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網吧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暖和些，柔柔的陽光溶洩，灑滿大地。
過年前的日子，昭昭一邊在店裏幫忙一邊學習，每天過得很充實。
為了徹底清除小強，昭昭用瓦楞紙和海綿膠帶自制了粘板，将做好的粘板放在黑暗的角落裏，還每天打掃上下兩層的衛生。
經過幾天的學習，昭昭的英語主觀題能穩定不出錯，背了相關知識點後，語文和文綜也有一點進步。就只有數學，短短幾天沒什麽長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在學習數學上更加努力。
昭昭扔垃圾回來，陽光晃了她的眼。她好像在對面網吧的門口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
一輛車駛過，擋住了她的視線。再看時，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她對自己的一驚一乍有些懊惱。男主在冬令營，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如果将所有相似的身影當成他，她一定會被自己逼瘋的。
回到小賣部，李媽媽正在對貨單。看到昭昭回來了，她說：“對面網吧28號一包硬中華。”
對面的網吧也賣煙，但是比外面賣得貴，很多人留了小賣部的電話，抽完了煙就打電話讓他們給送過去。
昭昭在玻璃櫃裏找到中華，想了想，又拿出一副黑色口罩戴上。
“講究。”李媽媽瞥她一眼。
昭昭笑笑，露在外面的眼睛清澈明亮。
網吧也有些年頭了，裝修很簡單，一進去，濃郁的煙味撲面而來。即使戴了口罩，仍有悶悶的煙味鑽入鼻中。
上了二樓，除了靠窗的用透明玻璃隔成的包廂，其他的電腦像學校裏的機房一樣排列着，位置很擠，胳膊挨着胳膊，時不時撞在一起。
“艹，又他媽死了！”黃毛踹了一腳桌子，凳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一包煙被一只手放在桌上，随後是清淡的女聲：“28號？一包中華，45塊。”
黃毛暴躁地弄亂頭發，一擡頭，愣了。少女帶着黑色口罩，氣質淡淡的，一雙狹長的漂亮眼睛直直看着他。
黃毛胸中的煩悶一下不見蹤影。
他左右看了看，附近的人沉迷游戲，對粗口見怪不怪的，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
黃毛歪嘴一笑，将桌上的打火機滑過去，翹起二郎腿：“小妹妹，幫哥哥點個火呗。”
昭昭微微皺眉，“你還沒付錢。”
“哎呀，會付的，會付的，你給哥點個煙，哥就付。”黃毛不耐煩地砸了咂嘴。
這小妹妹真是太呆板了。
從來沒受到這樣的冒犯，昭昭不幹了，把煙拿回來，轉身就走。黃毛一把拉回她，惡聲惡氣道：“你信不信哥讓八中的兄弟們抵制你們家的小賣部？！到時候窮得吃不上飯，哭不死你！”
被拽回身子的少女眼睛忽地睜大，似乎受到了驚吓，低聲驚呼：“哥？”
黃毛惡狠狠的表情僵住，還以為她在喊自己。對上少女清澈的雙眸，正要說幾句好話哄哄被吓壞的人兒，下一刻拽着少女的手被一股力量拂開，身前出現一個清瘦的高大身影。
昭昭呆呆地看着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你誰啊？”黃毛坐直身子，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高個子男人，聲音有些拘謹。
幾天不見，周裴寧的劉海有些長，一雙漆黑的眸子掩在碎發後面。
他将昭昭護在身後，冰冷的視線像看物品一樣掃過黃毛，“高中生？”
他的聲音很冷，卻有着奇異的溫和語調。
黃毛心中發憷，咽了咽口水：“我警告你，我八中的，兄弟很多，不要惹我！”
周裴寧點點頭，從昭昭手中拿過煙，撕了塑封，抽出一根煙，拿了桌上的打火機。
“啪嗒”一聲，打火機點燃，火焰跳躍在骨節分明的大手上。
然後将點好的煙遞給黃毛，他淡聲道：“代我表妹向你道歉。”
昭昭睫毛微顫，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黃毛稀裏糊塗接過煙，卻不敢抽。夾着煙的兩根手指仿佛被燙了一般僵硬不自在。
眼前的青年看着溫和無害，可一對上，不，他根本不敢看他黑黢黢的眸子！
昭昭拉拉周裴寧的黑色外套，聲音輕輕的，“他還沒給錢。”
“昭昭不急，”周裴寧将拆了的煙輕放在桌上，語氣輕緩：“八中的老大怎麽會賴賬呢？”
黃毛慌了。他可沒說自己是八中老大！
八中老大剛好在附近活動，若是讓他知道有人冒充他……
他只是一時興起調戲一下女生，沒想到人家表哥就在這家網吧裏！而且這個“表哥”給他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黃毛趕緊拿出一張綠色鈔票，手有些抖：“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周裴寧接過，将錢放在昭昭手裏，少女手掌一握，錢皺皺巴巴地被攥在微濕的手心裏。
周圍的人不知何時看起了熱鬧，見事情塵埃落定，一邊玩游戲一邊逼.逼：“切，高中生？毛都沒長齊就出來丢人現眼。”
