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為誰妻

第5章 ☆、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需要本本的親親歡迎跟帖評論！

※

果然，何雅很快就在鎮上謀到了一份教書先生的活兒。去鎮上那天，陸離早早就将船停在了何家門外，那股透着滿滿的驕傲的興奮勁兒，仿佛當上學堂先生的是自己似的。

「看，我果然沒說錯吧！依小雅你的文化水平，教誰都沒問題。」

「我哪有那麽厲害。」

何雅最受不得的，就是陸離的誇贊。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陸離一誇他，他那張白皙的小臉就會漲得通紅——這讓一向努力營造男子氣概的他非常懊惱。可是偏偏，陸離還就特別喜歡誇贊他。

「小雅就是很厲害呀，從小就這麽會讀書。先生都說你是我們學堂裏最聰明的！一教就懂，學什麽都快。」

「那是因為你貪玩啦！小羽學東西也很快的。」

「所以小羽現在到了縣裏，在茶園裏幹活。而他那沒用的大哥，只能守着鄉下的這個小染坊。」

陸離對此不置可否，語氣自嘲。何雅蹲在河邊，嘟着嘴，看陸離洗衣服。

「染坊也挺好的呀，畢竟是你們陸家的家業。而且，我在日本讀書的時候，班上有很多同學也是這樣的。家裏的老大繼承家業，老二出來打工，老三讀書。」

「哈，原來他們也和我們差不多呀！聽着說他們怎麽玄乎，啧啧啧……」

「那可不？」

兩人正說着話，旁邊，一群玩鬧的孩子跑了過去。陸離側臉，微笑着看着這班小蘿蔔頭，眼中的溫柔如這河水一般。

「別跑太快，這地滑，小心摔着。」

「知道啦，陸離哥哥！」

陸離站起來，笑着挨個兒摸了一遍那幾個孩子的頭，順便抖了抖手裏洗好的衣服。何雅沒有站起來，只是歪着頭，看着孩子們笑。為首的孩子忽然看到了先生，大叫一聲：

「糟糕，何雅先生來抓沒做功課的壞孩子了！快跑！」

何雅配合地貓着腰，擺出一副要抓孩子們的姿勢，孩子們笑着鬧着，趕緊都跑遠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可愛的孩子！」

很久沒有見到如此開懷大笑的何雅，陸離看着他因為大笑而顯得紅潤的臉蛋，眯成兩道月彎兒的眉眼，不禁有點入了迷。他趕緊甩甩頭，把洗好的衣服放好，重新蹲下去，用手捧了一捧水，潑到臉上。

「怎麽了，陸離？」

何雅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見陸離忙着往自己臉上潑水，心生不解。

「沒事。」

陸離搖搖頭，從手邊的木盆裏抓過一件衣裳，放到河裏繼續洗。

「陸離從小到大，都是孩子王呢！」

「必須的。」

陸離得意地笑出聲來。

「不然怎麽穩定軍心啊？」

「強詞奪理。」

何雅笑着給了他一拳。

「真要是這麽喜歡孩子，你自己怎麽不生一堆蘿蔔頭出來？」

聽到這個問題，陸離洗衣服的動作頓了一頓。何雅見他這般動作，倏地想起那日船上的尴尬，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還以為，小雅知道我為什麽不肯成親。」

「我？」

陸離突然抛出這麽一句，讓何雅頗感意外。

【難道陸離，你……

不對，不會是我心裏想的那樣。一定不會。

陸離，你該比我更懂，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

何雅的沉默，似乎讓兩人間原本流動着的空氣都凝了起來。陸離舉起木棍，一下一下，漫無目的地捶打着鋪開在石頭上的衣服。許久，他才讷讷地開口：

「說起來，從來沒見你老婆出來洗衣服什麽的！」

這話題似乎轉得有點太快，何雅一時反應不過來，也只得木木地回答：

「她……不太會操持家務。」

的确，在日本的時候，明希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家務什麽的，家裏都有傭人，根本不需要她親自操辦。這也是他不願意妻子跟自己回來的原因——在這裏，什麽都得靠自己，再沒有人可以幫她了。

不知怎的，聽何雅這麽說，陸離只覺好笑。

「看來是個千金大小姐咯？那我們這裏窮鄉僻壤的，也沒啥好玩沒啥好幹的，倒真是委屈她了。」

何雅抿嘴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從随身攜帶的布書包裏掏出一本小本子，在上面沙沙地寫着。耳邊，陸離捶打衣服的聲音，讓他聽起來格外安心。

