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隐約覺得,自己是聽說過或是見到過類似的情節的。又好像不是聽說也不是見過,而是夢到過。細細去想,又好像不是夢到過,而是親身經歷過。
身體裏仿佛騰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告訴自己懷念着那段往昔,摻着一絲苦澀一絲甜。李優孟感到一陣深深的不安,莫非蘇輕暖的記憶仍儲存在這具身體裏,并且,正在被喚醒?
若真是如此,她該如何自處?
而這段故事裏,明明宋齊是講述人,那顧若連臉也未曾露,并且聽起來還是個壞極了的男人,可不知怎的,李優孟卻能夠想象到顧若在每一個場景中的模樣,在每一個情節中的重要。
她深知無論好與壞,傷與痛,那是蘇輕暖與顧若的故事。而宋齊,是個從始至終最近最忠實的旁觀者。
這樣想着,不由得對宋齊感到抱歉。他明明痛徹心扉,卻只能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轉眼到了年關,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喜慶熱鬧。說起來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過年,前三年她都在病房住着,過年也只有母親帶來的餃子,和病房電視裏不知所雲的什麽春節聯歡晚會。
這裏過年遠不比家裏熱鬧,可是也別有一種安适。
除夕那日,李優孟躺在床上端詳手裏的小錦盒,百無聊賴地打開又合上,打開又合上,突然卻感覺眼前一道刺目的白芒閃過,似乎是從那枚眼珠中照射出來的。她大驚着坐起身,待要仔細看時,那珠子已經恢複了沉寂,一片黯淡的死灰。
轉了幾個方向,又拿到窗下對着外面的光線仔細觀察,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再看一看四周,自己還在蘇輕暖的房間裏,沒有任何一樣。
正狐疑間,有人打來電話,一看號碼沒存姓名,接起來才聽到是路遙。因為這手機是顧若賠給她的,所以裏面只存了顧若一個人的號碼,連宋齊都是後來添加的。這讓李優孟很不爽,因為她那天想打電話跟白花花打聽一下期末成績的事情,才想起來白花花老家的號碼她是存在舊手機裏了。
路遙在電話裏給她拜年,她也回了一句吉祥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皂苷中毒的事情,李優孟感覺跟她之間總有那麽一點隔閡。
寒暄了半天有的沒的,路遙突然問起,她最近有沒有看新聞。
李優孟說沒有。路遙又說,塞外有一大片濕地沼澤近日水位猛降,地層裏露出來許多古代兵器,刀槍劍戟都有。
李優孟心不在焉說,哦,是嗎?
路遙又繼續說,除了兵器,還有大量精良铠甲戰車,另外,還有許多白骨。目前專家基本認同,這是一處古戰場遺址。作為全國最優秀的考古單位之一,李優孟學校将派遣一支由學生和老師組成的考古小隊,前往遺址協助發掘。
李優孟說,哦,是嗎?
路遙頓一頓又說,聽說是在陰山腳下,初步斷代是李朝末年。
李優孟愣怔半晌,才說,是、是嗎?隔了好久才想起來問說,路遙,你去嗎?路遙說去的。李優孟說,我可以去嗎?
路遙有些為難,說名單是系主任選定的,可能不能随便增減。李優孟問她系主任電話多少,她找了一下念給她。
挂了路遙電話,李優孟立即給考古系系主任打了過去。結果坑爹的路遙給的是辦公室電話,大過年的,誰會守在辦公室裏啊。于是沒有打通。
于是李優孟便懸着一件心事,開始盤算自己要如何去到那個“古戰場遺址”,去看看究竟是不是龍塵伊最後作戰的地方。不知怎的,心裏懷着一半期待,還有一半擔憂。
隐約覺得,這事情跟剛才小錦盒中鷹眼的異常有關。
那小錦盒是龍塵伊送她的,據說是高昌國某一族的聖物,也就是龍塵伊生母所屬的那一色目人族。用現今的觀點來說,應該稱之為中亞或東歐人種。這一部族的人們自古以神鷹為圖騰,認為自己是神鷹的後代,盒子裏的這只不朽的眼睛,據說就是保存了幾千年之久的神鷹之眼。它通天地之靈,可以保護家園,庇佑族人,帶來無盡的福蔭與幸運。
部族領袖将它代代相傳,傳至龍塵伊母親手裏,又傳至龍塵伊。龍塵伊把它送給她,要它護佑她的平安。彼時李優孟已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只有一個他。
這枚鷹眼,光說在李優孟手裏的時間,就已經有四五年了,如果再加上穿越跨過的這段時間,少說也有一千零四五年了,居然還未腐朽。可見真是神鷹之眼。
記得當初混沌中有人對自己說的,五年……找到那個東西……便會有轉機。
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麽?所謂的‘轉機’又是什麽?五年之後自己究竟可否沖回家園?這一切的離奇,又究竟跟這只神鷹之眼有無關系?