黃毛咬着煙，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如坐針氈。要不是在這家網吧買了很多時間，他早就走人了！
昭昭被周裴寧帶進臨窗的透明包廂。包廂有四個機位，左右靠門有兩盆綠化。
室內明亮，周裴寧在靠窗的機位坐下，繼續用鍵盤打字，似乎在繼續不久之前被打斷的操作。
修長的十指翻飛，噼裏啪啦的機械音在安靜的包廂內響起。
昭昭不敢打擾他，剛在對角線上的位置坐下，就聽他說：“昭昭會不會用電腦？”
她想了想，點頭：“小學有電腦課。”之後就沒有了。
包廂裏的設備比外面的好，屏幕更大，鍵盤會發光，鼠标看上去也很貼合手的弧度。
昭昭摸摸鼠标，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有練過英語聽力。雖然她不擔心，但還是做一下比較好。
斜對面的機械聲停了，青年好聽的聲音傳來：“昭昭先回去吧，不要讓姑媽擔心。”
暖暖的陽光照進來，昭昭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街對面李媽媽坐在櫃臺後面的身影。
她垂下眼眸：“表哥，你不是在冬令營嗎？”
周裴寧那邊不知道在做什麽，鼠标點擊聲不斷：“查一點資料，順便來看看你們，還沒弄完，就看見昭昭了。”
昭昭輕輕“哦”一聲，一點一點揉開皺皺巴巴的紙幣，嘴唇蠕動，視線往斜對面一瞟，最終什麽也沒說，站起來走了。
玻璃門微微搖晃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周裴寧雙手離開鍵盤，包廂瞬間安靜了。
不斷有謾罵和椅子刮在地上的刺耳聲音從外傳來。他陷在寬大的椅子裏，背微微彎曲，長長的劉海遮住眼睛，神色莫名。
少女出了網吧，過馬路，走進小賣部裏，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走入視線盲區。
黃毛正操控着人物埋伏在草叢裏，槍口瞄準敵人的腦袋，剛要射擊，忽然被人從位置上拽了起來。
兩個穿着西裝的壯漢左右兩邊架着他，直接将他架下樓，丢到網吧外邊。
“喂，你們幹嘛！”黃毛被摔得屁股疼，更多的是恥辱。
“未成年不得進網吧。”一個壯漢冷冰冰道。
黃毛傻眼了。他沒想到是這麽個傻.逼理由。
“我充了很多錢，你們把錢還我！”
兩個壯漢沒有理會他的叫喚，轉身進了網吧。
“王家樂！你小子整天不學好，我讓你上網！我讓你抽煙！”突然出現的中年婦女狠狠擰着黃毛的耳朵。
“媽，媽！疼！”
中年婦女厲聲道：“你能耐啊，要不是老師打來電話，我都不知道你這麽潇灑啊！”
黃毛捂着耳朵一臉懵逼：“什麽老師？”
他媽把手機怼到他臉上：“還嘴硬，你自己看看，叼着個煙，真酷啊。”
手機屏幕裏，黃毛咬着煙，雙目緊盯電腦屏幕，脖子前伸，臉都要貼到電腦上了。
中年婦女恨鐵不成鋼地告訴他學校的處分也下來了。
黃毛炸了：“什麽？”
他們學校一向不管這些，怎麽還處分了？老師怎麽會有他的照片？一連串的問題在他腦中盤旋，可是他媽不給他機會，拽着人就走。
兩人剛走，昭昭就從自家店裏出來，手上端着一個方形物體。
“滴滴”兩聲，消息提示音響起。
打開對話框，周裴寧視線微凝。簡短回複後，慢慢靠回椅背裏，從他的角度，可以毫不費力地看清街上的景象。
少女的皮膚比幾天前白了些，口罩外露出一片飽滿的額頭。陽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小心地朝左看，趁着沒有車趕緊跑過來，跑動時發尾晃動，在陽光下閃耀着淺金色光澤。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座椅扶手，數到一百零一下，玻璃門被推開，少女的呼吸聲和外面的煙味一起飄進來。
兩盆綠植的葉子微微顫動、舒展。
這一次昭昭沒有穿外套，淡綠色的高領毛衣稱得她溫軟而靈動。帶着口罩呼吸有些不順暢，她小口小口喘着氣，罩面鼓起又落下。
看周裴寧還在忙碌地敲着鍵盤，她默默地把飯盒和一只未拆封的口罩放到他旁邊的桌上。
白皙的手指頓住，最後一鍵格外漫長，輕輕一聲後終于回彈。
靠椅滑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周裴寧忽然站起來，脫下外套挂在椅子上。
他穿着白色毛衣，靠近仰着臉盯着自己的少女，彎腰俯身，眼尾微挑：“昭昭對表哥這麽好？”
少女眼型精致，瞳孔是淺褐色的，泛着瑩瑩潤澤。
他上揚的嘴角慢慢變成一條直線，漆黑如墨的眸色更深了，最深處劃過一縷深幽的藍。忽然擡手向她臉側伸去，就在指腹擦過她耳邊碎發，觸碰到口罩線時，他被推開了。
周裴寧順勢後退幾步，後背撞到桌沿，盯着少女慌張離去的背影。
玻璃門猛烈地震動着，直到許久之後才完全停止。
身穿白色毛衣的青年站原地，逆着光。他微低着頭，觸碰過少女耳廓的指腹放在鼻尖輕輕嗅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胸腔震動，發出自嘲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未成年不要進網吧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