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撐着身軀直視沈強,“沒人教我,我自己想說的。”
孩子懂不懂事不在于年齡,而在于她是否需要,天真無邪是一生,早熟早慧也是一生。有些命好的人是前者,和真實的世界至死也隔着一層美化過的膜,而沈夏不幸為後者,在沈君安慰陳美娟沈強是因為在意她才打她,夫妻兩個人在一起才能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時嗤之以鼻。
她身邊再婚家庭的同學可比她活潑多了,一張沒有受過欺負的臉對着每個人笑。
陳美娟有次有家不歸帶她到借宿旅館,橙黃燈光下她對着鏡子擦藥,不可遏制發出壓抑的抽吸聲。
沈夏躺在床上,對着暗下的手機屏幕認真地說過,“你們離婚,我跟你。”
陳美娟擡起一張風韻猶存的臉孔,愕然:“誰教你說的話?”
她的反應竟然和沈強異曲同工。
沈夏按下開機鍵,屏幕又亮了起來,心卻沉了下去,“你覺得是誰教就是教誰。”
陳美娟湊近想細看她,沈夏抱着手機轉過身拒絕,“上你的藥吧,我要睡吧。”
陳美娟沉默須臾,喏喏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
是呀,都是大人的事,與我無關。挨打挨罵的不是我,傷心難過的不是我,豔羨他人的也不是我。對着生日蛋糕許願父母離婚的亦不是我。
孩子是弱小的,也是敏感的,就算什麽也不懂也能憑借直覺感受周圍的環境,她的家不散不如散,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氣氛促使她習慣攢錢,以望離家出走。
烤茄子端了上來,沈夏挑開上面的蒜蓉,香味撲鼻。
大快朵頤的女孩瞥了一眼,小狗般抽動鼻子,然後又轉頭看了眼身邊的男友。
男孩瞬間領悟,高聲喊道,“老板,再來一份茄子。”
女孩笑了起來,沈夏注意到她的皮膚在燈下白皙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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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最終執手走進婚姻的殿堂,說不定會擁有一個和莊琳有幾分神似的孩子,有一雙遠遠就能辨別出來的白大腿,讀書不是很努力,為人處世有點傻。
莊琳從小學開始有人追,懵懂無知的小男生在她兒童節那天傻兮兮送她布偶,她糾結地拿着布偶看來看去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有什麽用,最終陳美娟拍板将布偶放在櫃頭,純粹當了裝飾品,然後叮囑要禮尚往來,在男孩的生日回送了一只鋼筆。
她依稀記得當時自己的想法是她比較想要一只鋼筆而不是布偶。
第 8 章
她慢條斯理地吃完烤茄子,背着包圍着那個可能淹死過人的湖轉了幾圈,帶着一身煙火味回家。
白織燈大開着,電視上播着臺劇,陳美娟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從賣早餐之後就睡着早,畢竟起的比常人早。
沈夏拿了遙控器管了電視,燒水洗漱,打開手機開始聽關于函數的網課,專門攻克數學卷的難題,她的數學分數已經差不多到了瓶頸,基礎分能拿到七七八八,難題就不行。
她跟着視頻裏的老師把三種解法抄在本子上,覺得那種都不符合她的思維方式,她今天覺得懂了明天看到題又忘了,各種奇怪的錯誤,一遍遍做再一遍遍忘。
沈夏把題目抄了一遍,試圖自己做一遍,結果第二題就算出非标準答案的數字,她回頭在草稿上對了一遍算法,麻木地找出錯誤。
她經常算題算了三遍得出三種不同的答案,習慣了。
視頻一個接着一個播放下去,沈夏盯着那堆屏幕中那堆算數過程,眼皮一點點垂下。
我睡一會就起來繼續,她想,她截了屏記錄播放進度,頭埋入交叉的雙手間。
她是帶着耳機入睡,希望知識真的能在睡着時悄悄進入她的腦子裏。
讓她意識從沉睡中驚醒是耳後頭皮被拉扯的陣痛,她茫然地睜開眼。
沈強低着頭正在與糾纏在一起的耳機頭發做鬥争,看見她醒,沈強低聲說,“要睡去床上睡。”
煙酒的味道噴在沈夏臉上,她嫌棄地轉過頭又趴到雙手間打算睡個回籠覺。
沈強小心捏着耳機避免拉到她的頭發,他是上夜班,回到家裏一般都三四點了,經常撞見趴着桌子上睡着的沈夏,夏季還好,蓉城夏季的夜晚也悶熱,沈夏最多第二天起來最多胳膊、腿有些許不适,冬天……
沈強摸了下沈夏方便寫字卷袖露在外面的一節小臂,冰涼冰涼的。
他艱難從頭發中分離了耳機線,雖然上面飄着幾根細軟的頭發。
沈強搖了搖沈夏:“別在椅子上睡,會着涼。”
沈夏連眼睛都沒睜,“你把被子拿給我就好。”
沈強無奈搖頭,攙着沈夏的腋下搖搖晃晃扶着她上了床,脫了她的外套給她蓋上被子。
歲月打磨盡男人的棱角,可惜已經過了女孩需要父愛的年紀。
第二天,沈夏不出所料得了感冒,她摁了鬧鐘,又睡過去,一直睡到快九點才起來,家裏早就沒人了,空蕩蕩的。
沈夏頭重腳輕地踩着櫃子下來,胡亂收了攤在桌上的書本、手機、充電器、筆等零零碎碎的東西,抹了把臉就往外走。
莊琳坐在小沙發上,看到沈夏驚喜地近乎跳了起來,“你怎麽現在才來?”
