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3
“聽好了，”
“我爸只有兩個孩子，一個是我，另一個是盛淮。”
盛驕的語調平淡，理所當然地傲慢着。
氣場是長年累月坐在掌權位上浸淫出來的，大多數女扮男裝的時候，她都是別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每句祈使句都充滿了不可違逆的強硬說服力。
“你們以親戚身份來做客，我很歡迎。”
“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她微微向下一壓身。
以男子漢自賦的盛明輝居然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她。
反應過來後，他後悔了。
因為他立刻聽到來自堂妹的冷聲嗤笑，彷佛将他的男人尊嚴踩在地上碾了碾：“當然，那是之前的說法，就剛才你倆的言行讓我很不愉快，我家現在不歡迎你們，給你們兩個選擇——”
“一，立刻自覺滾出我家。”
盛驕一頓，把盛明輝踩得更深。
“二，死皮賴臉不肯走，由我把你們押出去。”
說罷，盛驕彎了彎眉眼。
好看的杏眼裏醞着點惡質的期待，期待他倆不識趣地選擇二。
她收回皓白的長腿。
沒想到兩人之前叫得比誰都兇，慫起來也比誰都快，她一松開對他倆的箝制，二人就跳起來往大門外走，二嬸一邊跑路一邊埋怨：“你家教育真的出問題了！原本以為只是學習差，原來是女混混！大嫂你別高興太早，這麽不敬長輩的小孩，早晚連你都動手打！我回去得跟孩子他爺爺好好說說……”
倒是堂哥，被盛驕踹了一腳之後，跟在他媽後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媽，別說了，”
盛明輝拽着親媽走：“我胸口疼，快走。”
盛驕嫌他們吵鬧，掃過去一抹眸光。
原本還拉扯着罵罵咧咧的兩人立刻消失在視野裏。
“啧。”
盛驕哼笑一聲，給耿姨沏壺茶：“媽，喝口熱茶壓壓驚。”
耿姨久久沒回過神來，接過茶杯。
盛淮坐過來：“姐，你剛才太帥了吧！”
說罷，他看着姐姐的眼都是亮的。
上一次姐姐這麽能打，還得追溯到小學時代的事——那次盛驕班上有個小霸王，追着漂亮女同學欺負，八歲的盛驕在巨大憤怒下精神力暴走。弟弟盛淮聞訊趕至的時候，就看到小霸王被姐姐按着一頓痛打，打得屁滾尿流。
盛驕笑了笑：“可惜了，穿的是拖鞋不是皮鞋。”
“下次姐姐用高跟鞋踩臉！”
盛淮提出危險建議。
盛驕一怔。
對了，她現在做回女孩子，不用穿西裝皮鞋出席正經場合，可以穿漂亮禮服了。
“你別亂教你姐姐。”
耿姨被這句高跟鞋踩臉，差點被熱茶噎到，狠狠拍了兒子一下。
盛驕說沒事，拿起茶幾上水果籃裏紅澄澄熟透了的蘋果，拇指扣住蘋果蒂部，清脆的一聲後，蘋果一分為二，她将一半分給耿姨，一半給弟弟：“以後他倆再來，叫保安那別放進來，問就說是我不想看到他們，我見一次打一次。”
“媽，你不會拒絕就把他們的電話轉接到我手機上，我來跟他們說。”
說完，盛驕回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這段話。
男頻主角當久了，說話多少帶點爹味。
就差一句“哪有讓婦孺妻小受欺負的，有什麽跟我這個一家之主說”了。
啧。
耿姨和弟弟接過蘋果，咬了一口。
蘋果很甜很脆……
但這可是徒手掰開的啊！
耿姨回過神來，捉過她的手仔細察看，心疼：“傻囡囡，想吃水果我給你切，幹嗎用手掰，弄疼手沒有？”
盛驕的手很白。
掰個蘋果，她連虎口都不帶紅一下的。
盛淮頭號無腦姐吹：“媽你懂什麽，這叫寸勁。”
“我看你就像寸勁！”
……
陪家人聊了一會，盛驕回到房裏。
原本以為經歷了那麽多個世界，再回到家裏會很陌生，沒想到一走進房間裏，熟悉的回憶便紛沓而至——
