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淩靈的故事出乎了陳雨軒的意料, 她想訓斥淩靈太過殘忍,可話滾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訓斥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追責,而是讓她悔過, 從而去彌補自己犯過的錯,淩靈這樣子顯然已經有了悔過的心, 這時候再斥責, 起不到該起的作用不說, 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
陳雨軒強忍着心頭的不适,把關注點轉移到了另一邊。
“你說你是因為不信才跛了腳?這是什麽意思?不是你爸爸打的?”
淩靈垂下眼簾, 薄薄的紅唇抿了又抿,不答反問:“你覺得這個女孩可惡嗎?”
“當然可惡,可還不至于無藥可救。”
淩靈微蜷了下手指,擡眸意味不明地望着她。
“你覺得……她還有救?做了那麽多殘忍的事,這樣還有救?”
陳雨軒道:“她現在也不過才十四歲,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大概也就是13歲,13歲真的太幼小了, 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 尤其施暴者還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失去了原本應該給她庇佑的保護|傘, 又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抛棄,她的無助、痛苦和恐懼,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沒有設身處地的承受過她的痛苦, 任何人都無權指責她,更無權決定她是不是罪不可恕。”
淩靈原本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沁着血絲,直勾勾地望着她, 沒有淚,卻紅得可憐。
淩靈空洞道:“年紀小就可以被原諒嗎?年紀小就不是殘忍嗎?”
“年紀太小,三觀還沒有建立,長期的痛苦折磨下,很難形成健全的人格,就像狼人,他生下來就被狼養大,長大了生吃人|肉,你能說是他的錯嗎?
當然,這個女孩比起狼人還是不太一樣的,畢竟她不止和父親母親生活在一起,還有社會對她的影響,她的确有錯,但重點不在她身上,而在那個人渣父親身上,他才上罪魁禍首,他才上最應該受到懲罰的人。”
淩靈眼圈更紅了,猩紅着眼直勾勾望着她,眼神卻很空洞,像是隔着她在看着什麽人,呆滞、可憐,又有點……可悲。
沉默的時候,時間總過得格外漫長,仿佛一個世紀過去了,其實不過才短短的一分鐘,淩靈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捂住了臉,鼻音濃重,指縫間透出淡淡潮濕。
“因為年幼,所以可以被原諒……可如果她已經成年了呢?成年了還能被原諒嗎?當然不能,對吧?她太殘忍了,她的AI一定很恨她,恨得恨不得将她生撕了再一口口嚼碎,讓她永遠都不能再折磨她。”
淩靈的笑聲太過凄涼,凄涼的原本口氣有些冷硬的陳雨軒,心底湧上難以言說的酸澀。
陳雨軒探手把淩靈摟進懷裏,輕輕撫摸着她瘦小的脊背。
“如果她只是剛成年,也算是情有可原的,畢竟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還是未成年。而且現在讨論殘忍不殘忍已經沒有意義了,要緊的難道不是以後怎麽對待她的AI嗎?就算她的AI真的擁有了人類的情感,真的恨她,只要她有悔過的心,又有悔過的行動,用一輩子的時間彌補,她的AI早晚有一天會原諒她的。”
“不會的……不會原諒……”淩靈緩緩擡手摟住了陳雨軒的脖子,像是在跟陳雨軒說話,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永遠都不會原諒……”
