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所謂孕婦效應就是當你開始關注某樣事物,它就會以極高的頻率出現,以至于你覺得它是一個普遍現象。
12.9之後,大半個學期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校花”開始頻繁出現在阮夏的生活裏。
升旗儀式上,課間操上,打水的路上,甚至人山人海的食堂……似乎每個角落都有她的身影。
阮夏不得不減少出教室的頻率,可即使這樣,依然能從同學的嘴裏聽到她的名字。
聽得厭煩,只能躲出去。
周五下午,她拎着兩張英語卷子爬上行政樓的天臺,想清靜地做一套題。然而,拉開門,見到趴在圍欄上那道倩麗的身影時,她無聲地笑了。
腦子裏蹦出一個詞——陰魂不散。
看來,晚點得叮囑鐵蛋下次走時一定要鎖好門,免得這最後的清靜之地都被她攻占。
她嘆了口氣,決定折回去。腳跟剛旋,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記熟悉的男音,“這裏很好吧?”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她猛地挺直背脊,渾身汗毛全立起來。
“我來過兩次,發現這裏很安靜,沒有人會過來,就是風有點大,有點冷,不知道你喜歡喜歡。”他繼續說。
“我很喜歡。”顏衿嗓音一如既往地甜美。
阮夏猜想她的笑容一定也很甜。
“你喜歡就好。”陸昱辰的語氣輕松了許多,“這裏平時門都關着,偶爾才開着門,估計是教職工忘了上鎖。”
忘記上鎖的是鐵蛋那個迷糊蛋。阮夏在心裏說。
顏矜只是哦了聲,倒是陸昱辰接着問,“你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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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沉默,但阮夏猜她應該是對他搖頭,否則他不會說,“你要是冷,我們就早點下去。”
“沒關系,上面空氣很好。”顏矜細聲細氣地說,然後兩人都不再說話。
屋外的風從拉開的門鑽進來,在樓梯間形成回響,發出嗚嗚的鳴叫,猶如魔鬼在哭泣。
阮夏呆呆地立在風口,手和臉被吹得一片冰涼,直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鐵蛋活力四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站這兒幹嘛?”
阮夏吓得一個激靈,先快速看了眼外面,确定他們沒聽到,再趕緊朝鐵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別吱聲,裏面有人。”
“誰啊?”鐵蛋興致勃勃地湊到門邊,企圖往裏看。
阮夏生怕驚動他們,連忙拽住她的胳膊,小聲催促,“走吧……”
恰在此時,裏面的陸昱辰也開了口,“我給你發的短信,你都看了嗎?”
陌生而熟悉的語氣,夾雜着忐忑和緊張,跟12.9那日時一模一樣。
心口一個咯噔,阮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知道很唐突,可我、我。”陸昱辰顯得有些急,最後幾個字像是吼出來的,“我喜歡你。”
有的事也許你早就知道,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阮夏只覺心髒陡然抽緊,好似被猝不及防地刺了一刀。
許是喊出了最艱難的部分,陸昱辰接下來的語氣坦然許多,“做我女朋友吧。”
阮夏扯了扯嘴角,松開鐵蛋的手,臉色微微發白。
醉心偷聽的鐵蛋并未發現她的異樣,仍聚精會神地豎起耳朵,還不忘評頭論足,“這男的背影看起來不錯,感覺很帥,這女的身材也挺好,就是不知道長得怎麽樣?”
“很漂亮。”她呢喃。
“什麽?”風太大,鐵蛋沒有聽清。
沒等阮夏回答,屋外已傳來顏矜略帶猶豫的話,“我……”
她頓了很久,連門外的鐵蛋都忍不住嘟囔,“M的,我半天,倒是給個痛快答案啊。”
想來,陸昱辰一定更着急,否則不會幹巴巴地讪笑,“呵呵,看來我沒機會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顏矜很小聲搶白。
陸昱辰怔了下,小心翼翼地試探,“那你答應了?”
顏矜又不再說話,默了一會兒,風貌牛不相及地來了一句:“這裏真的很好,以後我會經常來。”
“我陪你。”陸昱辰立即接上一句。
阮夏聽到顏矜輕輕嗯了一聲,還有陸昱辰歡快的話語,“我也很喜歡這裏。”
她也很喜歡這裏,阮夏捏住衣兜裏的鑰匙,苦澀地扯起嘴角。
這個曾容納了她無數感傷和惆悵的天臺從今後将成為他們的二人小天地,她不适合再來。
輕輕碰了下仍在往裏探頭的鐵蛋,阮夏不發一言,徑自下樓。
“怎麽走了?還沒看到臉呢?”鐵蛋小聲地喊。
“我要回去做作業。”她頭也不回地說。
鐵蛋稍稍猶豫,追了上來,搭住她的肩膀,嘟囔,“一點八卦精神都沒有,你就不好奇他們是誰嗎?”