想不明白,始終想不明白。
因為心事煩亂,李優孟便起身披衣出門去。父母親問她去哪裏,她只說出去看煙花。
走着走着,就沿着宋齊告訴過她的路線,走到了中學母校門口。因為早就放假,校園裏此刻空空蕩蕩的,望進去,教學樓所有的窗戶都是漆黑一片,只有操場周圍亮着一圈白慘慘的照明燈,枯樹枝在暗紅色的橡膠跑道上投下陰影,疏影橫斜,說不出的冷清孤寂。襯着滿世界響亮的爆竹聲,這一方顯得更加冷清孤寂。
校門緊鎖……咦,貌似旁邊通往存車處的側門虛掩着。
李優孟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
(章四十七)偶遇
(章四十七)
一走進學校裏,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就迎面而來。說不上來哪裏熟悉,自己壓根兒就沒有來過這裏,可是就是熟悉,好像每一個角落裏都藏着自己的回憶。只不過那些回憶,暫時想不起來。
暫時想不起來?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把李優孟吓了一跳。什麽叫暫時想不起來,應該是根本不屬于自己才對。就算感到熟悉,也應該是因為聽別人提起過,産生同感罷了。
在冷冷清清的校園裏閑逛其實是很惬意的,尤其是耳邊響徹嘈雜,更讓人覺得身處一方淨土,格外難得。
繞着操場走了一圈,不知不覺走到了圖書館前。圖書館鎖着門,黑着燈,透過落地窗子往裏一看,一片月輝鋪灑在窗子裏的地面上,仿佛漆黑中的一大片銀色的海。
隐約覺得熟悉。李優孟閉了閉眼,腦海中竟然能夠清晰地描畫出圖書館裏的布局。睜開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想象中該有書架的地方,果然站着一排書架,該有長桌的地方,果然擺着一排長桌,就連拐角處牆上那個大大的“靜”字,也跟自己腦中閃現過的畫面一模一樣。
李優孟感到心驚。
莫非身體真的在蘇醒?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又繞着操場轉了一圈,心事繁雜。偶然間一擡頭,卻看到對面欄杆上靠着個人,仿佛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李優孟錯愕了一下,心想誰還會在除夕夜到這裏來?默念了一句“該不會是顧若吧”,結果走近兩步發現,那身形貌似果真就是顧若。
不由得暗罵自己,真是想什麽來什麽。為什麽第一反應就是想到顧若呢?難道是因為期待?難道是因為太久沒見了所以不适應?拜托,放假才剛半個月而已……李優孟站住腳,看着那人,一動不動。
顧若開始朝她的方向走來。風揚起他的黑色風衣,連同那清爽的深棕色短發。
李優孟看他越走越近,突然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他楞了一下,也跟着笑,說:“好久不見。”
“嘿嘿……”本來想回他一句“好久不見”,結果一張口卻發出傻笑的聲音。李優孟自己也驚了一下,趕忙伸手捂住嘴巴。
“怎麽了?”顧若奇怪。
“……冷。”
“冷嗎?”顧若說着解下自己的圍巾,裹住了李優孟的半張臉,然後挑眼看她,眼中仍帶着笑意,“還冷嗎?”
“不了……”李優孟呆呆搖頭,身子稍稍往後傾,不讓自己離他太近。鼻尖蹭着柔軟的圍巾,嗅到他身上一貫的那種清爽氣味。他臉上的傷疤已經結了痂,但還是很觸目驚心的血紅,深刻得難以愈合。李優孟心裏實在是感到抱歉,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就讓自己給花了,唉……
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他:“怎麽會來這裏?”
顧若将雙手□□口袋裏,環顧空空蕩蕩的校園,說:“來看看。”
“看什麽?”
顧若轉眼看她:“看看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和待了六年的學校。”
“諾諾呢?”
“她奶奶在照看。”
“哦。”李優孟點點頭,“所以你小的時候是在這裏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