會內疚,會自責,正說明了淩靈還有良知,還沒有完全被扭曲,而肯把這些赤|裸裸地坦露在她面前,更說明了淩靈在改變,至少是想要對她的AI補救的。
陳雨軒嘆氣拍了拍淩靈瘦弱的甚至有些硌手的蝴蝶骨,道:“你爸這次進去,輿論都在關注着這件事,我表弟也在跟進,他就算想搞點什麽貓膩恐怕也不行,坐牢是肯定的了。
以後家裏只有你一個人了,如果你願意,可以下來跟我住,如果不願意,也可以住在自己家,反正樓上樓下也很近。
你的A也I随時可以帶下來,我幫你給它做個全身檢修,有什麽壞的破損的,及時修補可以延長使用壽命。”
淩靈的頭埋在她肩頭,好久才哽咽道:“她還在保修期內,就不用麻煩小雨姐了。”
陳雨軒無聲又嘆了口氣。
淩靈摟了好一會兒她的脖子,這才使勁兒揉了把臉道:“等會兒我就找個鎖匠來,把我家的門鎖給撬了。”
“別等會兒了,就現在吧。”
陳雨軒猜她是想趕緊回家看自己的AI,當即就聯絡了鎖匠。
鎖匠來時已經是傍晚,淩靈沒讓陳雨軒跟着,自己領着鎖匠上了樓,淩靈不願意別人看到真實殘忍的畫面,陳雨軒能理解,沒有外人在場,淩靈也能更好地跟她的AI敞開心扉。
陳歆沫不在家,連淩靈都走了,陳雨軒望着空落落的房間,信步走到了貓爬架旁,搔了搔貓仔毛茸茸的小腦殼。
喵祖宗大發慈悲地掀了掀眼簾看了她一眼,又老佛爺似的阖上,繼續睡它的覺,也不知道這睡得算哪一回。
——懶貓,一天到晚就是吃飽睡睡飽吃。
連貓都不理她,陳雨軒徹底“鳏寡孤獨”了。
她去陽臺扒了會兒窗戶,小區門口盡收眼底,卻連陳歆沫半點兒影子也沒有。
她又上樓轉了一圈,工作室收拾得井井有條,她開了光腦,想重新編寫陳歆沫的老系統,可大腦空空,敲了半天兩行都沒敲完。
關了光腦出來,又進了卧室。
——這會兒睡覺,晚上還怎麽睡得着?
陳雨軒橫趟在床邊,腿耷拉着,腳還挨着地,這姿勢很不像她,連看窗戶都是反着的。
她就那麽很不像她的盯了會兒反着的窗戶,從蒙蒙亮盯到萬家燈火。
——白桃不是說會回來做晚飯嗎?這都幾點了?它跟鄭克迪到底幹什麽去了?
陳雨軒爬起來,拖着拖鞋拖拖拖下了樓,坐在黑洞洞的客廳,像個游魂似的,視線不自覺落在了廚房。
廚房料理臺還放着泡菜瓶子和裝在半透明塑料袋的手工灌制的廣式香腸,泡菜瓶子映着窗外燈火,反着微光。
——對了!收人家這麽多東西,總得打個電話表示下感謝吧?
陳雨軒迅速摸起手機撥給了鄭克迪,有些懊惱自己的遲鈍,平時她不是這樣的,也不知今天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淩靈的事受了沖擊?
鄭克迪接得很快,似乎知道她為什麽打過來,接起來就道:“抱歉,耽誤了點兒時間,她正在穿衣服,馬上就好,等下我就送她回家。”
——穿……穿衣服?!
陳雨軒剛想問好好的穿什麽衣服?對面就傳來滴的提示音,鄭克迪歉意道:“不好意思,有個挺重要的電話打進來了,我先挂了,最多一小時 ,我一定平安把她送回家。”
陳雨軒恍恍惚惚應了聲“好”,電話斷了。
陳雨軒舉着手機在陽臺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放下手機,拉開玻璃門回了客廳。
陳歆沫回來時,客廳依然一片漆黑,要不是陳歆沫時刻定位着主人 ,知道主人在客廳,開燈的瞬間怕是要驚訝一下。
“抱歉主人,我回來晚了,我馬上去做飯,很快,半小時。”
陳雨軒一言不發地看着她換了鞋,脫了外套,走進廚房,很快進入到忙碌狀态,擱在膝上的手不自覺蜷緊。
——這是一點兒也沒有坦白從寬的自覺嗯?!
陳歆沫坐上鍋,熬上百合粥,把鄭克迪剛送來的香腸切了一根,蒸上,又蒸了碗鐵棍山藥。
青蝦去了蝦頭和蝦線,泡了她特制的腌料,等會兒碾成蝦糜,過一下油就是極好吃到蝦球。
腌上青蝦,陳歆沫又拿了青椒,準備再炒個素三鮮,這就足夠主人和淩靈吃了。
青椒切了一半,客廳傳來腳步聲,主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主人?”
