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之死

第19章 (2)

”勘九郎把手裏的連衣裙拿起來，白色的底子，從裙擺綠瑩瑩地長出藤蔓，纏繞向上。勘九郎把它比在相葉漓胸前，道，“很适合你，顏色跟發色也很配，試試嗎？”

“好啊。”

相葉漓趕緊拿了裙子跑進更衣室，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發短信：“天天姐，完全不知道怎麽跟他相處好，怎麽辦？急，在線等！”

天天作為專業助攻回複迅速：“你們現在幹什麽？”

“在買衣服，勘九郎挑了一條裙子，我在更衣室，才給你發消息。”

天天沒有立刻回，到時勘九郎在外面久等了：“阿漓，還沒好嗎？”

“唔，頭發被扣子纏住了，很快就好！”

“這樣，我幫你吧。”

“不、不！已經好了，我馬上就好！”相葉漓趕緊換衣服，抓起連衣裙往身上套。

這時天天的短信總算姍姍來遲：

“親愛的朋友，跟勘九郎相處我可沒有你在行，不過男人就是那幾幅樣子，想必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逛街的話，他願意陪你就謝天謝地了，要求別太多，當然也不能沒要求。在他容許的範圍內盡量多的求助，幸福就是你的。不過，容許不是臨界，而是他毫無壓力的狀态。嘛，不讓他閑置又不讓他嫌累就行。

另外，你提早離席還沒吃飽，逛完街抓緊機會跟他去吃頓飯，去夜市吧，然後送出你的初吻。具體操作就不用向我彙報了。

記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肢體接觸的機會！”

“我剛才說頭發和扣子纏住了，沒讓他幫我解，是不是已經錯失一次獻吻的機會了。”

“你很聰明，有進步。”

相葉漓走出更衣室前，收到了組織這樣的誇獎。

勘九郎着實有眼光，裙子很舒服也很适合，所有綠色都在腰部以下，只有兩根細細藤蔓從背後生長起來，越過肩膀在胸前交叉纏繞一處，像一條碧綠的項鏈。

“嗯，好看。”相葉漓誇贊道。

“那就買它吧，既然好看的話，你就穿着吧……”

“嗯……好看。”

導購員笑道：“這位小姐人長得好看當然穿什麽都好看。”

“雖然不是實話，可聽着總是很開心啊。”

“沒有啊。”勘九郎接過話頭，“你确實很漂亮。”

相葉漓愣了一下，擡頭去看勘九郎。“說、說什麽啊！……”

“嘛，确實很美，至少我覺得是。”

你覺得是就足夠了啊。

相葉漓的心髒快要跳出來了，有時候不浪漫也是一種浪漫，不經修飾地說出來，每句話都是情話。我的臉紅心跳，都是因為你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別人給不了，只能是你。這樣隐秘的悸動懷揣在我心底，層層累積，最後融入我的骨血，把我對你的愛化作身體的一部分，随血液流遍全身。這是多麽美妙的感覺，我的心和你連在一起，別人不懂，你一定懂。

全世界怎麽看都不重要，因為若是你喜歡我，你便是全世界。

相葉漓如是想，這是她覺得最幸福的事情。

她錯了，最幸福的是，勘九郎也那麽想。

阿漓說好看就是好看，更何況，她确實是個美人。

【3】

在相葉漓感到饑餓之前，她和勘九郎還逛了很多地方。

天天的形式不妥，那就換井野模式，于是她迅速牽住了勘九郎的手。他的身子頓了一下，語氣有些不自然，正式上任刑|警的相葉漓肯定不會看錯，并且勘九郎不是一個很習慣肢體接觸的人，這是在接近天天所說的臨界。相葉漓趕緊收回手，但出乎意料地，勘九郎比她更快地抓緊了。

“走吧。”

她偷偷打量他嚴肅的側臉，又看看緊握的手。

所以井野路線到底是成功還是不成功呢？

當查案時遇到模棱兩可的證據，最好的辦法就是深入追查，刨根問底。

再說了，天天姐不是說了嗎，不能放過任何肢體接觸的機會。

相葉漓學着井野的樣子撲了過去，摟住了勘九郎大半個胳膊。

這回的僵硬已經完全不需要特別留意了，勘九郎差點摔倒。糟糕的反應，但現在放開還是覺得尴尬又委屈。

“其他人也是這樣的吧。”相葉漓示意了一下從旁邊店鋪出來的情侶，也是女生款着男生，比她更過分，女孩子整個人都靠在男朋友身上。

“唔……嗯，那麽就進去看看吧……”勘九郎含糊地應着，相葉漓懷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香水店？

相葉漓倒不是覺得情侶去香水店有什麽不合适，只是對于她和勘九郎來說，香水，特別是落喬家的香水，從來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兩位也是買香水嗎？”旁邊有一位導購前來搭話，戴着禮帽看不清長相。

“不，只是看看。”相葉漓應着，不由自主地跟他保持距離，勘九郎也不着痕跡退了一步。

那人溫和地笑道：“是小姐您用嗎？”

