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出去的電話,便拉上簾子去哄顧諾睡覺了。
回去的出租車上,李優孟很留心地重新記了一遍往返的路線。都沒有仔細去聽宋齊說了些什麽。等到大路小路都差不多記住了,她突然一拍大腿,“呀”了一聲。
宋齊問她怎麽了怎麽了。她看着宋齊說,我忘記了,我下午有課。宋齊又問她有課怎麽了。李優孟唉了聲氣,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又要上實驗課了,提前有些激動。
因為有承諾在先,第二天下午,李優孟逃了半堂課,早早就跑去顧諾幼兒園門口等着。去的時候門外還一個人都沒有,她便靠在門上看裏面孩子們玩耍。
看着看着,心底便起了痛意。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在何方,失去了爹娘,又該是如何坎坷的命運。她卻如此無力,甚至連看都看不到,甚至都不在同一片天空下。娘親想要回到你身邊,卻被久久地困在了這裏。
該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更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無論命運好與壞,在這一時刻,也早已成了塵埃下的腐骨。
正想得出神,卻突然感覺有一團小東西撲到了自己腿上。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早已熱鬧起來,車子、人,早已把小巷裏填得水洩不通。孩子們也放了學,紛紛奔向自己的父母。
“暖暖!”顧諾背了一只藍色的小書包,兩只手攥着她的褲子,仰起頭來看她,臉上有幾分嚴厲,“在想什麽呢都不看我!不怕把我弄丢嗎?”
确實是分心了,險些錯過她,李優孟一時無言以對,只好彎腰摸摸她的頭,問說:“諾諾要不要暖暖抱?”話說出來自己也驚了驚。從何時起,自己都可以這樣自然地稱自己為暖暖了?要習慣這個身份了嗎?
“哼!”顧諾抱着胳膊,一副“不原諒你”的模樣。李優孟忍俊不禁,無可奈何地抱起她。她還是撅着小嘴兒抱着胳膊,那副“不理你”的态度。
這小人兒,真是不怕生,還會發小脾氣,可愛極了。李優孟心覺與她一見如故,喜愛得不得了,突然好想把虧欠自己孩子的那份愛惜都補在她身上。卻又害怕對她好了,心裏對不起自己的孩兒。
其他家長看到李優孟和懷裏洋娃娃一樣的小家夥,紛紛贊嘆說“小姑娘真漂亮”“媽媽真年輕”“是不是未婚媽媽”之類的。李優孟報以微笑,懶得解釋。
沒走幾步,顧諾便自己消了氣,仿佛把剛才的事情通通忘了個幹淨。開始開開心心地講起今天幼兒園裏發生的事情,小朋友們做什麽游戲了,老師誇她懂事了,中午的飯不好吃了,之類之類的。她自說自話,只要李優孟“嗯嗯啊啊”回應着點,便能喋喋不休地說下去。
她對她親熱的樣子,不像是才認識一天,就好像是很親近很親近的人。她似乎很信賴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昨天第一次見到時看得出她是對陌生人很有防備的。這大概就是投緣吧。
顧若、顧諾。李優孟心裏想,這父女倆的名字起的可好,讀着也像寫着也像。是誰起的呢?顧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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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實在是路癡,李優孟輾轉幾番,憑着顧諾的指引才終于找到了家。顧若的家。
找到家卻猛然發現沒有鑰匙。站在門外,兩人大眼瞪小眼。李優孟問顧諾說你有鑰匙嗎。顧諾愣愣搖頭,說我沒有啊。一大一小只好幹瞪眼。
仿佛早料到會如此,顧若不多久後就打來電話,說鑰匙在門外的牛奶箱裏,牛奶箱的鑰匙在樓下郵箱裏,郵箱的鑰匙在鄰居家門口墊子底下。
李優孟按照他的指示領着顧諾下樓去找郵箱,下到十樓才猛然想起需要先去鄰居家門口找郵箱鑰匙,于是又鼓起勇氣坐了電梯回到二十八樓,去鄰居家門口翻開墊子,沒有發現鑰匙,卻驚動了鄰居家裏人。
家裏女人打開門來看了看,正看到李優孟撅着屁股蹲在地上鬼鬼祟祟東摸西看,以為她心懷不軌,先是驚了驚,正要喊人時,卻看到了站在一旁瞪着眼睛似乎也在找東西的顧諾。這小家夥鄰居們當然是認識的。于是狐疑地問說:“你是……”
李優孟忙起身鞠躬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請問您有沒有見過那家裏郵箱的鑰匙,孩子的父親說是在這裏放着來着……”
“哦,你是諾諾的媽媽吧?”女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這女人也是,丢下一個男人一個孩子在家裏,吃喝拉撒也放心啊?一個男人帶孩子,日子要怎麽過喲……”
李優孟擺擺手:“不是不是您誤會了,我不是……”
“找鑰匙是嗎?”
