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病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昭昭穿着紅色的羽絨服,小臉陷在毛衣領子裏,呼吸間不斷地哈出熱氣。
李媽媽鎖上卷簾門,看着昭昭背着書包站在店門口,視線在脖子上掃過一圈,皺眉道:“過年了,怎麽不戴你表哥送你的圍巾?”
這幾天李媽媽一直想要她戴那條圍巾,都被昭昭以“新圍巾應該過年戴”的理由應付過去。
那天以後,昭昭再也沒有見過周裴寧。
她有時候朝網吧二樓望去,落地窗一片漆黑。應該是沒有人用包廂,裏面拉上了簾子。
明天是大年三十,街上的店都關門了,他們也要回鄉下外婆家過年。
昭昭在媽媽的催促下從書包裏拿出圍巾圍上,鑽進毛衣線孔裏的最後一點冷空氣被驅散。三色交織成的簡約圖案、溫柔的顏色很稱她的肌膚。
李媽媽打量着自家女兒。
少女臉上的氣色好了很多,臉頰長了點肉,整個人不像之前那樣內向沉默,對上自己的視線,她還沖她笑,眼睛亮亮的。
“咦?”李媽媽忽然發出一聲。
“怎麽了?”順着媽媽的視線,昭昭也低頭看圍巾。
沒什麽不對勁啊。
面包車發動機的聲音“突突”地響起,李爸爸将車從停車位開過來了。
将怪異的聯想從腦海中驅逐,李媽媽催促道:“沒什麽沒什麽,快上車。”
鄉下老家只住着昭昭外婆一個人。老人家一共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周文朗,二女兒周文娟,三兒子周文斌。老人家不願意去城裏住,獨自守着鄉下的小房子。
李爸爸的父母都去世了,老家沒什麽親戚,于是每年過年他們一家都去昭昭外婆家過年。
面包車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昭昭靠着窗,山體的石壁不斷向後退,岩體深淺不一,褐色棕色白色交替混雜。
另一邊是懸崖,白雪覆蓋常青樹的樹尖尖,就像為山林帶了頂白色小帽子。
昭昭摸摸帽子上的毛絨球球,車上沒有開空調,她的鼻尖有點紅,手指有點麻木。
車輪在雪地上壓出黑色的痕跡。下了盤山公路,眼前出現了一條河,趕回鄉下過年的車在這裏排隊,一輛輛開過架在河上的窄橋。
李媽媽從打盹中醒來,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叮囑自家女兒:“昭昭啊,你多和表哥說說話,把人家好的地方學來,知道嗎?”
昭昭應了一聲,在心裏默默嘆氣。
媽媽一直将她往男主那邊推,後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優秀,讓李媽媽着急了。
昭昭問過002男主為什麽會喜歡女主,現在女主身體裏的靈魂變成了她的,男主還會喜歡嗎?
喜歡一個人對她來說是很聖神很遙遠的,但一定不是毫無道理的。小說裏面,男主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女主,然後做出一系列可怕的事情,讓她很是不解。
002也是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最後告訴她不要在狗血小說世界裏糾結邏輯。
昭昭原本打算裝成男主最不喜歡的樣子,聽到它這麽說也沒辦法了。
這也讓昭昭松了口氣,因為她從來不是個好演員。
老家是個四層樓的小房子,還有一個養着雞鴨種着花草的前院。大冬天的雞鴨都在棚子裏窩着,花草也焉了。
面包車停下時,已經有一輛車停在院子裏了。是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
昭昭背着書包跳下車,去後備箱幫忙拿東西。李媽媽瞥一眼那轎車,語氣發酸:“他們家什麽時候買了新車,還挺神氣。”
聽到這種語氣,昭昭就知道那車是男主家開來的。
昭昭放下提滿兩只手的年貨,用力搓了搓冰涼的臉蛋,直到重新有了血色,才将地上的東西拎起來朝大門走去。
腳印印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痕跡。雪花落在發頂,昭昭有些激動。
她還是第一次在積雪的地面上行走呢!
可惜院子不大,幾步就走到了大門口,昭昭有些不舍地踏進一樓空曠的大廳。
大廳用花崗岩地磚鋪成,左邊靠牆有個紅漆木頭方桌,供奉着笑意盈盈的財神爺雕像。 大廳的角落裏放着整箱的水和各種飲料,有些箱子被打開了,想喝就可以拿。昭昭把核桃飲料放在那邊,拿着剩下的年貨走進客廳後面的廚房。
廚房挺大,有鄉下常見的土竈臺也有現代化的竈臺。王紅瑛正在攪拌糯米和紅糖漿,看到他們進來,她眼睛一亮:“你們終于來了,快把東西放下,來搭把手!”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一頓年夜飯往往要一家人準備好幾天。
“哎,媽呢?”
“在屋裏呢,大冬天的老人家舒舒服服窩在被窩裏呢。”王紅瑛說着拿出幾袋裝了各色果幹的袋子,一層一層碼在攪拌好的糯米上。
李媽媽環顧廚房,看到後面小院子裏正在拔雞毛的大哥周文朗,便沒有其他人了。
她到底沒說什麽,一家三口去看了外婆後,兩個大人重新回廚房幫忙,昭昭繼續陪着外婆。
房間裏開着暖氣片,熱氣轟轟的,很溫暖。
老人家已經八十多了,穿着背心棉襖,蓋着厚重的被子,還加了一層暗色花紋的毛毯。
李爸爸李媽媽離開後,她才看見站在後面的半年不見的外孫女。老人家緩緩眨了眨眼睛,身體前傾,頭向昭昭的方向靠近,露出一個笑:“誰來了?是昭昭嗎?”
