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記憶
昭昭大概知道原主是什麽樣的人了。
能被同一種套路騙8次,既善良又愚蠢。
昭昭查了原主的銀行卡,只有23.42,赤貧。欠信用卡和房東共計二萬三千六,巨債。
每月有一筆固定的彙款打入銀行卡,來源是某某銀行,應該是原主的工資。
并不多,但夠一個正常人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可惜原主不是正常人。
今天是工作日,她沒去工作,那個未知的工作單位卻沒有人聯系她。
昭昭扶額,重重嘆氣。
要先想其他辦法賺錢。
拜托女傭拿來畫具,昭昭打開休息室的電腦,浏覽網頁。
醫生還在霍宅,優哉游哉地路過休息室的落地窗,看到正在畫畫的女人,沖她揮揮手,用口型道:“我來找你!”
廖的德很快來到休息室。
“有什麽事嗎?”昭昭放下畫筆,坐直身子。
“方小姐,腦袋還疼嗎?”
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昭昭搖頭,“不疼了。”
“我想起來一些事,”昭昭斟酌道,“我叫方昭霏,今年22歲,大四快要畢業,是會計專業的……”
廖的德驚訝,“想起來了?”
昭昭輕輕點頭,臉有些紅。
她撒謊了。她是看了原主的證件才知道的。
狗吠聲忽然從花園空地傳來。
休息室的落地窗遠遠地可以看到馴養師訓練藏獒的場景。
兩人聞聲望去。
身體健壯的藏獒在寬闊的場地飛奔,氣勢洶洶,一口咬上馴養師帶着護手的手臂。
昭昭看得很認真。
這是她特意選的房間。
她不能一直怕狗。
“你想克服對狗的恐懼?”廖的德問。
得到女人肯定的回答,他不禁笑出了聲。
“我是醫生,可以幫你。”
昭昭問過管家。這只藏獒叫髒髒,是霍翟父母養的兩只藏獒的後代。
明亮惬意的休息室裏,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翻看着醫生帶來的相冊。
系統脫敏法第一步,看照片。
厚重的相冊一頁頁翻過,主人公只有四個,一對氣質不凡的中年夫妻,和一對威風凜凜的巨犬。
鏡頭盡職地記錄下他們的日常活動。訓練、梳理毛發、喂食、野餐、旅游……
就像當孩子一樣養着。
照片裏,中年夫妻臉上帶着溫暖的笑。
草地上沒有現在二層樓高的籠子。
昭昭總覺得照片裏缺點什麽。
“去年,霍老先生和老夫人帶着兩只狗去私人小島度假,直升機出了故障,他們……”廖的德扶了扶眼鏡,低聲說。
指尖搭在相冊上,昭昭沒有說話,翻到下一頁。
“啊,這個,”廖的德指着一張照片,語氣滿是懷念,“這是我的玩具小熊!”
他這麽說,昭昭自然就把注意力放在那張照片上。
草地上,一只半人高的藏獒腳踩灰色玩具小熊,小熊的身子破爛,棉花都暴露出來,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它沖着鏡頭得意地龇牙,尖牙上挂着一撮棉絮。
昭昭同情地看一眼醫生。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只是損失了一個玩具而已……”廖的德嘀咕。
昭昭突然明白照片的違和感是從哪裏來的。
連小孩子的玩具都有,幾大本相冊裏卻一次也沒有出現卻沒有出現他們的兒子,霍翟。
用了三個下午看照片,再加上時不時傳來真實的犬吠,昭昭對照片裏面龇牙咧嘴形狀可怖的大狗已經有了免疫力。
第四天,昭昭收到了彙款信息。她投稿的幾幅插畫都過了。
離開上個世界後,為了不影響之後的任務,002會幫昭昭将感情封存起來。但是她在那個世界學習的技能是不會遺忘的。
上個世界,除了在金融領域徜徉,昭昭把繪畫當成自己的愛好,筆耕不辍畫了一輩子,還開過十幾次個人畫展。
在這個世界,她的畫也是有市場的。
分批次将原主拖欠的房租還了,信用卡欠的要在下月底還完,還有一些時間。
至于那些“可憐”的老太太們,昭昭早就将她們的微信拉黑。
原主心甘情願被騙走的錢是要不回來了,昭昭還沒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不想和這種慣犯團夥面對面遇上。
她不得不承認,霍宅成了失憶的她的□□。
廖的德在約定的時間來到休息室。
他帶來一個毛茸茸的藏獒玩具。
“小霏霏,你看這個,怕不怕?”
廖的德自認為成了昭昭的朋友,态度越發随意。
這幾天,昭昭也從他口中知道他和霍翟都是中法混血,是關系很好的遠方親戚,一起在國外留過很長一段時間學。
昭昭淡定地接過,揉揉玩具狗的頭,“我不怕這個。”只怕真的。
醫生摸摸下巴,看着她,突然道:“我們打個賭吧。”
傍晚,氣溫還是有些涼,昭昭穿着白色針織外套,黑色棉長裙,站在春末的柔風中,比例完美的高挑身材令人賞心悅目。
二層樓高的大籠子矗立在百米外,裏面生活着一只可怖巨犬。
昭昭擡步,最開始的20米走得很順利,下一個20米,速度以肉眼可見放慢。
握緊拳頭,深吸氣。
停在距籠子60米的地方,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最終鼓起勇氣繼續前進。
徐徐微風将女人身上的味道吹遠,正眯着眼假寐的巨犬鼻頭聳動,倏地站起來,撒開丫子狂奔。
一邊跑一邊仰着脖子嚎叫。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駛進大門,司機打開車門,後座露出男人裹在西裝褲裏的長腿。
霍翟剛下車,就聽到那只蠢狗的聲音。
出差了這麽多天,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腳步一頓,锃亮的皮鞋停在岔路上。
下一刻,他就做出了決定。
灰白石磚向遠處延伸。
男人很高,視線越過高高的灌木落在女人瘦削的背影上,更遠處,是七米高的大籠子。
女人的身體明明在發抖,卻仍然小步小步往籠子邊走。
巨犬扒拉着金屬欄杆,歪頭咬着欄杆,口水不斷留下來。
見女人停着不走了,巨犬就想把腦袋拱出來,結果只拱出一個濕漉漉的鼻子和一臉飛揚的長毛。
昭昭眨眨眼睛。
似乎真的有點蠢?