除了特別激烈的情緒,一般緩慢變化的情緒是很難準确反映到數據的,之前鄭克迪接到主人電話時,陳歆沫的确監控到了主人數據的劇烈變化,她以為是在晚歸惹主人生氣了,這才急匆匆趕回來做飯,根本沒想過解釋外出的原因。
她的主人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黑發松松绾在腦後,幾縷情絲浮在臉側,将主人原本清瘦的臉遮掩地越發小的巴掌似的,那虛抿的紅唇透着一絲冷意,漆黑的眼瞳仿佛濃墨滴入深海,幽沉的難以窺探。
——主人怎麽還在生氣?是嫌她做飯還不夠快?
幸好現在都陳歆沫已經不是當初只會微笑安撫主人的脫機AI,她可以聯網了!
她熟門熟路地一秒選擇業界推薦第一哄主人開心的方法,放下手裏的菜刀,擦了擦手,一步步挪到陳雨軒跟前,剛想啓動方法,陳雨軒突然開口。
“鄭克迪呢?”
“回家了,主人。”
“怎麽沒上樓?”
“我不讓他上的主人,我怕寒暄起來耽誤主人吃飯。”
“他怎麽這麽聽你的?”
“我曉之以理,他自然就聽了。”
陳雨軒微蹙着眉心,理論上她清楚陳歆沫不可能和主人以外的人發生什麽,更不可能背叛主人。
可現實是陳歆沫有她的一級命令——可以擁有自己的想法,這……就不好說了。
鄭克迪的那一句“她在穿衣服”如鲠在喉,讓她從一個小時前挂了電話,一直噎到一個小時後的現在,她要是不問清楚了,飯都別想吃了。
“我問你,為什麽要跟鄭克迪走?”
“我有點事拜托他幫忙,主人。”
“什麽事?”
“可以不說嗎?主人?”
陳雨軒眯窄黑瞳,“你覺得呢?”
——主人好像……氣得不輕。
陳歆沫果斷放棄隐瞞,誠實道:“我跟他一起去買數據接收器,把他的數據植入到我體內,這樣就能時刻監控他的數據。”
陳雨軒微微睜大眼,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你監控他幹嘛?”
“監控實時數據,有利于判斷他的人品、性格和×欲。”
陳雨軒更難以理解了。
“你監控這個幹嘛?”
“他是主人的假戀愛對象,網上有兩千多萬假戲真做的樣本,萬一主人假戲真做,我需要幫主人嚴格把關,絕不能讓人品不佳,性格暴躁,x欲太過旺盛或太過冷感的不合适人選成為主人的伴侶。”
陳雨軒無語扶額,“我跟他不可能假戲真做,再說你監測他人品、性格也就算了,後面的旺盛冷感又是什麽意思?”
陳歆沫:“就是……”
陳雨軒打斷:“算了,別說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所以,鄭克迪說你在穿衣服,是你在零售店自己給自己內置接收器?”
“是的主人。”
“那你怎麽去了那麽久?”話音未落,陳雨軒就想明白了,“因為系統的關系,市面流通的好多接收器都不管用對吧?”
“是的主人,我們跑了好多家才買到。”
陳雨軒松了口氣,心情卻有些複雜。
“他跟着你跑一下午,不用上班的嗎?再說,他怎麽會同意這種事?你又不是他的AI,個人數據是很隐私的,怎麽能随随便便讓別人監控了去?你怎麽跟他說的?”
陳歆沫一臉人畜無害道:“實話實說的主人。”
陳雨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怎麽個實話實說法?”
陳歆沫道:“我告訴他,雖然您只是我主人的假男友,但是根據假戲真做定律,還是會有82.58%的概率假戲真做,為了避免主人遇人不淑,需要您配合數據監控,或者您如果性格有瑕疵,x能力不符合标準,現在直接說出來大家都省事,我會如實告知主人,避免主人假戲真做。”
正常而言,一個AI哪可能有自己的思想?這話怎麽聽都不像是陳歆沫擅作主張,倒像是她故意指揮陳歆沫,像是她看上了鄭克迪。
陳雨軒一個腦袋兩個大,瞪着這個惹事精,銀牙磋磨。
“你這麽說他就答應了?我不信。”
——鄭克迪說了假戀愛,聽到她可能看上自己了,應該避之不及才對,怎麽可能順水推舟?