曾經的自己受東瀛少女漫畫影響，喜歡粉紅夢幻的東西，在裝修房間的時候耿姨看出了她的羞澀，一票否決了她爹的中年直男審美，帶着她去一件件的挑家具，選地板和牆色。
盛驕擡手摸上牆壁。
她記得這款油漆叫天使的皮膚，其實就是珊瑚粉的矯情營銷版。
再往房間中間看去。
自帶圓頂幔紗的公主床，幔紗帶蕾絲和金銀絲，紗頂還扣着一頂金色王冠，燈灑上去，暈染出動人的浪漫氣息。
“……”
盛驕按了按額頭，大腦在顫抖。
她輕吸一口氣，先上前把挂在上面，曾經覺得特別好看的一串燈泡摘下來，放進紙箱裏改日處理掉。
再拉開衣櫃，也是滿眼公主裙。
其中比較大方得體的款式，還是耿姨給她挑的。
曾經的自己，就是迷戀蕾絲泡泡袖，以“拿下去讓保潔阿姨看了都不知道怎麽處理”作标準為美。
後來穿越的世界太多，讓盛驕的審美變廣了，趨向中性風。
其中被很多人吐槽“口袋多得像走私”的機能風，她也挺中意的。
這周日去買點新衣服吧……
念頭剛起，腦海裏就冒出冰冷的系統提示音。
【提醒宿主，宿主現在的人設是颠倒衆生的海王，及時培養女性意識，提升女性魅力——】
“誰告訴你女性意識和女性魅力就是粉紅色公主風？”
盛驕擡起眼，彷佛在看向虛空中的某處。
她的手按在柔軟衣料上，淡聲說：“在我看來，女性可以穿洋裝蕾絲裙，可以穿牛仔褲，可以穿西裝，甚至龍袍都能穿，只是不同風格的魅力而已，你憑什麽定義一個性別的樣子？”
力量美，白幼瘦也可以美。
盛驕會完成任務。
但她不容許任何刻板的凝視投射到自己身上。
【……】
只具備基礎智能的系統沒組織出反駁的話，只能機械性地重複任務：【宿主請牢記自己要俘虜大佬的心。】
盛驕挑出一件粉藍色的睡衣，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
周末兩日，周一出月考成績。
學霸心中有數，淡定等出排名。
學渣心中有B數，盡量多玩玩，怕出成績後被家長沒收手機。
排在中間的正常學生最惴惴不安，心裏有一萬個萬一，上千個說不定，把最好跟最壞的結果猜了個遍，空間盡是“馬上轉發這個啥也不是的東西，收獲本月第一個好消息”的說說。
有吃了#王不見王#瓜的好事之徒，在班級群裏@盛驕。
——聽說你這次也要拿第一，有信心嗎？
——最穩妥的方法是交白卷，狠狠心絕對沒人比你更低/狗頭
——你格局小了，我當天就看到前十五分鐘她趴在桌上又睡着了，不愧是七班睡美人，讓我們先跑十五分鐘，懂不懂美容覺的含金量？格局打開！
盛驕點開群，随口回複了一句：
3年7班盛驕：【我有。】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充滿了想象空間。
按着以往的成績去想，這份淡定從容立刻被歸為學渣的認命。
甭管同學如何發揮想象力，在群聊裏狂歡，盛驕再沒出來回應過了，衆人便去找了話題的另一個主角，居于學霸寶座上的談聞悅，問他看見自己的“對手”這麽有信心，有什麽感覺——
3年1班談聞悅：【你拿她和我比？】
3年1班談聞悅：【查排名的時候，要翻頁才能看見的名字，我沒印象。】
說到這裏，年級第一的高傲已經盡數體現了*。
還有奇葩中的奇葩。
那就是在高二的盛淮，他以為姐姐考砸了，周末兩日跟在姐姐身後做小弟，陪她出去逛街買買買散心，順便一起剪了頭發。
……
周一剛到學校，盛驕的新造型就收獲了無數目光。
原本小家碧玉的厚重齊劉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利落輕薄的側分，霸出連着高挺筆直鼻梁的光潔額頭，将優越的五官輪廓凸顯得更加精致。短發讓臉更顯小了，一雙深而明亮的桃花眼往哪一瞥都是風流。
其他女同學興許會仗着學校管得不嚴偷偷上底妝，但她素着一張臉，穿熨得筆挺的制服校裙，已經傲立于人群的漂亮姑娘。
