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獨占
漆铎休息了一會,時間不久,醒來睜開眼,向導就在他身旁,不是坐在他身旁,而是躺在了他身旁,對方卷縮着身體,所在漆铎的左手邊,兩人之間沒有貼着,有一點距離,漆铎盯着向導算是清俊的臉,整個房間裏都是向導的信息素。
信息素炸開一樣,彌漫在每個角落裏。
呼吸間都是信息素的味道。
這種信息素,比起結合熱時,好像味道還要濃烈,但是向導卻睡着了,身體上也沒有多少異常。
就是眉頭深深地擰着,似乎就算是睡着了,依舊無法安穩。
漆铎緩慢起身,盡量把動作弧度給放小,向導好像睡得很熟,整個身體卷縮起來,那姿勢如同沒有安全感的孩童一樣。
漆铎将軍服外套扣子給解開,脫了外套輕輕披在了向導的身上。
一披上後,向導身體就打了個哆嗦,房間裏床上沒有被子,就只有一張床。
從床上離開,漆铎站到了一旁。
屋裏連張椅子都沒有,漆铎眯了眯眼,雪狼走了過來,它先前椅子在床尾躺着,随着它的走動,雪狼蓬松的背脊毛發裏有什麽小東西在跳動。
漆铎好奇看過去,那個灰撲撲的小動物發現漆铎醒來,立刻就猛地一跳。
看着小小的一團,結果跳躍力好像很好,直接就跳到了漆铎的身上。
漆铎瞬間就知道小動物是什麽了,是向導的精神體。
伸手把小灰兔給接住,小灰兔落在了漆铎的手裏,成年的向導,他的精神體一般而言也應該是成年體,但這裏的小灰兔卻像是剛出生不久。
突然漆铎盯着一個地方不錯眼,手指輕輕地伸過去,還沒有碰到灰兔缺陷的耳朵,灰兔渾身就哆嗦了起來。
漆铎從精神體身上感知到了對方的極度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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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漆铎立刻和灰兔道歉。
和一個精神體道歉,大概會這樣做的人就只有他了。
漆铎舉起了小灰兔,灰兔有着一種紅紅的眼睛,眼睛這會好奇地看着漆铎,一人一兔對視了起來。
漆铎緩緩笑了:“你真可愛。”
小灰兔聽不懂人類的話,可是異常敏銳,靠近這個人類,這名哨兵,對方的掌心是溫熱的,和過去接觸過的那些人類截然不同。
小灰兔突然又跳了起來,漆铎以為它要跳走,想要去抓住他,突然間臉頰上一個柔軟的觸感。
帶着細微的沖擊力,小灰兔重新落回到漆铎的掌心。
漆铎愣了連兩秒鐘,驚愕的眼瞳緩緩落下,落在了小灰兔身上。
剛才這只小兔子好像,不對,不是好像,小兔子确實親了他一樣。
這可一點沒讓他預料到。
“你很喜歡我?”漆铎看着小灰兔問。
小灰兔低下了小小的腦袋,往漆铎的掌心裏面拱。
漆铎盯着兔子灰撲撲瘦弱的身體,幾乎是馬上就知道小灰兔這樣做的意思,它想要尋求他的幫助。
“需要我做什麽?”漆铎直接問。
小灰兔擡起頭,一個精神體,眼眶裏突然有了淚水。
小灰兔跳出了漆铎的掌心,跳到了床鋪上。
它瘸着腿走向了向導,轉過身,小灰兔通紅着眼眶,無論是向導還是他的精神體,兩者這一刻流露出來的是極端的無助和脆弱。
向導還在睡,緊緊地蜷縮着身體,他的手臂是抱着自己的,漆铎盯着向導,雪狼踱步過來,尾巴在漆铎的手背上來回地掃。
漆铎低頭看自己的雪狼。
顯而易見,精神體雪狼是喜歡那只小灰兔的。
一見鐘情了?
