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欠錢
屋子裏齊詹聽着兩人遠去的聲音,身子一轉,無聲的把頭埋在被子裏,神情有一瞬間的挫敗。
說實話,剛才齊有糧抱他的那一瞬間,他第一反應就是攻擊齊有糧。
好在最後關頭,他反應了過來,這裏不是他生活的末世,這裏很安全,沒有喪屍,也沒有害人性命的同類。
抱他的人是關心他的哥哥,他不能占了原主的身體,還傷害原主的親人。
同時他也在心裏不停的警告自己,以後的日子裏千萬不能再這麽警惕了,忘記掉末世裏的一切,好好的在這個朝代安全的生活。
等到齊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幹活回家的齊大山和齊有糧吵醒的。
此時屋子裏大亮,這個破舊茅草屋的內部完全的顯露在齊詹的眼中。
黃泥糊的牆壁,上面還有一些細小的裂縫,木質的窗框上糊着窗戶紙,整個房間不太保暖,在三月份的夜晚,睡覺時還會傳來一陣陣的冷風。
齊詹蓋的棉被黑乎乎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老物件,在南方的潮濕天氣中帶着一股子黴爛的味道,此時的他特別想念現代社會溫暖舒适的蠶絲被。
他身上的棉衣是用大哥齊有糧的改小的,上面補着四五個大塊的補丁。這件衣服從他爹齊大山那裏繼承,也是有些年頭的了。如今穿在身上不保暖,昨天出去幹活的時候,小風嗖嗖的直往裏灌,吹得他骨頭都發冷。
好在床是為了讓大哥成親而新作的,看樣子還能用上十多年。
老齊家的家具少的可憐,除了床、吃飯的桌子以及長木凳兩條,就只有他爹娘屋裏裝貴重東西的木箱一件,其餘大件家具一概皆無。
就這樣,這幾年開荒耕種下來,除了交稅、日常開銷以外,他家沒有攢下餘錢。
這也不怨齊大山,古代農民活的都苦,一年耕種的收入80%都用來吃飯了,剩下省吃儉用的錢財還得置辦家具、農具、衣服等物件,攢錢娶媳婦,這還是年頭好收成高才有的安定生活。
要是碰上幹旱災荒、水澇瘟疫,那就只能賣兒賣女逃荒去了。倒黴一些的人,碰上戰亂,那人命就更賤如草了。
把這些雜亂的思緒抛在腦後,齊詹快速的穿好衣服鞋子跳下床,打開房門,到了院子裏,就見到了他爹齊大山。
齊大山是個慈愛的父親,見到自己的小兒子,臉上頓時笑開了花,瘸着腿快走了兩步,一把摟住他抱了起來,對着齊詹說道,“石頭,睡醒了?”
齊詹點點頭,“嗯嗯。”
見兒子這可愛的小模樣,齊大山樂呵呵的摸了摸他的頭,頗為憐惜的說道,“你如今歲數還小,每天不用和我們一同起床的。”
齊詹心想原主懂事早,知道家裏困難,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幫助家裏幹活,他一個心理年齡過了三十的人,怎麽可能讓自己不如一個小孩子呢!
于是他當即搖搖頭,用小大人的口吻道,“爹,我不小了,可以幫着家裏幹活了,當初大哥這般年級年紀可是都跟你一起逃荒了呢!我不能比他差。”
“那時候是沒辦法,家裏孩子多,只能苦了你大哥了,可是現在咱家日子已經好了起來,用不着你那麽辛苦的了。”齊大山勸着說道。
只是不管齊大山怎麽勸說,齊詹都沒有同意。
“好了好了,當家的,石頭,你們不要再說了,快過來吃飯吧。”那頭沈氏端着粗瓷碗擺放在桌子上,看着仍舊相互勸說對方的父子倆,好笑的說道。
齊大山聽見聲音回頭,望着自家娘子,憨厚的咧咧嘴,應道,“娘子,就來了。”
齊大山對他的娘子很好,這是全黑石村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也是村子裏很多女人羨慕的事兒。
這不僅是因為齊大山性格好愛護沈氏,也是因為沈氏是一個老童生的女兒,本身認識字兒。
在古代,人們的識字率是一個很低的數字,讀書人是受大家尊敬的存在。
更遑論認字的是一個女人了,這種概率就更是低了。
因為沈氏認字兒的緣故,齊大山一直覺得妻子很厲害,從心底裏尊敬她。
當初戰亂的時候,沈氏的那個老童生父親被殺敵軍死了,後來宗族看她是一個女兒家,就占了她家裏房子和田地。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兒家,沒辦法生活,好在找了一個丈夫齊大山,雖然是個種地的泥腿子,但是人不錯,這才活了下來。
“爹,來洗洗臉。”另一頭勤快憨厚的齊有糧端上洗臉水給齊大山。
“好,幹了一早上的活,我早就出汗了。”
齊大山放下齊詹,迫不及待的把手伸進木質的水盆裏,痛痛快快的洗了個臉。
“舒服,真是舒服。”齊大山用擦臉布胡亂的抹了一下,嘴裏直感嘆的說道。