特別是那雙腿，長得跟模特似的，勻停修長。
為了加強榮辱感，激勵學生自發上進，每次月考排名會在該年級的走廊外的五面告示板上釘好，類似《一吻定情》裏的百名榜。不同的是，耀中月考排名哪怕是最後一名，也能“榜上有名”。
盛驕到得很早，是最早的一批。
其他等着看好戲的學生有故意走得快些，想對排名先睹為快。
也有看見了盛驕，故意在她旁邊說風涼話的。
“盛驕你今天來這麽早啊！”
“怎麽我們昨天一直艾特你，你都沒反應啊？是不是第一名不屑跟我們凡人說話了？”
“短發有點好看诶。”
“好看什麽啊！心思花到打扮上，一看就不正經……”
盛驕沒搭理他們。
她手上拿着一本全英文的專業書……
沒辦法，得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科技天花板，盡可能的多看。
她順手按了一把快要炸毛的弟弟，将他推進高二的樓層。
盛淮被推得一跄踉。
他回頭想為姐姐抱不平，卻與她的眸光撞了個正着。
盛驕的眼很好看，修長眼尾微微上揚，說不出的嬌媚冷豔。
然而就是這麽一雙含情眼，此刻蘊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彷佛被長輩無奈又寵溺的看了一眼。
“你乖一點，我會讓他們安靜下來的。”
原本氣成河豚的盛淮又被這句乖一點哄得暈頭轉向。
這時，和友人結伴的談聞悅正好和盛驕在樓梯擦身而過，聽到了這句話。
他嗤之以鼻。
盛家又不是能在本市只手遮天的豪強，她怎麽可能捂得住悠悠衆口？
恐怕只有她弟弟會信。
然而，抵達六樓，原本鼎沸的人聲像被按下靜音鍵一樣。
怎麽回事？
衆人圍在第一張告示板上挂的成績排名，瞪圓了眼。
談聞悅的心髒倏地升起一陣不詳預感，他自矜身份強裝淡定，他朋友卻按捺不住了，跑到那張告示板前，又一臉震撼地跑了回來：“卧槽，你第一沒了！”
哦。
是只會死記硬背的萬年老二常曉博嗎？
談聞悅：“嗯。”
他朋友：“第一名是盛驕！”
這下，談聞悅的高冷冰山臉是再也繃不住了，他望向盛驕，跟了上去，一起走到告示板前。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給兩人讓出了一條道路。
……
第一名盛驕740
第二名談聞悅695
……
白底黑字，灼進了談聞悅的視網膜。
他的嘴唇抿得死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耀中國際學校在行事上向來認真，排名也從來沒出過錯，還是最後第一名到了第一名這種大錯……難道是作弊？不，沒必要，這麽大的分數變動老師肯定會去問，随便現場給套卷子現做就能試出底子，再傻的人也不會這麽幹。
可是，怎麽做到的？
他沒去看盛驕。
怕從她口中聽到嘲諷的話。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不以為然，每句自以為刺痛她的“警世名句”都像淩空抽過來的巴掌，抽得他羞惱難堪。
然而，盛驕什麽都沒說。
她确認了成績後，便轉身離去。
畢竟她念的七班教室和排名前五十的告示板，是一頭一尾的距離，約有十五步距離。
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一、十……
【恭喜宿主，可攻略人物談聞悅對你的好感度提升到【知你姓名】階段！】
盛驕：“嗯。”
美麗的女人可以讓男人記住名字。
強大的人同樣可以。
她走到教室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真主角從不回頭看爆炸，只留給談聞悅一個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