“是。”
“就是嘛,是就是,你一個勁‘不是不是’的,不是什麽啊不是。”女人一邊說着一邊回身去屋裏取了什麽東西出來。
李優孟:“……”誰能告訴她這女人的話該怎麽接?從哪裏理解起呢?
“喏,鑰匙。”那女人丢了一串鑰匙出來,一邊關門一邊道,“你家男人也真是的,鑰匙不藏在自家門口,偏要藏在我家墊子下面。前幾天我兒子腳都給它硌破了,我就先拿回家裏來了……行,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過啊,我正洗衣服呢就不留你了,咱們鄰裏之間的,來日方長啊……”
李優孟眼睜睜看着那沉重的大鐵門“咣當”一聲關上,張着嘴巴無語凝噎。
“你才不是我媽媽呢!”顧諾撇開臉不悅地哼聲道,“爸爸說諾諾跟媽媽長得很像的,你才不像我呢!哼!”
李優孟笑着拎起她去電梯旁,說:“怎麽這麽說呢?要像也該是你像我才對啊。”
顧若家裏該是什麽樣子呢?進門之前想象了無數遍,依照他傲慢冷清的性子,屋子裏的裝飾大概不是刻板極了就是簡單極了。他又是研究歷史的,或許家裏一派古色古香也不一定,沒準自己進去了都會感覺像是回了家呢。
又或者是像電視裏演的,黑白分明,簡潔明亮,卻冷冷清清。他必然不喜歡繁瑣,必然會打理得井井有條。
完全沒想到,門裏面的世界會是一片暖色,簡直讓她大吃一驚。
乳白色的牆壁一塵不染,角落裏卻貼着天真的彩色圖案,無非花草彩虹,那些屬于小孩子的圖畫;大廳裏的吊燈也是柔和的淺黃色;遍地柔軟而潔淨的白色地毯,就是爬在上面仔細看也可稱為不染纖塵,踩上去如墜雲端,輕軟極了;家裏的家具擺設通通沒有棱角,圓乎乎的皮沙發、圓乎乎的木頭茶幾、圓乎乎的小凳子,圓乎乎的電視櫃。看着顧諾一甩掉書包就開始在地上打滾,李優孟想自己大概明白了顧若的家裏是被“什麽”磨去了棱角。盡管他的人棱角分明得都有些偏執。
眼前這無憂無慮的小家夥大概并不知道,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左右那個男人的人。
那人,有多少女子絞盡腦汁只為博他一顧,這小家夥卻獨自占有了他全部全部的溫柔和疼愛。真是一個幸福的孩子。只可惜沒有媽媽在身邊,終究不完美。
小家夥在自己家裏根本不需要人照顧,自己踩着小板凳從冰箱裏抱了一捧零食出來,窩在沙發上看卡通片。李優孟覺得簡直新奇極了,因為在她為數不多的看電視經歷裏,那機器裏演戲的好像都是活生生的真人。但是現在這是什麽情況?怎麽畫在紙片上的角色都可以動起來?還能跑能跳能說話?莫非當世真有神筆馬良?
不由得也坐下來認真看了看。顧諾看得陣陣發笑,前仰後合,李優孟卻發覺自己完全看不懂情節。難道是學識又脫節了嗎?于是指着電視機問說:“那個白色卷毛的是什麽東西?”
“喜洋洋當然是羊啊,笨蛋暖暖。”顧諾目不轉睛盯着電視。
“哦……”李優孟點點頭,“那他怎麽長着人臉?還會行走?莫不是……莫不是妖怪?啊呀,小孩子不要看這些神神鬼鬼的,快快快關掉罷!”
顧諾吓得抱着遙控器爬到沙發另一端去,藏在身後,才撅嘴抗議:“哼,讨厭!憑什麽不讓我看喜洋洋?爸爸都讓我看喜洋洋呢!爸爸允許我看到七點半呢!”
“爸爸讓你看這些?你爸爸也真是的……”說到這裏李優孟心念一動,想到,既然是顧若讓孩子看的,那他八成是別有用意的,說不定是為了鍛煉孩子的膽量,或者磨砺孩子的性子,或者打算讓孩子長大後立志成為一名除妖師?不管怎麽說都有些為之過早了。不過李優孟心想,自己還是不好幹預別人教育孩子的習慣,于是說了句“那好吧,那諾諾自己看,害怕的時候就叫暖暖”,就起身在房子裏閑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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