【真想，一直這樣下去……

這個世界，只有我們倆……】

手随心動，何雅無意識地把所想全都寫了下來。等回過神來，看到自己在本子上胡亂寫的句子，不禁臊紅了臉，急忙劃掉。

「寫什麽呢？讓我瞅瞅？」

陸離見何雅在那兒龍飛鳳舞，臉上陰晴不定的，心生好奇，伸長了脖子就要去看。何雅哪裏肯讓，急忙把本子往後挪，整個人也跟着站起身來。結果——

「哎喲，麻，麻麻……」

蹲的時間太久了，兩條腿麻得都像不是自己的了。何雅哀號着，僵硬的雙腳不聽使喚地向前挪了兩步——

「小心！」

「救……」

何雅話都來不及說完，就整個人栽進了面前的河裏！

※

雖然是生在水鄉，長在水鄉的水鄉人，但從小就只顧讀書的何雅，水性并不十分好。現下突然一頭栽進了河裏，他更是慌得亂了手腳，只知道在沉沉浮浮間亂抓亂蹬！

「救，救……救唔……」

就在何雅摔下河的瞬間，陸離想也沒想，一頭就跟着紮到水裏去了。從小就生活在這條河旁的他，自然對河下的狀況非常熟悉。

「救！救唔咳咳……救我……」

「小雅，不要慌！拉住我的手……」

「啊……咳咳……救咳……咳咳……」

慌亂的何雅根本聽不進陸離的話，連喝了好幾口水的他更是極力蜷起身子，想要把喉嚨裏的水通通咳出來。

「真是不聽話的家夥！」

陸離急忙游到何雅身邊，抓住他露出水面的那只手－－天啊！怎麽這麽冷，跟冰塊兒似的？！

「陸離……救……咳咳……」

眼看着何雅又要往下沉了，陸離急忙一個猛子紮下去，抓住何雅的腰，猛地用力一拽，一把将他整個頂起——

「咚……」

何雅整個人翻倒在岸上，雙目緊閉，怕是已經昏了過去。陸離急忙爬上岸，顧不上自己渾身濕漉漉，趕緊扒下「綁」在何雅身上的書包，同時用手輕輕拍打他的臉。

「小雅？小雅？」

何雅依舊躺在那裏，沒有半點反應。陸離生怕那水嗆進了何雅的氣管，一時性急，也顧不上那麽多，直接将何雅的下巴微微擡起，然後俯下身去，替他嘴對嘴地進行人工呼吸……

漸漸地，感覺到唇上柔軟的觸感，以及噴灑在自己臉上的溫熱呼吸，何雅慢慢睜開了眼睛。

「嗯……嗯？咳咳……」

緩過神來的何雅一把推開陸離，扭頭歪向一邊，半趴在地上，劈哩啪啦地一陣幹咳幹嘔。

「怎麽樣，好點了嗎？」

陸離趕緊上來，輕柔地撫着何雅的背，希望他能舒服一點。

「咳咳……咳咳……嗯……舒服了……」

剛才陸離給嘴對嘴吹氣的時候，其實何雅是有所感覺的——感受着陸離溫柔地撫在自己背上的手，想到剛才兩人的「肌膚之親」，何雅的臉上不自覺地泛起紅暈。

「謝謝……啊！啊！我的，我的腳！好痛！」

陸離急忙看向何雅的腿－－何雅的兩條腿正不由自主地繃直顫抖！

「怕是抽筋了！來，抱緊我的脖子！」

還沒等何雅反應過來，陸離就已将他一把打橫抱起，在青石板路上疾步走了起來。

「去，去哪裏？！」

何雅驚恐地摟着陸離的脖子，不知他要把自己帶去哪裏－－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即使小時候自己一個人不小心在漆黑的夜裏迷路，也沒有過這樣的恐慌。

「去我家，比較近一點。」

陸離急急說着，腳下的步子更加快了。

「我讓陸羽給你燒壺熱水，泡個澡就沒事的了！」

「可是，你的衣服還在……」

「東西能有人重要嗎？！」

何雅不再說話，乖乖地窩在陸離的懷裏。他将臉埋進陸離寬闊的胸膛，感受着彼此胸腔傳來的「嗵嗵嗵」的心跳，一個是因為着急，一個是因為驚動－－何雅不敢想象，自己的臉，現在紅成什麽樣子了……