“你們爺倆呀,這天還冷着呢,不要總用涼水洗,等老了你身子骨就不好了。”沈氏板着臉十分嚴肅的說道。
齊有糧笑嘻嘻的說道,“娘,不用擔心,我們不怕冷。不過,你洗衣服的時候可萬不能去河邊洗,那水冷的透骨。你在家裏燒水才行,不用怕費柴火。”
齊大山也點頭附和道,“對對,娘子,柴沒了,我再去打。”
沈氏知道他們爺倆這麽做是為了省些柴火給自己用,心下一暖,覺得自己雖然家裏日子貧困,但是丈夫好兒子也好,生活的也很幸福。
老齊家的早飯是一碗混合着糠的雜糧稀粥,硬的能刮傷人的嗓子,齊詹上輩子可沒有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如今就算心裏再怎麽嫌棄,也得狠着心腸咽下去。
否則的話,就只能餓着肚子等死了。
他的飯還沒有吃上幾口,就聽見外邊傳來了一個高聲叫道,“大山在家嗎?”
齊大山聽見聲音,連忙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大堂嫂,你怎麽來了?快快,進屋坐。”齊大山樣子十分恭敬,忙要迎着這眼前的婦人往屋裏走。
這婦人是齊大山堂兄的妻子李氏,當初也是和他們一家人一路從北往南逃荒過來的,那一路上危險重重,他們一幫人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
況且搬來黑石村的這些年,他家沒少得齊大力一家的幫襯和救濟,于是齊大山這恭敬的态度也就不足為奇了。
“大山啊,嫂子就不進去了,不過嫂子有句話要對你說。”李氏看了一眼茅草屋,然後示意齊大山跟着她往外走。
齊大山一看李氏這樣子,明顯是有話對他單獨說,于是也沒再招呼李氏進屋,跟着她走到了院子外邊。
李氏走了一會兒,感覺這地方說話,屋子裏的人聽不見,就停了下來。
“嫂子,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齊大山見李氏面容有些猶豫,于是率先說道。
李氏見齊大山問了,也不再閉嘴不言,她回道,“大山啊,你也知道我家大福去年定了親,今年就要成親了,這成親就要錢的……”
齊大山面色不變,立馬點頭回道,“嫂子,我知道了,我欠你家裏的錢會想辦法盡快還給你的。”
“其實你大哥不讓我朝你要錢的,我這實在是沒辦法了,大山,多謝你的體諒了。”李氏面容有些愁苦的說道,“嫂子知道你家裏困難,要不是家裏的錢實在不湊手,我也不會和你張這個嘴的。”
李氏說到這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家裏勞力比之齊大山家多是多,但是都是半大小子。這年紀的大小夥子胃口奇好,幹得多他吃的也多。
要是不是以前家裏有些家底,她家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麽過呢?
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大兒子也該要娶親了,這青黃不接的月份,女方家樂不得少一張吃飯的嘴!
但是成親得置辦東西啊,房子床什麽都可以對付事兒,但是最次得有紅燭紅綢吧。置辦席面也不能太寒酸了,否則丢了當家男人的臉面。
這方方面面辦下來,沒個幾兩銀子是不成的。
“嫂子,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你放心,我不會和大哥說的。”齊大山心裏感激的說道,“這些年來,大哥幫我種地不說,還借我錢,我心裏都記着呢。”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這回大福成親是大事兒,你放心,我萬不會耽誤你的事情的。”
“那就好,嫂子就放心了。”
李氏說完,和齊大山也沒有再多聊,轉身回家去了。
屋子裏沈氏沒見着人進來,還有些奇怪,她剛要出門看看情況,就見到齊大山回來了。
于是她開口問道,“當家的,剛才我聽見堂嫂來了,怎麽沒見她進來坐坐呢?”
“哦,沒什麽,她就是路過這裏,還有別的事兒要忙,就回家去了。”齊大山沒說實話,面上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哦,沒事兒啊。”
沈氏點點頭,也沒有意外。因為這個點兒正是家家戶戶吃飯的時候,嫂子不進來坐也很正常。否則的話,豈不是被人誤認為來蹭飯的了?
齊大山心不在焉的吃着飯,飯後就拎着鋤頭要進去上地。
還沒出家門,就被齊詹攔住了。
“石頭,你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