漆铎搖頭,他的精神體不會有那種一般精神體的情感,一如他本人一樣,不會想要去和哪個向導匹配。
只是剛好是這只小灰兔,雪狼喜歡這只小灰兔,因為它柔軟又可愛。
漆铎也挺喜歡的。
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到,一只手指都能挵傷的精神體,那種過分的脆弱,反倒是讓漆铎有一種心理,覺得這樣的精神體,還有向導,更适合待的地方,也許不是塔裏,該是其他的地方。
這邊塔裏,顯然對向導們不怎麽好。
這麽能力不足的向導都被帶了進來,漆铎盯着向導那張蒼白病弱的臉龐,手下落,摸了摸自己精神體的後頸。
漆铎走到了窗戶邊,窗戶可以推開,輕輕推開窗戶,撲面而來的冷風,漆铎安靜站着,一站就站了很久,直到向導從睡夢中醒來。
向導緩緩睜眼,發現自己在床上躺着,有一瞬間他的表情像是徹底地絕望了一樣,眼底死寂,沒有一絲光亮。
當餘光出現一抹異樣的雪白,向導立刻坐了起來。
往右邊看,那裏一名哨兵身體鋼骨挺拔,哨兵的精神體雪狼微微擡起頭,和向導四目相對,過了一會,向導這才擡眸,同哨兵棕色的眼瞳對視上。
向導嘴唇開合,似乎要說什麽,可是嘴唇顫抖着,卻什麽都沒有說。
向導猛地垂眸,再次擡起來時,入睡前出現的微笑,虛假的微笑再次出現。
“這樣笑不好看,以後別這樣笑了。”這裏就他們兩個,房間裏沒有任何監視裝置,漆铎讓雪狼檢查過,只有他們,所以說話不用太多顧慮。
虛僞的假笑,到不是真的不好看,而是漆铎知道,這樣笑着的向導,他的內心裏是有多痛苦。
“我就不說其他的了,只要你點頭,我可以和邳邁說,讓你跟我一起離開。”
“你的回答是?”漆铎單刀直入,不問向導痛苦的緣由,也不說其他什麽多餘的話,就直接問。
向導先是愣住,好半天後他笑出了聲,嘶啞難聽的笑聲,赫赫赫的,從喉嚨聲處理發出來,如同困獸的掙紮低吼一樣。
“我想跟你離開。”向導點頭了。
漆铎卻只是看着向導。
“但是好像不行……”向導低頭看自己手指旁邊的精神體,灰撲撲的精神體,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的精神體比現在完整和大多了。
也比現在更強大,沒有這樣弱小,他自己伸手,都可以将精神體給掐死。
“能告訴我原因嗎?”漆铎還是追問了。
“不能。”
向導搖頭。
“那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雪狼有點焦躁,感知到向導的低落情緒,想要過去安撫那名人類,但是向導渾身出現了一種無形的屏障,雪狼可以感知地出來。
那種屏障,是一面牢籠,把向導自己給關在了裏面。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向導擡起頭,一滴眼淚從左邊眼眶掉了出來。
眼淚滴到他的手別上,他異常驚訝一般,擡起手忙把臉上的淚痕給擦拭幹淨了。
“那就幫我保密好了。”這是向導讓漆铎幫忙做的事。
漆铎死過一次,對于死亡的感知,是異常敏銳的,在他的視線裏,眼前的向導,已經死去了大半了,這裏的就是一個軀殼,加一點靈魂。
這個人更多的靈魂,似乎已經不在這裏了。
“有什麽需要和幫忙的,你随時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漆铎有這個能力,所以在見到一個可能需要幫助的向導面前,直接提出是否要他的幫助。
不是一種傲慢,是一種真誠的幫助。
“你真好。”向導笑了起來,不是之前虛僞的假笑,這抹笑就真實太多了。
漆铎把自己電話號碼給了向導,向導卻突然說,他沒有電話。