陳歆沫颌首:“是的,鄭先生起初沒答應,後來我說他不答應的話,那就和主人終止假戀愛關系,避免傷害主人。”
——這下在鄭克迪眼裏,只怕是坐實了她看上他了!
——這惹事精,真……真是揍一頓都不解氣!起碼兩頓!
陳雨軒何止腦袋疼,陳雨軒氣得心口都突突的。
“所以呢?所以他就答應了?”
“也不是,後來鄭先生問我,如果和主人終止假戀愛,以後還能見到我嗎?我說如果主人見他時帶着我,那就可以見到。鄭先生又問,如果單獨約我呢?我說那必須不能,我只服務于主人。然後鄭先生考慮了一分三十二秒,答應了數據監控。”
這話陳雨軒聽明白了。
——所以鄭克迪答應監控自己的隐私,是因為他不想跟白桃斷了聯系,他……他真看上白桃了?!
陳雨軒蹙眉離開廚房,思索了一秒,給鄭克迪撥過去了電話,不管怎麽樣,該解釋的誤會必須解釋清楚。
鄭克迪對她的解釋明顯很詫異。
“所以說,因為她的邏輯程序不設限,你又給她下了可以有自己思想的一級指令,她真的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陳雨軒道:“AI怎麽可能會有獨立意識?它只是邏輯能力更強,可以在S級命令前提下,自行處理一些事情。就比如今天這件事,事先我完全不知情,是它不知道在網上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小說,自動歸類為樣本,擅作主張。”
鄭克迪輕笑了聲,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還以為……幸好不是。”
陳雨軒又道:“我的AI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我等下就把接收器拆了,我們的假戀愛不如也終止吧,這個年起碼是可以安穩度過的,其餘的等明年再說,總不能一直欺騙下去。”
鄭克迪沉默了片刻,苦笑一聲:“你的年大概能安穩了,我肯定是不能了,我媽今天逼我送泡菜時,專門交代了,說是過年一定得帶着你回家一趟,到時候如果不帶,恐怕得唠叨到元宵節。”
這一番話啊,堵得陳雨軒啞口無言。
人家才剛幫自己搞定了自己老媽,自己就這麽翻臉把人家踹了,這怎麽說也不合适。
陳雨軒猶豫着正要答應幫他過了這一關,鄭克迪突然又道:“其實你說的也對,的确不能一直騙下去,早晚是要戳穿的,到時候也是讓你為難。不如這樣,你讓陳歆沫陪我回去,到時候就說咱倆不合适,我看上陳歆沫了,不就行了?”
陳雨軒下意識攥緊了手指。
“陳歆沫是AI,不是人類。”
“我知道,可我家人不知道,能瞞住他們就行了。”
“可是……”
手機那邊傳來鄭克迪不好意思的輕笑,“其實……其實我真挺喜歡陳歆沫的,你說她的邏輯不設限,我就更喜歡了,我想讓她當我的戀愛對象,就跟家人說她是個孤兒就好,能瞞我家人多久就瞞多久,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可以瞞一輩子的。”
——呵,他倒是想得美。
陳雨軒看了眼還在廚房忙碌的陳歆沫,聲音冷了下來。
“AI不是人類,生不了孩子,根本不可能瞞一輩子。”
“沒關系,到時候就說我j子有問題,反正我也不想要孩子。”
陳雨軒冷笑:“你才認識它幾天?怎麽就确定自己會喜歡它一輩子?”
鄭克迪肯定道:“像她這麽漂亮的,現實中根本不存在,我眼光很高的,不可能看上比她差的,而她是AI,不管再怎麽漂亮也不會背叛我,我們肯定可以一輩子。”
陳雨軒:“不要把一輩子說得這麽簡單,尤其還是對着一個鋼筋鐵骨鑄成的機器。你知道它去掉外面那層皮囊,裏面是什麽樣子嗎?你知道它身首分離多可怕嗎?你知道它的眼球滾出來多驚悚嗎?你甚至都沒看過它拆開的樣子,怎麽就能說你會喜歡它一輩子?”
