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主編分派完工作,交代彌生:“你負責挑選相片。”
“沒問題。”彌生收下資料。
散會後,她一個人去吃飯。
明天就是約定的日子,他會來吧?他身邊沒人吧?他會記得吧?
二月八日,約定的當天晚上,彌生刻意打扮,她刷了眼睫毛,擦淡紅色唇膏。她戴上一只銀色環,狀耳環對鏡照了照,又覺得累贅摘下。轉身“刷”地拉開衣櫥,穿上早已準備好的洋裝,外邊再罩件白色束腰風衣,将領子豎起,站在鏡前打量自己。
她緊張地籲口氣,她問自己:“彌生啊彌生,一年了,他還愛你嗎?”
鏡子中的自己并沒多大改變,只是頭發長了點,那麽他呢?
正想着,門鈴響起,彌生奔過去開門。
“她爸不在,幫我帶茵茵!”铄雅将茵茵推進屋內。
“不行,我有約——”
“我要趕去公司,有一筆三百萬錯賬!”一嚷完,铄雅便飛奔而去。
“可是我……”這下完了。
“哇——”茵茵嘩地大哭。
彌生趕緊安撫:“不哭、不哭。”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啦!”茵茵漲紅着臉哭叫。
唉——彌生看表。七點了,連忙拿了皮包,抓了甥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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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上,茵茵吵鬧,彌生很想哭。她期待了整整一年的約會,重逢時刻竟還要帶這小魔頭,可恨的是這小魔頭非但不領情,還大吼大叫。
“我要媽媽!我要回家,回家!”她跳到座椅上指着彌生命令。
司機急吼:“快坐下,這樣我看不到後面!”
彌生抓她下來,她抓彌生頭發。彌生痛呼:“放手!茵茵……”天啊,她吹了好久的發型!彌生趕緊望住窗玻璃,天哪!好好的發型變得像天女散花!她氣嚷:“茵茵!你看你幹的好事?”
茵茵開始拉車門,“我要出去!”
彌生将她扭到身旁,她低頭嗚叫一聲,彌生頓時覺得膝蓋一陣溫熱,同時聞到一股惡心味。不!不會,絕對不會!她低頭一看,天啊!茵茵吐了!彌生探探茵茵額頭的溫度,好燙!
司機叫:“她吐在我車上!”
彌生嚷:“載我去醫院!”
頭發亂了,洋裝毀了,約定時間到了,彌生還困在醫院裏。
茵茵發着高燒,她忙着聯系姐姐,電話撥不通,打給姐夫,他說他在中部。彌生不停看表,又不時注意躺在病床上的茵茵,護士幫她調整點滴注射的速度。
“她怎麽樣?”
“打完這瓶,要是燒退了就可以回家。”
茵茵吃了退燒藥,望着阿姨掉眼淚,她的聲音啞了,“阿姨……阿姨,我想回家……”
彌生看了好心疼,趴在床前溫柔地安撫她:“乖喔,媽媽很快就會帶你回家,你要聽話喔……”
金紹棠飛抵海島,一出關,攔了輛出租車前往約定地點。
一路上葛大不斷地打電話來催:“拜托你快來!蕭荷要上工了,我的媽呀,她穿得像歐巴桑,我快氣死了!”
“今天不行。”
“怎麽不行?拜托你啦,大師!”
“我有重要的約會。”
“什麽約會比賺錢重要?那兩倍,我給兩倍酬勞!”
“不行。”
“三倍!”