“是誰跟我有什麽關系。”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反問,卻清楚地聽到心底另一個自己在冷笑。
阮夏,你可真沉得住氣。
“我總覺得那個男生的背影很眼熟,聲音也很熟。”鐵蛋鎖眉思索。
阮夏專注地盯着腳下的路,沒接話。
“我靠!”鐵蛋突然大叫一聲,手指向上面,“我知道是誰了?”
“陸昱辰,是陸昱辰吧?”她激動得滿臉通紅。
“一定是他,肯定是他。”她拉住阮夏的胳膊,“你覺得呢?”
她當然知道是他,但下意識裏并不想曝光他的身份,想替他保守秘密。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你們不是一個班的嗎?”
“你跟你們班的同學都很熟嗎?”她反問。
鐵蛋挑眉,“好吧,不過我覺得肯定是他,沒錯。”
阮夏停下腳步,側頭望向她,“是他又怎麽樣?你想幫他做宣傳?”
“我瘋了?”鐵蛋沒好氣地瞪她,“我是那種大喇叭嗎?”
“不是。”阮夏刻意強調,“你不會那麽無聊和沒品。”
鐵蛋若有所思斜了她一眼,“陸昱辰給你什麽好處了,你居然幫着他來堵我的嘴?”
阮夏并沒争辯,而是勾起嘴角,“不是你說的,他是英雄救美。”
鐵蛋啧啧兩聲,“可惜啊,他名草有主了,要不你可以以身相許。”
“別胡說。”阮夏正色道。
鐵蛋聳聳肩,話鋒一轉,“你說,那個女生是誰?居然能讓我們陸大帥哥主動表白,太有本事了。”
“要知道,陸同學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就是校草級別的人物,只有女生追他,沒想到他還會主動追女生?”
“你跟他很熟?”
“我們一個小學的,不同班。”
對哦,王志強跟陸昱辰是小學同班,鐵蛋說過跟王志強是小學校友,自然跟他同校。
倏地,阮夏腦子裏閃過另一個名字,“顏矜呢?”
“顏矜?”鐵蛋眯起眼,“你認識她?”
“咱們高一誰不認識她?”阮夏笑。
鐵蛋不屑地哼了一聲,“她在附小讀了三年,跟我同班,四年級轉去實驗小學。”
也就是說,陸昱辰很早就認識她。
“她小時候就很漂亮吧?”阮夏試探地問。
“漂亮,漂亮得很。”鐵蛋冷笑,“不漂亮怎麽有那麽多男生圍着她轉,跟蒼蠅見了屎似的。”
阮夏敏感地發現,她話中帶刺。“你好像不喜歡她?”
“就她幹那些破事,除了沒長眼的男生,誰會喜歡她?”
“她到底做了什麽?”阮夏好奇。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提她我就心煩。”鐵蛋煩躁地擺了擺手,“總之,她就是一工業酒精。”
“嗯?”阮夏不解。
“假純!”
對鐵蛋咬牙切齒的評價,阮夏不予置評。
叔本華說過,女人之間的自然情感往往充滿敵意。
她比你相貌出衆,你比她身材高挑,她比你左右逢源,又或者更讨男生喜歡……嫉妒總會時不時地撩撥女人一下。
像顏矜這種舉手投足都能打擊到一片人的女生,想要不遭妒忌,很難。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阮夏希望顏矜如大家看到的那樣完美,這樣才不辜負他的喜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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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上,陸昱辰的心情顯然很好,笑容純真而開懷,像個終于讨到糖吃的孩子。
阮夏摘下眼鏡,用力壓住酸脹的眼眶,告訴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把精力集中到複習中。
還有一周就是期末考試,她不能分心。
把草稿本翻到扉頁,她看了眼上面的數字,58!這是她和顏矜期中考試的排名差距。
這麽多年來,她學習的唯一目标就是進P大,從不醉心于争名次。
在小學,初中,她努力考第一,是為了讓自己進一所更好的高中,能有更大的機會進P大;而到了臨川,當她得知前50等同于P大T大時,便自然而然地給自己定了一個進前50的目标。
這一次,她卻有了此生來第一個想要超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