一口氣說完這些,手機那邊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陳雨軒都想挂電話了,鄭克迪才再度開口。
“我……的确是沒見過它拆開的樣子,但我見過別的AI拆開的樣子。”
“所以呢?你愛那個AI嗎?”
“那是我爸媽的生活型,還是個男的。”
“然後呢?你想表達什麽?”
“陳小姐還記得我跟陳小姐說過,雖然我一個人住,但我沒有AI嗎?”
陳雨軒依稀記得他确實說過。
鄭克迪又道:“陳小姐知道我為什麽不買AI嗎?”
“為什麽?”
“因為……我總是分不清AI和人類,哪怕是拆做一堆的AI躺在我面前,在我眼裏也只是生病了需要治療的人類而已,往家裏買一個AI,就等于多了一個需要我負責的人,我不想随随便便給自己增加負擔。
我知道這麽想的人可能不多,我也是被我爸媽影響。
我爸媽的AI是一代AI,最早的那一批,又貴又不好用,樣子也粗糙,可我爸媽一直舍不得換,用了這麽多年,早用出了感情,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哪有人嫌棄自己家人的?
這些年,光維護阿薩西的錢就足夠買一個最新的七代了,可我爸媽寧願維護,寧願多花錢。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喜歡陳歆沫,活了三十多歲,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我不想錯過。
我知道它對你來說也有着很重要的意義,所以你開個價,只要在我資産範圍內,我都同意。”
的确如此,這世界上,有不把AI當人殘忍虐待的,也有沒辦法把AI不當人的,遇到前者就是地獄,遇到後者就是幸運。
可那又怎樣?
陳雨軒淡淡道:“鄭先生能這麽想,我很高興,不過很可惜,陳歆沫是我的畢業作品,是不打算賣的,不僅不打算賣,它的建模我也申請了專利,任何人不能抄襲模拟。”
鄭克迪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不客氣地拒絕,頓了下,遲疑道:“你……不會也喜歡她吧?”
“對,喜歡,它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也是我的處|女作,我當然喜歡。”
“我的意思是……不是創作者對作品的喜歡,而是人與人之間最原始的喜歡。”
陳雨軒雙腿交疊坐在沙發,摩挲着沙發扶手,低低笑道:“如果連創造者都分不清自己創造的究竟是什麽,那生産線還怎麽搭?那麽多AI還怎麽賣?販賣人口可是犯法的。”
鄭克迪沉聲道:“創造者又怎樣?創造者就不是人了嗎?只要是人,都躲不開感情的束縛,只不過有的人太過自私,只愛自己,所以顯得好像沒有感情似的,我想陳小姐肯定不是這種人。”
鄭克迪并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人,他又詢問了一遍陳雨軒的意思,見她确實不會賣陳歆沫,遺憾順着信號幾乎漫出陳雨軒的話筒。
“君子不奪人所好,雖然我不是什麽君子,可也不能當土匪,陳小姐不想賣就算了,如果将來有一天想賣了,請第一個聯系我。”
“不會有那天。”
鄭克迪苦笑:“先不說這個,過年的事,還是希望你能讓陳歆沫陪我回去,這樣你就能順利脫身,我也能應付過去 ,也……順便給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畫一個句點。”
陳雨軒道:“還是我去吧,過了年就說咱們不合适分手了,或者先不說,等瞞不住了再說,也算沒白裝這一回。”
“那……好吧。”
挂了電話,陳雨軒一刻不停,徑直進了廚房。
數據接收器是植入胸腔的,打開胸腔并不費事,只要輸入指紋就能自動彈開,把接收器取出來就ok了,不用專門去實驗臺躺着那麽麻煩。
陳雨軒趁着陳歆沫切完菜還沒來得及炒的空檔,一個旋身,按着把她按在廚房牆壁。
陳歆沫纖娜的脊背緊貼着冰涼涼的瓷磚,撲扇了兩下桃蕊般的長睫,嬌紅欲滴的唇微微張成個小“o”。
“主人?”