漆铎拿着電話的手,滞了一下。
“沒有啊?”漆铎笑。
随後他走到了窗戶邊,撥了個電話過去,先前在邳邁那裏,互相留了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漆铎問邳邁能不能給他一部新的電話。
那邊什麽都沒有多問,表示馬上給漆铎準備。
“這個電話給你。”漆铎把自己的電話給了向導。
卡他取了下來,卡沒有讓邳邁準備,他不是很信任那個人。
“晚一點我另外給你找張卡,以後用它來聯系我。”
向導握緊了手,兩只手握着掌心裏的一個手機,手機上有着哨兵手指的熱度,那種熱度讓向導是激動和顫抖的。
既是知道這個電話很快就會被人給發現然後搶走,但是哨兵的心意他收到了,他喜歡自己,哪怕那種喜歡,不是向導瘋狂想要的那種,但是足夠了。
向導忽然間覺得自己活着,在地獄深淵裏痛苦茍延殘喘地活着,似乎就是為了現在的這一刻。
他很滿足了。
已經非常滿足了。
向導再次笑起來,這一次兩只眼睛同時墜落下淚水。
沒有拿手抹掉淚痕,向導微笑望着漆铎,如果這個世界有神的話,那麽眼前這個青年就是他的神。
向導情緒有所穩定後,和漆铎離開了白噪音房間,塔裏占地範圍遼闊,還有很多其他地方沒有去過,向導帶着漆铎到那些地方去,一路上他臉上的沉暗和陰霾好像徹底就沒有過一樣,呈現了充滿了活力的樣子。
漆铎走在向導身後,注視向導的眼神,始終都隐隐帶着深暗。
來到了一個人工湖旁邊,塔裏修建了一個巨大的人工湖,灰撲撲的小兔子從房間裏出來後,就一直待在了漆铎的肩膀上,拿軟乎乎的臉貼着漆铎的頸子,像是已經黏上了漆铎一樣。
站在人工湖邊,小兔子好像突然看到什麽恐懼的東西一樣,掉頭就往漆铎的後衣領裏面鑽,鑽得只剩一個屁股在外面。
漆铎擡手,到後頸捏着小兔子的皮,把小兔子提了出來。
雪狼從虛空中浮出身影,它一直都在,只是沒有現出身影。
小灰兔落了下去,落在了雪狼的身上,雪狼雪白的毛絨的尾巴往自己背上蓋,将小灰兔小小的身軀給蓋住了。
人工湖旁邊有座椅,兩人坐在了椅子上。
向導看着清澈的湖面,嘴角的笑容是清淺的,他緩緩呼出了一口長氣。
哨兵坐了過來,兩人身體挨得痕跡,哨兵的手就在他的餘光中,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伸手的話,是可以碰到哨兵的手的。
向導感受到了自己的內心有多麽的不平靜,只是很快,那種不平靜,又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向導嘴角的笑容收了一點。
“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可以繼續坐下去,當然可以,因為這是他的任務,但是太溫柔了,哨兵太溫柔了,明明是個戰鬥兵器,卻在他面前表現得這樣溫柔。
他對誰都這樣嗎?
肯定是,看到其他的弱小,也會主動去幫助人。
但是他身上沒有任何他人的氣息,沒有其他的人接近他的氣息。
他是一個人,沒有誰可以占有他。
他的溫柔,讓人很想要獨占。
所以必須離開,不能在這裏安穩坐着,會讓他生出不該有的奢望。
那不是他該得到的東西。
他這樣惡劣,他這樣的人不配。
漆铎颔首,站起身,向導在前面走着,漆铎轉眸看向漣漪被微風吹得疊開的湖面,湖水清澈,幾乎可以望到底部,靠中間的位置就要深一點了,還是不是特別的湛藍,沒有海水那麽美麗
兩者對比起來的話,漆铎還是更喜歡海水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