“別吵我!”金紹棠關機,對司機說:“拜托你快點——”
來到約定的地點,金紹棠坐在舊時的那張白色椅子上。在他的大衣口袋裏,有一枚戒指。他通過考驗,熬一年的相思,證明對她的愛。他準備好求婚的話,現在,只等她出現。
半小時過去,她沒出現。
他環顧四周,他想,彌生肯定塞在某個車陣裏。
一小時過去,他起身往返每張椅子間,懷疑自己走錯地方坐錯位子。
兩個小時後,他情緒緊繃,覺得快抓狂。
不,她會來的,他們約好的。金紹棠攔了路人問:“今天是八號嗎?”路人點頭,他又坐下等。數着經過的車子等,張望過路人,抽着煙等,坐立不安地等,等到路邊的店家都關燈了,他聽見鐵門拉下的聲音,他還是等着,等到街上行人越來越少,氣溫越來越低,他的心也越來越冷。
她沒來,十二點了。她選擇忘記他嗎?她找到更好的依靠?寒風穿透他的心,他覺得胸口恍若破了個大洞。
他站起來,苦笑自嘲,“金紹棠,你也有今天?”
過去約會,他總是讓人等,不是爽約就是遲到;今日等人,才知等待是這樣難受。他從沒真正地領悟到愛情,直至彌生喚醒他,可是她真殘忍,讓他相思白費,她爽約了……
為什麽?她記錯日子?對,肯定是這樣,可是他又想,彌生做事細心,不可能弄錯日期。
他又逼自己多等一會兒,一會兒過後他又勸自己再五分鐘就好,五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他生氣,抽完最後一根煙,他走了。
“拜托你快點!”彌生朝司機嚷。她現在好狼狽,等姐姐到醫院時,已經半夜十二點了,急着赴約,她奔出醫院還摔了一跤,跌傷膝蓋,鞋跟也歪了。
本想完美地出現在他面前,誰料到會搞成這副德行,披頭散發,一身臭味……這都算了,現在只盼能見到他。
車子停靠路旁,彌生付錢下車,她瞪着空蕩蕩的一排椅子,擡頭張望,街道幽暗,沒半個人影。彌生坐下,癱靠在椅背上。
他來過沒?他是來了等不到她走了,還是根本沒出現?彌生揣測着,忽然氣得想掐死自己。
她真白癡,當初幹嘛約定一年?幹嘛不接受他就好了?結果呢?好了,現在他沒出現,他變心了?他等不下去?他有新戀情了?
就算有也不稀奇,他從來不缺女人,從來不懂抵抗誘惑。彌生啊彌生,你真傻,你以為自己很有魅力嗎?妄想要他等你?他到底有沒有來?
彌生蒙住臉,沮喪地哭起來。
她坐着哭了很久,把力氣都哭盡,才起身攔車回家。
車子搖晃,她靠着車窗,疲憊得像快死掉了,冷風把淚吹幹,她想着他的臉,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他不要她了嗎?
她好想他啊,她想起住院時,他命令謹臧跟姍芭打掃病房的模樣,他站在中央指揮謹臧挂畫,他還差謹臧去拿地毯來鋪……
彌生笑了,眼淚一直淌,心好酸啊!
她想着他們窩在病房看影碟吃泡面,《星際大戰》都從首部曲演到二部曲了,他們的故事卻沒了下文。仔細想想,他對她很好,比對他的前女朋友們都好。她的手削傷,他幫她上藥,還用繃帶紮了一朵花;她的腳扭傷,跌打師父被他煩得想打人,那天他那麽緊張,深怕師父弄疼她。
當時她答應就好了,哪怕他的愛很短暫都好,是她太貪心了,奢望要一輩子的愛,現在落得什麽都沒有……
她笨蛋,她真是笨蛋!
車子駛進巷口,彌生喊停,付錢下車。
她拎着皮包,踩着壞掉的鞋,一拐一拐地走向門口。
“你幹嘛”暗處有人喝問,彌生吓一跳,一擡頭,她立刻傻了。
“你?”是金紹棠!天——她揉揉眼睛,莫非想他想到眼花?
他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手臂,“你為什麽沒去?我等了你好久,等到快瘋了,我不甘心,你不愛我了嗎?你忘記我們的約定嗎?”他忽地停口,注意到她狼狽的模樣,她披頭散發的,白洋裝沾滿污漬,鞋跟斷裂,“你怎麽了?你、你發生了什麽事?”他擔心得語氣焦急。
彌生哽咽,“我以為你沒來……我以為你忘了……”
“笨蛋,我怎麽會忘記,我想死你了!”他張臂就要抱她,她卻退開,躲得遠遠,“彌生?”