陳雨軒一言不發盯着陳歆沫的紅唇,視線一點點上移,落在她那落滿星河的眼眸,明明第一次那麽爽快地拒絕別人,卻一點兒沒覺得痛快,越看陳歆沫這一臉無辜的樣子 ,越是惱火,關鍵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火什麽?
【憤怒比↑69%】
陳歆沫撲扇着桃睫,搞不懂主人為什麽突然又生氣了?
——主人這麽按着我,是想打我嗎?
陳歆沫被她單手按肩按在牆上,原本以為自己要挨打了,還有點擔心主人那麽嬌弱的手打她會不會痛?衣擺突然被撩了起來。
陳歆沫詫異地微微睜大眼:“主人這是要做什麽?”
——懂了!
這次不需要可樂指點迷津,陳歆沫覺得自己懂了。
——主人一定是想趁淩靈不在,見縫插針做一下睡前運動。
——這種事怎麽能勞動主人辛苦呢?必須她來!
陳歆沫歪頭看着陳雨軒,突然道:“主人,我們做個游戲吧?”
陳雨軒正專心致志撩着她的衣擺,想着讓陳歆沫自己抱着衣服,她好打開她的胸腔取接收器,冷不防這麽一句,微狹的眼眸撩起,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什麽?”
陳歆沫頂點不在意她的冷臉,依然笑得眉眼彎彎,甜如蜜糖。
“主人跟着我做。”
陳歆沫舉起左手。
陳雨軒直覺告訴自己,別搭理她,可明明心裏窩着無名火,卻鬼使神差地在她那軟糯讨好的笑容下,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陳歆沫又舉起右手。
陳雨軒跟着舉起和她相對的自己的左手。
少了支撐,陳雨軒撩了一半的打底衫落了回去。
陳歆沫并不管它,繼續下一個動作,兩只手腕交叉舉過頭頂。
陳雨軒可還窩着火呢,跟着不耐煩地也交叉了手腕,蹙眉道:“你到底要幹嘛?”
話音未落,眼前突然天旋地轉,陳歆沫迅雷不及掩耳猛地按住她交叉的手腕,一個旋身,和陳雨軒交換位置,猛地把陳雨軒按在了牆上。
兩個手腕同時被制,陳雨軒動彈不得,黑瞳眯窄,氣得磨牙。
”你幹嘛?!放開我!“
陳歆沫可不像陳雨軒按她按得那麽松垮,中間再插個人都沒問題,她按陳雨軒按得極為緊實,前心貼前心,額頭抵額頭,從上到下,可以說是密不透風,眼睫毛一眨就要刷到對方那麽近。
陳歆沫舔了下嬌豔欲滴的紅唇,挑釁似的輕輕嘬了下陳雨軒薄而柔軟的唇,她知道,主人的唇越親越紅豔,親到最後像是綻開的花朵,引人犯罪。
“做……主人想做的事。”
陳雨軒臉都黑了,她努力沉住氣,絕對不能再掉坑裏,一定要堅持政治正确。
“我想做的事?好啊。我剛陪你做了游戲,現在該你陪我了。”
主人想玩游戲?這可是機生頭一遭啊!
陳歆沫表示必須支持。
陳歆沫興致勃勃道:“主人想做什麽游戲?”
——居然這麽輕松就糊弄住它了?
陳雨軒自己都不可思議,她記得沒錯的話,之前遇到這種情況,就算她命令陳歆沫,陳歆沫也不怎麽聽的。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個絕佳的翻身機會,陳雨軒不打算放過。
陳雨軒微微一笑,融化了眉宇間的細雪,黑發如雲散浮臉側,被嘬過一口的唇透着點微腫的鮮紅,再舔一口就要破掉似的,緩緩吐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現在起,你是林黛玉,我是孫悟空,你是我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刑、美色撩人 ~手榴彈~包養議棋~
感謝貓三花 3個;冰夢 2個;今天有糖吃 1個~包養議棋~
感謝某不知名讀者 28瓶;我是許佳琪你信不信 1瓶~給文文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