣地笑。
陸昱辰大笑,阮夏也笑,心底卻是另一番說不出的滋味。
原來他和顏矜的事兒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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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衆人轉戰去ktv,阮夏本想借口溜走,無奈架不住何煦和周娅的盛情。
到了KTV,她找了個角落坐下,聽其他人“表演”。昏暗的房間,只有頭頂的舞臺燈在閃着讓人暈眩的圖形,阮夏握着一瓶啤酒,放松地靠在沙發上。
在大夥兒都輪唱了一遍後,有人發現她還沒開嗓,很周道地說,“讓阮夏來一個吧。”
周娅:“對對,阮夏唱一首。”
“我不唱了,你們唱吧。”阮夏推辭。
“別呀,來都來了,唱一個。”熱情的同學把話筒塞給她,“你要不找個人和你合唱。”
“何煦呢?”有人喊。
“去廁所了。”有人應。
“那就兩個狀元來一首吧。”有人提議。
“這個好。”有人附議,“聽文理狀元合唱,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機會。”
劉瑤瑤:“同意,你倆以前還合奏過呢,高一的時候。”
一句話勾起衆人回憶,于是紛紛要求他倆再合作一曲。
阮夏有些局促,倒是陸昱辰落落大方地拿起話筒,看向她,“那我們就來一首吧。”
“你會唱什麽?”他問。
“廣島之戀。”周娅替她搶答,“她高一的時候經常哼這首歌。”
“行。”陸昱辰叫點唱機邊上的同學,“幫我們點一首廣島之戀。”
音樂漸起,連高考都不曾緊張過的阮夏聽到自己心髒撞擊着胸膛,砰砰直響。她用力捏緊話筒,近乎屏息地聽到他唱出,“你早就該拒絕我,不該放任我的追求……”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唱歌,比她想象的還要好聽。
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不停地暗清嗓子,然後順利地接上,“時間難倒回,空間已破碎……”
第一次配合,她又緊張,唱到高音部分險些破音,好在這首歌她非常喜歡,旋律和歌詞都爛熟于心,倒也和他合得不錯。
第二遍時,她更放松,唱得也更投入,以至于跟着他反複吟唱,“愛過你,愛過你,愛過你……”時,竟心生唏噓,眼底和心底泛起層層酸意。
一曲完,大家鼓掌叫好,嚷着再來一首,她卻匆匆說了句要去廁所,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身後門合上那刻,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願被你抛棄,就算了解而分離,不願愛的沒有答案結局……
究竟是歌詞傷人還是情傷人。
在廁所平複好情緒,阮夏重新回到包廂。進去發現所有人都喝多了,或東倒西歪地躺着,或抱着酒瓶拼酒,或勾肩搭背地說着胡話……
其實她今天也喝了很多酒,可這會兒腦袋卻出奇地清醒。她歪坐在角落裏,一邊小口小口地抿着啤酒,一邊借着ktv昏暗的燈光放肆地端詳着另一頭的陸昱辰。
他好像也喝多了,正歪着頭夾着手機打電話。包廂裏明明很嘈雜,她卻通過他的表情“聽到”了他在說什麽。是和顏矜,也只有和顏矜時,他才會露出那種有點霸道,有點無理取鬧,有點孩子氣,有點傻傻的表情。
她就這樣毫無顧忌地凝視着和女友聊情話的他,一點點品味他細微的表情表化,時而揚起嘴角,時而蹙眉,時而臉露寵溺,時而孩子氣地皺起鼻子,以及時而對着手機做出親吻的動作……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淚竟不知何時又掉了下來,打濕了兩頰。
原來并非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在意得必須要躲得遠遠的不去看見才不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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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夥時已近淩晨,何煦執意要送她回去。
結果她剛報上地址,旁邊的文靜忙不疊說,“正好,和陸昱辰同路,你們送他回去吧,我送劉瑤瑤他們。”
陸昱辰後來又被灌了不少酒,這會兒靠在一個男生身上打盹。
何煦有些為難地看着她,“可以嗎?”
“沒事呀,反正順路。”
“那行,走吧。”何煦架起睡得迷迷糊糊的陸昱辰坐到了後排,把副駕駛位置讓給你阮夏。
車快行至陸昱辰小區時,何煦交待阮夏,“待會兒,我先把他送上樓,再送你。”
“沒事,我家就在前面,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送你回去。”何煦霸道地說。
阮夏稍愣,應好。
到了小區門口,何煦費力地把陸昱辰弄下車,許是太粗魯,竟把陸昱辰給整醒了。
只見他摁着頭有氣無力地說,“你們去吧,我沒事,我在門口坐會兒。”
“坐毛呀,你醉成這個鬼樣子不回去睡覺坐這裏幹嘛?”何煦沒好氣地說。
“我等顏矜。我出來時約了她,她一會兒就來了。”
何煦看了下表,“這都快一點了,你确定她會來。”
“會來,我們說好的。”陸昱辰傻笑。
何煦白了他一眼,一副受不了他的表情,但仍不放心地問,“要不我們等顏矜來再走?”
“不用,你要真好心就給我買瓶水吧,我渴死了。”
“我去吧。”阮夏主動說。
“別。”何煦阻止她,“便利店在街對面,這大半夜的。我去,你在這兒看着他。”
何煦小跑着離開,阮夏手足無措地站在陸昱晨旁邊,不知該幹點什麽,下一秒卻見他一屁股坐到了花壇上。
她下意識伸手想拉他,然而只撈了個空。
“我眯會兒。”她聽到他說。
想必是真醉了,話落他便合上眼又睡着了。阮夏望着他頭頂小小的發漩,無奈地笑了笑。
相識三年,他們從未好好獨處過。
她總是一邊躲得遠遠的,一邊又按捺不住想接近他的沖動,她會在路過他們班級時目不斜視,又會為了看他的籃球賽假裝路過球場……
她小心翼翼地管着自己那顆矛盾的心,不過……到頭來似乎也沒“守住”。
阮夏正回味那些酸楚,坐着的陸昱辰冷不丁身子往後仰,吓得她本能就去拉他,不想力道太大,竟一下把他拽進自己懷裏。
她轟得紅了臉,尴尬得不行,想推開他,低頭卻發現他竟毫無知覺地貼着她的肚子繼續酣睡。
推開的動作停止了,她低頭注視着他,這個她偷偷喜歡了三年的男生……離得太近,他的五官被放大,濃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還有細白的皮膚——真好看。
空氣裏都是酒氣,昏黃的路燈下,他貼着她,呼吸打在她的皮膚上,很燙……一切都在引誘着她,她直直地望着他濃密的睫毛,然後低下頭,在他頭頂上輕輕印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