還有點魯莽?
怪不得霍翟說它是蠢狗。
知犬莫如主人。
20米是她的極限了。昭昭表面淡定,背後、額上其實全是黏膩的汗,被風一吹,還有些寒意。
想起廖的德的囑咐,她找到巨犬藏在黑毛下的黑色小圓眼睛,一眼不錯地盯着,然後一步一步原路倒退。
和煦的微風,空氣中飄來淡淡的煙草味。
這個味道……
她的後背貼上一具溫熱的身軀,昭昭轉身,對上男人閃動着莫名情緒的眼睛。
昭昭愣怔:“你回來啦。”
霍翟一言不發,垂眸瞥一眼女人,轉身離開。
巨犬還在撞籠子,昭昭心裏瘆得慌,趕緊跟在男人後面。
他忽然停下。
“這是我父母養的狗。”
聲音很低。
似乎是後悔說了這麽一句,男人邁着大步子往前走。
昭昭裹緊外套,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一進別墅,她問:“醫生呢?”
女傭答:“剛剛離開。”
準确地說,是遠遠瞄到霍先生進了花園,他才離開的。
“那霍先生呢?”
“回房間了。”
昭昭心裏發慌,畫了好幾幅廢稿,一彎新月遙遙地挂在夜幕上,時間很晚了。
休息室的門被毫無預兆地打開。
男人穿着黑色睡袍,黑沉着臉,直直向昭昭逼近。
他身上冒着水汽,走動間露出結實有力的長腿,昭昭手一抖,畫稿又毀了。
手上的畫筆被男人撥下,腰間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被抱走。
一串動作行雲流水,毫不猶豫。
昭昭絕望。
男人就是把她當作自己的所有物,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問過她。
她和那只狗,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
男人抱着她回到灰色房間。
“洗澡沒?”
“沒有。”
“自己洗,還是……”
“我自己洗!”
昭昭屁滾尿流地跑進衛生間,鎖上門。
衛生間燈光幽白。
他是不是想那個?
就是了,一定是想那個。
更不幸的是,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淋浴的地面殘留着水跡,男人不久前在這裏洗過澡。
心不在焉的昭昭腳上一滑,重心不穩,頭重重地撞到冰冷的瓷磚。
一聲悶響。
仿佛被打開了機關。
昭昭否極泰來,喜極而泣。
她的魂體終于接收了原主的記憶!
原主曾經是個生活優渥的大小姐,十五歲那年家道中落後,父母受不住打擊接連去世,她被親戚收養。
自小優越的物質條件讓原主養成慷慨善良的性子。她見不得別人受苦,如果有人向她求助,她一定會傾盡全力幫助他。
這樣的性子,家裏條件好時還能被人稱道,但收養她的親戚條件一般,屢次發現家裏的存錢不翼而飛,都是被原主拿出去“救濟”別人了。
親戚終于将這尊大佛供養到成年,等她上了大學,就斷了聯系。
原主非但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還指責親戚不善良,不懂人間疾苦。她自然也不想和這些人有所聯系。
那些12345678號只是她行善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原主還特別倒黴,一米七的高個子,整天左腳絆右腳重心不穩平地摔跤,身上大大小小淺淡的疤痕都是在各種摔跤之後留下的。
不幸中的大幸,每次摔跤都沒有什麽嚴重後果。
原主還沒畢業,專業課成績一般,現在在一家大企業做前臺,還在實習期。
而這家企業,居然就是霍翟的霍氏!
而原主,根本就不是霍翟的情人!
一個是集團大boss,一個是實習期前臺小妹,八竿子打不着的雇傭關系!
原主的記憶裏,除了在入職培訓時見過霍翟的照片,唯一一次見到他真人,是在公司大廳的角落裏,無意中聽到霍翟和另一個穿着前臺工作制服的女人的對話。
也就是昭昭剛穿到這個身體時想起的記憶片段。
當時,霍翟說:“……女人不缺你一個。”
背對着原主的女人傷心欲絕,控訴:“霍翟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然後是昭昭不知道的事情,驚得她瞠目結舌。
女人抹着眼淚跑走後,正義感爆棚的原主氣憤地跑到霍翟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以為有錢長得帥就了不起嗎?世界上所有女人都要喜歡你?別自大了,我就讨厭你這樣的男人!”
“這什麽破公司啊,我要辭職!”
擲地有聲地在男人面前砸下這句話,原主轉身欲走,結果倒黴體質顯靈,她左腳絆右腳,就這麽摔倒了。
而霍翟,只要一伸手就能拉住原主,卻冷眼看着她磕在突起的牆角。
這一摔,把昭昭摔來了。
她只來得及看這個新世界一眼,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