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本說好了要給燕懷玉送罰抄的課文，卻因為生病耽擱了，燕文汐本就頗為愧疚，哪裏還敢讓燕懷玉來給自己送字帖。
那日燕懷玉要給燕文汐送，燕文汐沒肯，只說病好了自會到三房那兒去。燕懷玉拗不過燕文汐，只能答應下來。
好在燕文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燕懷玉沒給她補兩回課，她便已好了起來。可惜的是嘉慶子病倒了，整日整日地喝藥，好幾日都沒跟在燕文汐身邊。
燕文汐很是擔心，但清風他們怕嘉慶子過了病氣給她，都不肯叫她進嘉慶子的房間。她沒辦法，只能下了學跑到嘉慶子住的那間屋子外，趴在窗口跟嘉慶子說話解悶。
又過幾日，嘉慶子好了許多，但清風和清怡怕沒好全，又按着讓她休息了兩日。
至于燕文汐，瞧着嘉慶子好多了，便沒再守着，只讓對方好好喝藥，早日回到自己身邊。
臨近過年，燕含凝日日跑到抱春堂去不知做什麽，燕文汐也沒問。她猜測是上回聽見的寒山寺一事，更是沒有什麽興趣。能讓她感興趣的，是學堂給了他們好些天的休假，好叫先生回家去過年。
休假可是好，燕文汐雖愛讀書，但也愛休假。
這一休假，也能讓她大白天的滿園子亂跑。起先清風還跟着她，後來實在追不上，一路人也都有小厮丫鬟跟着，倒也沒再跟得那麽緊。
那次生病之後，燕文汐跟燕文玲的關系如破冰一般好了許多許多，偶爾也會一塊兒看書游園。只不過今日燕文汐并不打算去找燕文玲，這日她可是有個很重要的事情。
她要到三房去跟燕懷玉拿字帖。
從上回說要拿字帖到今日，已過了許多日。燕文汐一個人過去的路上還有些小心虛，害怕燕懷玉生氣自己許久才過來拿字帖。
三房與燕文汐住的院子離得遠，要跨越大半個燕家。等到燕文汐走到三房住的院子外，已經累得有些氣喘。
此時日頭正懸，燕文汐湊近院門處探頭探腦的，并沒有瞧見丫鬟或是小厮。裏邊也是靜悄悄的，看起來并不很活躍，與燕文汐住過的其他院子都很不一樣。
她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想找個人問問燕懷玉在哪兒，或者讓丫鬟通報一下，都找不着人。
不過，無論如何都是要進去的，燕文汐倒也沒別扭。她只小心翼翼地進了屋，小心翼翼地喊道：“二哥哥，你在嗎？”
沒有人應答。
想是睡了或是出門了。
燕文汐眨了眨眼，環視一圈，轉過身剛想回去，卻是聽得一個女聲從暗處傳來。
“是汐姐兒吧，我們奶奶請汐姐兒進去。”
燕文汐被吓得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猛地轉頭看向那人，眼圈紅紅的，看其阿裏被吓得夠嗆。
“奴婢碧雲，是三奶奶身邊的大丫鬟。”那人從暗處走出來，偏黃的膚色，扁平的鼻子，只一雙眼頗為靈動，穿了家中大丫鬟差不多樣式的衣裳，倒是很是平常。
燕文汐好奇地看着她，心中已然沒了方才的恐懼，只點頭應了一聲，跟着對方繞過屏風去見三奶奶。
自那回前廳之後，燕文汐并沒有見過三奶奶，因二人說早在外邊擺了酒，又帶這個已然十歲的孩子，不便再依着規矩辦酒成婚，便不壓根沒有辦酒。而沒有辦酒，燕文汐又不怎麽到這邊來，自是對三奶奶不熟悉。
只不過她對三奶奶這個人頗有印象，覺得是個溫柔的女子。
三奶奶坐在陽光找不到的地方，懶懶坐在榻上，瞧着像是專程等她過來。
燕文汐遠遠打量着三奶奶，瞧對方身上穿了一件艾綠立領對襟短襖，系了一件丹色百蝶紋馬面，即便是坐在陽光找不到的地方，依舊顯眼非常。
“三舅母安好。”燕文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三奶奶瞧着溫溫柔柔，但意外的有些不與人親近，便是面對身邊的碧雲，眉眼間也是帶着幾分疏離。
“汐姐兒是來找玉哥兒？”三奶奶擡手示意燕文汐坐，又招手讓碧雲去拿點心來，眉眼間依舊淡淡，但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幾分軟軟的味道。
“是，二哥哥說他這兒有份字帖，本想給我送去，我想着總叫二哥哥跑來跑去的實在不妥，便自個來了。”燕文汐笑笑，瞧見碧雲端着點心過來，眼睛一亮，卻礙于在三奶奶面前不敢大着膽子吃。
三奶奶也是會察言觀色的，瞧見燕文汐的模樣便明白對方不過小孩心性，這瞧見點心連眼睛都移不開，想是沒有什麽惡意。
“吃吧，都是自家人。”三奶奶眉眼間的疏離淡去些許，臉上也漸漸挂上笑意。