她又笑又哭,很尴尬,“我很臭,別抱我……茵茵……我甥女病了,吐在我身上,所以我……”她笨拙地解釋,“我很急,急得不得了。我到那裏時你已經不在了,我很難過,一個人坐在椅上一直哭一直哭。我不知道你來過沒有?不知道你等過我沒有?我好怕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将她拉進自己懷裏,緊緊地抱住她,才不管她身上的臭味,“我再不放手。”他說,臉緊挨她的臉。
小巷晦暗,燈下飛蠅旋繞,他們緊緊抱住彼此,地上的影子融在一起,天上明月柔媚吐着光暈,一如一年前,見證着他們的約定。
總有人等不到誓言實現,但那不是他們,他們的好圓滿!
彌生洗過澡,換上幹淨衣服,像以前那樣,他們坐在沙發上聊天喝茶。不同的是,他的手環在她腰上,他望她的眼神多了溫柔。
他嗅聞她的頭發,“好懷念的味道。”
她笑問他,“請秘書沒有?”
“請了三個助理,秘書的位置還空着,一直等你。”他摸摸她的頭發,“你要回來幫我嗎?”
她搖頭,“我熱愛現在的工作。”
他只好問:“那你缺秘書嗎?”
她哈哈笑。
望着她可愛的笑容,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又将她按倒沙發,吻得深而纏綿,直至她喘不過氣,才放開她。
他們望着彼此,目光閃爍,兩顆心劇烈跳動。
他摸住她臉龐,“彌生。”
“嗯?”
他拿出戒指,抓了她的手套上,她挑眉。然後,他的求婚詞很嚣張,瞪着她就說:“你去請假一個月,我們去巴黎,去巴黎結婚!”
她正色教訓道:“我不能為了戀愛影響工作。”
那是他過去說的蠢話,他們同時笑開來。他圈住她,吻她眼睛,吻她耳朵,又吻她脖子,她覺得癢直笑。
“請假吧,請假嘛——難道你不想跟我結婚?你不要嗎?”
結婚?當然結婚!可是她不肯輕易答應,故意說:“我考慮考慮,再三年你沒交女朋友,我們結婚。”
他掐住她的脖子嚷:“結婚、結婚、結婚!”還等三年他們都老了,真要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再互相照應嗎?
當然不,他絕不讓她拖了。
三個月後,彌生出差,前往巴黎采訪服裝秀。金紹棠早等在那邊,哼哼哼,時尚圈可大可小,他金紹棠能屈能伸,自告奮勇到法籍設計師的場子幫忙。
當彌生坐在觀衆席忙着拍照做筆記時,有個男模特兒走出來,她一看——
喝!她的筆飛了,相機掉到地上。
男模特兒一直向前走、向前走,走下臺,走向她,停在她面前。這時法籍設計師吼一聲,燈光熄滅,嘩地一陣騷動,燈再亮時,彌生已被男模特兒——金紹棠橫抱在懷,現場奏起結婚進行曲,早早串通好的模特兒一擁而上,圍住他們,每人手中拿着一枝紫色郁金香。
“彌生,嫁給我!”他用近乎勒索的口氣。
她愣在他懷裏,待回過神來,她笑了,被他牢牢橫抱着,她還能說什麽?
她用法語大聲地嚷了句:“我願意!”
登時歡聲雷動,法籍設計師自願當證人。模特兒将花兒全交給彌生,一人說一句祝福的話,金紹棠笑得好滿足,彌生笑得臉紅紅,他們在時尚界人士見證下,互訂終身。
兩個人,從相識到互相追逐,從她是他的影子到他成為她的信徒,從暗戀失戀苦戀才熬成了熱戀,終于在歡笑聲中有了完美句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