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頭狠狠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
車子擦着大橋欄杆停下,發出刺耳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被顧若拽下了車子,用了比剛才更大的力氣。險些便摔倒在地上,幸而伸手胡亂扶了一下,扶着殘破的車門,才堪堪站住。
顧若不說話,迎着寒風,拖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了大橋下,冰封的河水邊。橋洞裏冰寒徹骨,有風席卷着雪花,刻骨銘心地吹透人的身體。因為染了風寒,李優孟此刻格外畏寒,迎着河面上吹來的大風,頭腦一邊滾燙一邊發冷。身上的衣服并不保暖。低頭間看到手裏還提着沉重的戰衣,心想要不要穿上禦寒?轉眼又看到顧若冷冽的面孔,自責感又襲上心頭,便沒有采取動作。
顧若就這樣面朝着河水站着,一言不發。很久很久。李優孟便站在他身後等着。
手機突然沒完沒了地震動起來,在這沉靜的曠野裏顯得格外響亮。李優孟掏出看了看,是宋齊。大概是擔心她的安危吧。但她深知此刻絕不是接電話的好時機。于是挂斷。
下一秒,手機又震動起來。挂斷,又震動,挂斷,又震動……李優孟嘆一口氣接起來,結果“喂”字還沒出口,就被顧若一把奪過,狠狠地抛了出去。落在遠處河面上,彈了幾下,碎成了八瓣。
下一刻顧若便扼住了李優孟的喉嚨,狠狠的,掐得她險些窒息。不過只是一瞬,一瞬的狠歷過後,便放松了些力氣,留給她艱難呼吸的餘地。然而這只是手上,他臉上的怒色絲毫未褪,逼視着李優孟的眼睛,仿佛要用眼神作利刃,一刀一刀,将她千刀萬剮。
“諾諾不見了,你卻還在這裏跟別人卿卿我我?”
“我……”
“蘇輕暖,你就那麽讨厭諾諾嗎?”
“我沒有……”
“你寧願陪一個龌龊的男人喝茶聊天,談一些龌龊的事情,也不願意去接諾諾,是嗎?你寧願為了他争風吃醋,也不願意顧慮一下諾諾的安危,是嗎?諾諾在你心裏……就那麽的……那麽的多餘嗎?”
“顧若,你別這樣!”他眼睛發紅,迸出血絲,李優孟感到怕,怕他痛極恨極,自己着了魔。這個男人,太在意女兒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諾諾啊!”李優孟說,想喚回他的神智。
“找到諾諾?”顧若冷笑,“哼……你不用虛情假意了,諾諾不見了,你終于開心了吧?”
“顧若,你是怎麽了?”李優孟蹙眉問。他怎麽會這樣不冷靜?他不該是這樣的人。就算不冷靜,他那麽在意諾諾的安危,一定也分得清事情的緩急輕重,為什麽不趕緊想辦法去找諾諾,而是在這裏跟自己耽擱時間?除非……
“對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諾諾的下落了?剛才那個電話,是不是……”
“不要說話!”顧若冷冷打斷她,仿佛嫌她聒噪得很,握着她的喉嚨将她推到身後的橋墩上。整塊的鋼筋水泥冰寒刺骨,很快就透過層層冬衣傳入到皮膚肌腠中,冰得李優孟牙關一顫,倒吸一口涼氣。
還未來得及反應,顧若已經近近地欺身過來,整個身體都覆在了她的身上,并漸漸加重力氣,仿佛是要用這種擠壓的力度來向她宣布心中的怒火,要她臣服求饒。又仿佛縱使求饒,也不打算放過她,就這樣壓得她喘不過氣,無法逃脫。
直到胸腔被壓迫得再不能呼吸,李優孟才擡起頭來。對上他深邃而洞黑的一雙眼睛,心裏猛然一驚。他深棕色的眸,是被隐在了夜色裏,還是被怒火染成了深淵般的顏色?這樣可怕,這樣近在咫尺的寒意……
“蘇輕暖……”顧若抵着她的額頭,雙唇時而靠近時而遠離,用滾燙的氣息在她唇上逡巡,輕輕吐氣說,“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李優孟沒有說話。她感到心驚……又莫名心動。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樣親昵卻又帶着危險氣息的舉動,這樣挑釁而又不容反抗的行為,他是要做什麽?他是要折磨她,還是什麽?屏在胸口不敢吐出的氣,找不到出口,硬生生憋紅了一張臉。李優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有些慌亂地躲閃。
顧若卻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擡起臉來,逼她與自己直視。“你跟我說,蘇輕暖——”
“說什麽?”