“外婆,是我,我來看你啦。”手□□燥的大手緊緊握住,昭昭笑着應一聲。
老人家眼角的皺紋一層疊一層,連聲道“好”。另一只幹瘦的手在棉襖裏摸索一陣,拿出一個紅包來,塞到昭昭手裏。
“壓歲錢,大家都有的,昭昭拿去買好吃的,啊?”
外婆神色慈祥平和,眼裏滿是慈愛。昭昭鼻子一酸。
小說裏面男女主結婚的事情沒有讓老人家知道。
昭昭點點頭,有些哽咽:“謝謝外婆,我會吃很多好吃的。”她将頭輕輕靠在外婆膝上,臉埋在泛着淡淡檀香的毛毯裏。
老人家一下一下摸着孫女的頭發,嘴裏念叨着:“太冷喽,好多人都病倒了……”
“外婆身體健康着呢,臉上紅潤潤的。”昭昭轉過臉說。
老人家搖搖頭:“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身體硬朗着,寧寧這個小夥子卻病倒了……”
昭昭一愣。
“他們家昨天就到了,寧寧還幫外婆按摩呢,當天夜裏就發燒了,”老人家嘆一口氣,“真是奇怪喲。”
老人家很擔心她的孫子。她住在一樓,四樓是孩子們住的地方,她腿腳不便,上不去,大人們忙着做年夜飯,也沒時間攙着老人上樓,老人家只能躺在床上幹着急。
“你舅媽說他沒事,躺一會就好了。哎,我看都躺了一天了。寧寧這孩子很孝順我這個老太婆,要是能走動,肯定不會一整天都不來看我……”
昭昭看着外婆濕潤的眼睛,心裏也很不好受。生病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
比起其他的,她最讨厭的就是整天整天躺在床上,除了發呆睡覺什麽事都做不了。幸好每次卧病在床都有人給她讀書,才能抵抗那份孤寂空洞的無聊。
“昭昭,你去看看你表哥好不好。”老人家越想越心疼,顫顫巍巍地抽了床頭的紙巾擦眼淚。
老房子二樓和四樓都有兩個房間,三樓的一個房間變成了客廳,裏面有沙發和電視機。
孫兒輩的都住在四樓。
上了樓梯,視線就暗了。鍋碗瓢盆聲和談話聲随着昭昭上樓的動作漸漸遠去,踏入四樓後,空氣變得更冷了,凍得她一哆嗦。
左右手各有一個房間,中間的是衛生間。
昭昭朝右邊緊閉的房門看了看。傍晚的昏黑色光線緩緩流動着,暗紅色的木門似乎和泛黃的牆壁融為一體,孤零零地伫立在走廊一端。
昭昭打開左邊的門,進了房間。她把裝了幾本書和換洗衣服的書包放在凳子上,又理了理床鋪,抖了抖被子。
做完這一切,她在床上坐了一會,睫毛不斷顫動。
半晌,她将圍巾脫了,疊好放在枕邊,朝外邊走。
輕促的敲門聲在昏暗冷清的環境中突兀地響起。
昭昭等了一會,沒有人應。
再次擡手,這一次敲門聲音大了些,她将耳朵貼在門上細細聽,裏面卻依舊沒有什麽聲音。
她有些擔心,直接打開門走進去。
房間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沒有開燈。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在安靜的室內她終于聽到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啪”地一聲,燈開了。清冷的燈光照亮了床上的人。
走到床邊,昭昭看見周裴寧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黑發淩亂地黏在臉上,雙頰染着不正常的紅,微張的嘴唇幹燥泛白。他的胸膛起伏着,額頭有汗。
突然的亮光讓周裴寧下意識皺眉,睫毛顫了顫,忽然睜開眼。看到床邊裹在鮮紅色羽絨服裏的少女,他瞳孔微縮,掙紮着起身:“昭昭,你來了。”
他沙啞的聲音把昭昭吓了一跳,趕緊去扶他:“表哥你吃藥了嗎?”
周裴寧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些恍惚:“幾點了?”
“五點了。”
“好像到了吃藥的時間。”他揉揉腦袋,把汗濕的碎發往後撩,然後側身去拿床頭的藥片。
昭昭順着看過去,床頭櫃上有一個保溫杯,還有一摞一次性杯子,一根溫度計,一個印着某某鄉鎮藥房的塑料袋,裏面裝了幾種不同的藥。
周裴寧打開保溫杯,仰頭喝水,等了半天只有一滴水落在舌尖,還不夠潤喉的。或許是發燒讓人腦子混亂,他将一只眼睛對着保溫杯裏面看,嘴裏嘟囔着:“怎麽沒水了……”
看他這副樣子,昭昭有些好笑地拿過保溫杯,“我去樓下接水。”
“好。昭昭真好。”他怔怔道。
昭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男主不會燒傻了吧?
她拿起溫度計塞進他手裏,有些霸道地說:“等我回來,我要知道你的體溫。”
作者有話要說: 天氣冷,大家注意保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