沈夏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她不覺得要向沒有事先約定好的考友解釋。
莊琳被她的話激的憤怒,“我看見你沒有準時到給你打電話,你不是不接就是接了之後發出奇怪的聲音很快就挂,我怕你出事。”
沈夏放下背帶的一邊從書包隔層中拿出手機,的确,她有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幾個短暫的通話,她沒有設置鎖屏,手機又和鑰匙、便利貼、幾只筆又放在一起,應該是鑰匙或筆碰到了接聽鍵。
情理上說,沈夏理虧,但她很快在邏輯上理清了這件事,“首先,蓉城治安良好,我不太可能在白天的大路上出事,你的擔心有些多餘:第二,我就算出事了,你除了報警也做出來其他事,你的擔心依舊有些多餘。”
“哦,”她補充,“你還得在24小時之後才能報警。”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人擔心?”莊琳反問。
“我怎樣?”她猶覺不過,再加一句,“沒人讓你擔心。”
她沒再看莊琳,上樓進入自習室找到熟悉的位置,喝了半瓶熱水後開始寫作業。
感冒的滋味着實不好受,鼻涕不停地流,沒完沒了,沈夏兩端鼻翼被紙巾磨得脫皮通紅。
注意力也總是集中不了,她看着卷子上的題,看了幾遍都沒讀懂意思,腦子漿糊一樣。
莊琳看出了她的異樣,問道:“你感冒了?”
很明顯,沈夏沒有理他,放棄了卷子趴在桌子上養神。
很難受的感覺,沒有精力做其他事,又睡不着。
“我去給你買感冒藥嗎?你要哪種?”
“不用了,謝謝。我休息會就好。”她厭厭地回答。
莊琳沉默地看了會書,起身離開。
沈夏聽見木椅摩擦地面的聲音,只以為莊琳是去廁所,沒注意對于“上廁所”而言,他離開的時間委實太長了些,俨然是光顧男科的前奏。
莊琳繞着整個市圖幾乎轉了一大圈,居民區離市圖距離不近,藥店自然也離得不近,他好不容易跟着導航找到藥店,開口又被哪種感冒問了個懵,感冒還有分種類?
藥店老板顯然見多這種冒然買感冒藥的小年輕,細致和他闡述了流行性感冒和普通感冒的不同症狀,莊琳最終拿着沖劑出藥店門時腦子都是懵的。
以至于他走到自習室門口時才猛然想到,他買的是沖劑沈夏該怎麽喝這個問題。
沈夏自然有帶水瓶,莊琳估摸了下那個水瓶,就算沈夏願意把裏面的水倒了臨時用來喝藥也不好攪拌呀。
于是他又拎着藥在周圍轉了一圈,确定周圍确實沒有便利店後紮進大商場,問了數個導購後拎着一次性紙杯和勺子,排了死長死長的隊結賬後才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
莊琳自認是個暖心的男孩,自然不會直接把冷冰冰的藥和勺子扔到莊琳臉上,他暖心地沖好了沖劑,攪拌均勻,釀到溫涼,然後……
強行搖醒了快睡着的沈夏。
沈夏:“……”
如果這不是公共場合,她多麽想重操舊業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狠狠摁在桌子上。
我已經生病還不讓我好好休息!
她憤怒的目光對上那杯褐色的液體愣了一下。
莊琳買的是不鏽鋼的勺子,巨重,小小紙杯加上半杯水也不能讓它安安穩穩地立在杯子裏,他一只手捏着杯子的沿口,一只手小心地扶着勺子。
男孩的瞳孔的顏色比其他人淺一些,在自習室充足的燈光下澄澈透亮。
沈夏的心突然就軟了,熱流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