顧若沒有回答,看了她好一會兒,眉頭動了動,眼中不知為何泛起水光,瑩亮的,很好看。他突然垂頭過來,眼看便要貼上她的唇……
千鈞一發之際,李優孟腦袋中“躲與不躲”的鬥争已經不可開交,不料宋齊卻突然趕到,見此情景,毫不猶豫地上前拉開她身上的男人,并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顧若你個禽獸!你要對暖暖做什麽?”
顧若沒有躲。不知道是沒有躲,還是壓根兒就沒反應過來要躲。因為他剛才一直關注着李優孟,絲毫沒有察覺危險的到來。此刻站穩了腳,扶一扶出血的鼻子,挑眼冷冷看宋齊。
宋齊一邊拉過李優孟護在身後,一邊叫嚣:“顧若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麽多年了,你不聞不問也就算了,我就當你是沒良心!現在你跟別人的孩子不見了,憑什麽怪在暖暖頭上?你折磨她折磨得還不夠嗎?有什麽沖我來!別欺負女人啊!”
顧若沒說話,冷眼看着他。
“你說!這孩子到底是哪來的?是你跟哪個野女人生的?!”宋齊叉着腰一副母夜叉樣。
聽這話的意思……怎麽他倆早就認識嗎?李優孟心想自己雖然搞不懂狀況但有必要勸說一下,于是上前去拉宋齊。結果腳剛邁出去,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樣,雙腿一軟險些摔倒。頭腦昏昏沉沉,有些脹痛。想是風邪入裏,病得重了。
宋齊連忙接住她,小心翼翼地,扶她半靠在自己肩上。李優孟是不肯靠的,覺得在師長面前這樣有失禮儀,可是奈何身體正虛弱拗不過他的力氣。宋齊又轉頭對顧若恨恨說:“暖暖現在還病着,她在發燒你知不知道!你怎麽能讓她在這種天寒地凍裏站這麽久?”
顧若看了對面兩人一眼,冷哼了一聲,十分不屑,丢下一句“你們盡情在這裏柔情蜜意”,就轉身頭也不回朝橋上走去。
(章三十七)虛驚
(章三十七)
“暖暖我們不理他,我們回學校!”
“不行……”李優孟強撐起疲憊的身體,腳步漂浮地,沿着顧若離開的方向追去,“諾諾是我弄丢的,找不到她,我不能回去……”
“暖暖!”宋齊站在原地看着她努力前行的背影,知道她的執拗,勸是勸不動的。想起當年的她,雖然性情與現在大不相同,愛說愛笑,愛玩愛鬧,可這一點卻是未曾改變的,固執到死。只好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跑過去扶着她,說,“傻瓜,我陪你。”
高三那一年,他就說過這樣的話,我陪你。那是蘇輕暖最孤獨無助的一年,她倔強地不肯将自己承受的痛苦告訴任何人,可是有些事情卻瞞不過身為同桌的他。那一年他比她父母都要了解她更多,比她父母替她做的都多。
終于等到她肯依靠自己,卻必須要看着她為另一個人傷心難過,同樣,為另一個人振作努力。自己坐在她身旁,離她最近的位子上,卻從來都不在她心裏。雖然有時會難過,但他心甘情願。
有什麽辦法呢,那麽喜歡她。從十二歲那一年第一次坐同桌,到後來分開,再後來又坐同桌,再後來……再後來,就想跟她一直那麽靠近,一直一直……直到高中畢業,直到她發生了那麽多變故,最後忘了他。
宋齊是眼看着蘇輕暖從一米五幾長到了一米六七,從瘦瘦小小長到了亭亭玉立,從不谙世事長到了情窦初開,無憂無慮的少女有一日也愛上了別人,為他哭為他笑,為他悲傷為他勇敢,第一次逃學第一次化妝、第一次穿高跟鞋第一次被老師找去談話,所有的年少叛逆都是為了那一個人。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他的眼皮下,他的咫尺旁。
想起來,如何不酸楚。
李優孟并不知道顧若去了哪裏,只好跑去顧若家。宋齊跟在身後,一言不發。
敲門沒有人應,李優孟便從牛奶箱裏熟門熟路地摸出了備用鑰匙。結果卻發現門被從裏面反鎖了,打不開。
有人在家。顧若已經回來了嗎?李優孟愣了愣,俯在門上聽。聽到裏面有腳步聲,還有窸窣的對話聲。有顧若的聲音,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李優孟猶豫了幾秒,再次敲門:“顧教授,諾諾找到了嗎?”
沒有人應門,沒有人回答。她卻堅持不懈,一直敲,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