燕文汐這才大着膽子拿了一塊點心吃，剛吃了兩口，便聽見外邊丫鬟說燕懷玉回來了。
剛聽見丫鬟聲音，便見燕懷玉快步進來，一身墨灰色練鵲紋圓領袍被帶得往身後飄起，腰間佩環叮當，一下便吸引了正吃點心的燕文汐的注意。
她一個擡眼與燕懷玉撞上眼神，甜甜地露出一個笑容，喊了一聲：“二哥哥！”
“汐妹妹。”燕懷玉朝她笑，一個颔首當做回應，又規矩地朝三奶奶行禮。
三奶奶聽着方才二人打招呼的聲音，美目一眯，卻并未說什麽，只看了燕懷玉一眼。
燕懷玉也不怕看，只是帶着笑與三奶奶對視，說：“兒子就知道，母親定然是喜歡汐妹妹的。”
這話說得沒什麽不對，可知子莫若母，三奶奶卻是從這短短的話中品出幾分不對勁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三奶奶便覺得自家兒子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只是這點不一樣中卻又帶着熟悉感，讓她又在某一瞬間覺得其實并沒有出什麽差錯。
“若母親無事，兒子便先帶汐妹妹去看字帖了。”這邊燕懷玉坐下來與三奶奶說了兩句話，便要帶燕文汐到自己的書房去。
三奶奶自是不會不同意，擺擺手便讓他們去了。
而燕文汐有些不明白二人之間怪異的氛圍，眨了眨眼，最終也只是跟着燕懷玉到院裏的書房去。
進了書房，燕文汐好奇地四處看看，又覺得到別人院裏如此有些不好，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只瞧見書房這邊的床似乎是常用的，仿佛這書房常住着人。
燕文汐有些不明白，既是大家都有地方住，為什麽書房也要睡人呢？
不過，這也是人家院裏自個的事情，燕文汐沒有多問，只将注意力放到字帖上去。
燕懷玉握着她的手教她寫字，指着每個字告訴她該如何寫，又布置好練字的功課，叫她回去記得練好。
“那練好了要拿來給二哥哥嗎？”燕文汐坐在凳子上，雙手捏着自己剛寫的字，看向燕懷玉。
“自然是要拿來的，若汐妹妹覺得到三房來累極了，我也可以每三天到汐妹妹那一趟，取來汐妹妹練的字。”燕懷玉放下筆，又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字帖，遞給燕文汐，順道考了她前些天先生講的課。
燕文汐資質确實不錯，每個問題都答上來了，還反問了燕懷玉好幾個問題。
問完之後不等燕懷玉回答，自己先揚起下巴得意地笑了兩聲。
燕懷玉忍俊不禁，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便要送她回去。
“嘉慶子病了，清風他們跟不上我，這些天都是我一個人在園子裏玩。”燕文汐與燕懷玉走在路上，指着那邊的池子說，“二哥哥，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燕懷玉眯起眼看向那池子，不知想到什麽，沒肯讓燕文汐過去。
“為什麽呀！”燕文汐不滿的嘟起嘴，小步小步地往池邊挪，想去看池邊挂上霜的樹。
可剛挪了兩步，便被強硬地背了起來，吓得燕文汐連忙環住他的脖子，驚叫道：“二哥哥這是做什麽！”
“那兒很危險，別去。”燕懷玉放輕了聲音，背着她一步步往她的院子走去。
這段路并不短，燕文汐起先不樂意，之後瞧見燕懷玉大冷天都出了汗，卻是有些心疼。
“二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不去就是了，你看這大冷天的，你都出汗了。”燕文汐趴在燕懷玉背上，聲音有些悶悶的，一雙靈動眼睛一眨一眨，望着前方，偶爾也看看背着自己的燕懷玉。
“快到了，別亂動。”燕懷玉背着她拐進院門，瞧見了正要出去找人的清風，方才将燕文汐放下來。
“姑娘喲！你怎麽讓二哥兒背你回來呢！”清怡也跟在後邊，瞧見之後連忙過來，先是給燕文汐裹上鬥篷塞了手爐，又将燕懷玉請進去喝口熱茶。
燕文汐被這麽一說很是委屈，眼圈一紅，說：“不是我要二哥哥背的。”
“她想去池邊玩，我沒肯還想偷偷跑去，便将她背回來了。”燕懷玉毫不留情地将這事捅出來，恰好叫剛好走進來的燕含凝和老太太聽見了，只見老太太眼睛一瞪，當即做了個決定。
之後的好幾日，燕文汐都失去了出去玩的機會。
不過那幾日裏，燕懷玉倒是幾乎日日過來，說是來考她功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