“我們該走了，不好意思。”勘九郎道。

“為您服務是在下的榮幸，即使不買也不妨礙我向二位介紹。”少年拿起一支針管狀的香水瓶打開，在一股寧靜安詳的香氣中笑道，“‘治愈’，專門為了安撫內心傷痛而生的香水，與您身上這件‘新生’，正是絕妙的組合。”

“新生？……”

“這條裙子的名字。從纏繞一處的萌芽中，兩條藤蔓攀爬生長，終于合二為一，謂之’新生’。象征的是情侶間美好的愛情修成正果。”

相葉漓承認他說的很好，但是……

如果怎樣都只能想起陳年往事，新生還不如夭折吧。

“所以這支’治愈’贈與二位，撫平難忘的傷痛。”

“贈？”

“不用擔心，這是在下的店。”

“不……”

“多謝！”勘九郎從年輕人身上看不出危險，但他的語氣裏都是詭異，更讓人焦慮的是這語氣和那個神出鬼沒的落喬家的少主未免太像了。

他壓下相葉漓的手，接過香水，道，“我們還有事，先告辭。”

“那麽二位請慢走。”男人有禮地摘帽鞠躬，在恭送客人離去後，擡起一張年輕過分的容顏，溫和笑道，“祝您幸福。”

帶着傷痛和秘密的人們。

相葉漓被勘九郎攬着出去，這姿勢一直都沒變，他的搭在她肩頭的那一塊熱得發燙，但他似乎并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勘九郎，去吃飯吧。我太早離席還沒吃飽，你也沒吃飯吧？”

“被你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想吃什麽？”

“天天姐說附近有夜市，去看看吧。”

“夜市嘛，也好啊！”

勘九郎就是這點招人喜歡，潇灑自在的很，別說夜市，就是馬路邊上的冰糖葫蘆他都能毫無負擔地吃下去。嗯，而且還覺得挺好吃。

相葉漓覺得就該這樣嘛，直到天天告訴她，日向寧次從來不沾放在戶外的食物，連丁次那樣的大胃王都必須要求在門店裏進食，她才知道這是一種多麽可貴的品質。

“勘九郎你很随和啊。”站在天臺上，手裏拿着烤串的相葉漓感嘆道。

“是嗎？”勘九郎在喝啤酒。他的語氣有些生硬，畢竟一個男人感到害羞的話總不是件值得稱道的事情。至于為什麽害羞，還是反差萌啊反差萌，今天的女朋友有些不正常，該說她熱情過頭了嗎？勘九郎說不清楚，只能确定她這樣真的特別可愛。

把持不住啊……

男人感嘆着，又喝了一口酒。

相葉漓說：“認識你之前從來想不到你會吃這些。”

“因為很好吃，而且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

“是啊，你小時候經常來吃這個的，所以幾次三番，我也吃起來了。”

“原來如此。”

“什麽原來如此啊！……”勘九郎說着拍拍相葉漓的肩膀，像是哥們兒那樣，但是他沒有把手收回去，而是留在她肩上，身體重心也靠過來。

“勘九郎？”相葉漓看見地上的啤酒罐，“喝了很多酒……”

“當然啦……喝酒，壯膽嘛……”

他說着輕輕吻上來。

在接觸到勘九郎嘴唇的那一刻，相葉漓特別想哭。

你說他們的相處方式是老夫老妻也不為過，但是一年來二人聚少離多，所謂同居或許還比不上她和天天說的話多。你們深深愛着彼此，卻要在一間屋子裏壓抑着體內的呼喚，這是怎樣矛盾的心情？你和他之間隔了多少東西啊，愛情、憎恨、謊言，甚至還有謀殺，可在這些情況下你還愛着他，在他懷裏撕心裂肺地想他，不舍得把這殘缺的身體組織扔出去，便學着蚌殼研磨一樣，把它們放在疼痛的傷口裏細細呵護，慢慢研磨，默默雕琢，最後變成一顆璀璨、璀璨、璀璨的珍珠。

對相葉漓而言，這顆珍珠不亞于在無邊絕望的深淵裏抓住光芒的神跡。

“勘九郎啊……”相葉漓緊緊抱着她。

“阿漓。”

有朵煙花适時地升上來，碎裂在深不見底的黑夜裏，之後成千上萬的花火盛開，下起聲勢浩大的光雨。

相葉漓望着勘九郎，突然笑了起來。你看，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紅了臉，像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撞見暗戀女生的眼神那樣，漲紅了臉，然後轉過頭去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所以說，阿漓你到底有什麽事？”

“所以說……”

相葉漓笑着撲了上去，大聲道，

“堪哥我們H吧！”

你看你看，那片燦爛的天空想不想我們的人間？無數的光芒在這裏閃現，無數的人像這些光來了又走，我多幸運，遇見另一朵煙花，他破譯了我小心藏匿的秘密心事，解讀了我碎裂核心的心痛，叫我心甘情願地要把自己最好的樣子送給他。

願你的人生也精彩如此。

勘九郎吓了一跳，然後看着滿天的花火，相葉漓身上“治愈”的香氣飄散在他周圍。勘九郎看着她，這個人才是他的治愈。

于是他紅着臉說：“嘛，也可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