※

眨眼間，何雅就看到了院子裏挂滿的染布。

「哥，你回……」

陸羽聽到聲音，急忙跑出來，只見自己的哥哥正跟抱媳婦兒似的，抱着何雅哥哥快步往屋裏走。

「何雅哥這是怎麽了？」

「小羽，快燒熱水！」

陸離一邊催促着弟弟，腳下加快步伐往房間行進。

「哦，哦……」

【果然，哥哥最疼的，還是何雅哥哥。】

陸羽看着哥哥滿臉焦急的樣子，心裏偷偷這樣想。

「快點！陸羽！別愣着！」

陸離又催促了一遍。

「知道啦！」

不一會兒，陸羽就提着一大壺熱水，敲開了哥哥的房門。

「那裏，往桶裏加！」

陸離一手指向竹屏風後面的大木桶，一邊從臉盆架子上取下毛巾，準備幫何雅擦一下濕透了的身子。

「那個……還是我自己來吧！」

再怎麽說，自己也是個男子漢，被同樣身為男人的陸離像對待女人這般照顧，何雅感到異常窘迫。

「都是男人，還害臊不成？」

陸離快手快腳地打了一盆熱水，端到床邊。

「來，卷高褲腿。」

不等何雅再說什麽，陸離已經自作主張，蹲下身子，輕柔地替何雅将褲腿卷至膝蓋處，然後将毛巾在水裏打濕，小心翼翼地敷在何雅的小腿上。

「嘶……」

腳上的傷口一沾熱水，登時火辣辣的，何雅疼得眯起了眼睛。

「怎樣，會很痛嗎？」

陸離的動作又輕了些，一下一下，一邊擦着，還一邊留意何雅的表情。一見他皺眉，便停下動作，緩一緩再來。

「嗯……」

何雅微微揚頭，牙關緊咬。陸離擦到膝蓋往上，大腿內側時，他下意識地收攏雙腿，雙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怎麽辦？難道要被發現了嗎？自己竟然只是因為陸離的這些溫柔的動作，那裏就，就，就……】

不過很快，何雅就覺得自己純粹是在杞人憂天。因為陸離的滿門心思，都放在替自己處理傷口上了。

「你試試這水溫，會燙嗎？」

雙腳在溫水的滋潤下，似乎已經不那麽疼了，剛才的麻勁兒也逐漸緩了過來。何雅微微繃起腳尖，輕輕在臉盆上點了一下。

「很舒服，謝謝。」

「腿還有像剛才那樣一抽一抽地疼嗎？」

何雅搖了搖頭。

「好多了，謝謝。」

「水已經打好在桶裏了，趁熱泡個澡吧！你剛弄得渾身濕，容易感冒！」

說着，陸離搭上自從打完熱水就一直站在旁邊的弟弟的肩膀，準備出去。

「那個……」

何雅叫住了陸離。陸離回頭，看何雅的衣服全都濕透了粘在身上，映出姣好的身材線條，竟然突然覺得一陣口幹舌燥。他趕緊背過身去。

「是，是衣服問題嗎？小羽那裏應該有比較合你身材的，我去找給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着。」

※

結果，兄弟倆找了大半天，竟然發現，唯一合适何雅那比一般男子要顯得嬌小的身材的衣服，竟然是專門做給陸羽在茶園裏的女朋友，小愛的藍印花布衣服。

藍印花布，江南最普通的布料，卻仿佛是一條貫穿了江南女孩子一生的羁絆——它們是江南女孩子一生中最美麗的情結。

「哥啊！」

陸羽捧着裝有何雅的濕衣服的木盆，捅了捅哥哥的肩膀，笑得不懷好意。

「幹什麽？笑得那麽陰險？」

陸離覺得弟弟今天也怪怪的。打剛才自己一進門，他的眼神就不對。

「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哥對哪個女孩子像對何雅哥哥那麽好呢！」

「別胡扯了。」

這時，身後的木門「吱」地一聲開了，兄弟倆同時回頭看——

「天，天啊！」

陸羽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何雅。景泰藍的染布衣服，景泰藍的染布褲子，上面點綴着素色的花紋，簡樸而不土氣。一縷原本別在耳後的頭發落了下來，遮在臉側，竟顯出一份不遜女色的妖嬈。

「真想不到，小愛的這套衣服，穿在何雅哥哥身上，竟然這麽漂亮！」

看到兄弟倆同時張大的嘴巴，何雅又羞又惱，整張臉漲得通紅——自己從小生得清秀，好不容易才在外面的風雨磨砺中練就了幾分陽剛之氣，現如今，卻全是被自己這不争氣的小身板給毀了！

「你們！你們是存心要取笑我嗎？」

何雅實在氣不過，又不敢穿成這樣走出去，只得氣呼呼地轉身回來，「砰」地摔上了門——陸羽覺着，好像屋檐都跟着顫了兩下。

「原來何雅哥也有火的時候。」

剛才那一下，可真是被何雅給慫到了。他側臉去看一直沒有做聲的哥哥——

「哥，哥……」

陸羽推了推愣在一旁的哥哥。陸離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鼻子只覺熱辣辣的。弟弟用大拇指在哥哥的鼻子上擦了一把。

「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