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章節
總要有個紀柏然,才不至于迷路。
在威尼斯的好幾年,雲深偶爾在深夜醒來的時候,經過書房的時候,總是可以看見紀柏然還坐在書桌前,埋着頭手指飛快地敲着鍵盤,做着似乎永遠都做不完的工作。
雲深是知道的,紀柏然為了她和紀家鬧得不可開交,紀家為了逼迫紀柏然就範,肯定是不願意紀柏然碰紀家的資金的,所以紀柏然的生活,并不像他身上的紀家大少的光環那麽耀眼。
而那個時候,紀柏然付給她的錢,一年已經達到了幾百萬的價格,在那些漫長的夜晚裏,她就站在客廳裏,聽風穿堂而來,身體發冷,眼睛有些發澀,但是所有的眼淚,都被她慢慢地往下咽。
她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不愛眼前的這個男人,所以不能心疼,心不動,則不痛。
這是她在離開君知蕭之後懂得的一個生存法則,她動了心,最後被傷害的,肯定是她自己,所以在她一遍遍的提醒中,那顆心也就麻木了下來。
她會在紀柏然徹夜不眠地忙碌的時候,乘着黑夜,跑到那些音樂驚天動地的酒吧,然後喝得爛醉,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雲深現在想起來,她都已經不知道,當時難過的事情中,除了一個君知蕭雲家,是不是也有一個紀柏然?
在那些她跌跌撞撞迷失的黑夜,不管她醉暈在哪條街頭小巷,總有一個人在夜色中匆匆而來,因為熬夜,滿目通紅的男人半蹲下身體來看着他,那雙本來妖魅的桃花眼裏,總是有太多的情緒不明。
恨鐵不成鋼,悲痛和凄然,為她的自甘堕落。
那個時候的紀柏然總是重複地問她這麽一句話,他說:“雲深,你這樣做,值得嗎?”
他問她值不值得?雲深怎麽知道值不值得,就是感覺沒有力氣去生活,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二十年引以為生的依賴都在一瞬間消失了,就剩下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所以他這樣問她的時候,雲深除了沉默,就是沉默。她就睜着眼睛看着紀柏然,醉醺醺的模樣,眸光迷離,直到看到紀柏然無奈地嘆氣,把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地往家裏走。
她會在那霓虹閃爍的之間吐了紀柏然一身,看見男人青筋暴跳的臉,她異常沒心沒肺地笑,如同一個孩子一般,笑着笑着,卻眼淚如雨。
趴在紀柏然的背上,泣不成聲。
那個時候,就算紀柏然有再大的脾氣,都會收起來,本來是她錯了,而他,卻得低聲下氣地哄着,在那些暗光壓抑的人行道上,雲深迷迷糊糊之中,總是聽見紀柏然一聲聲地說:“小雲深乖,咱不哭,快到家了。”
當時的情景多麽讓人想要掉眼淚,紀柏然這麽的一個大男人,在她的身邊,卻扮演着各種各樣的角色,把她如同一個寶貝般放在手掌間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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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酗酒過度酒精中毒,難受得全身發紫的時候,紀柏然比她還害怕,帶着她往醫院裏跑,進手術室的時候硬是要陪同,舍不得她一個人。
她得了厭食症,紀柏然便整天都停不下來,帶着她按時到醫院去治療,回到家之後,總是不斷地學習各種各樣的菜樣,變着戲法一般地給她做菜,看着她吃,滿臉的期待。
所以,在她的厭食症好了之後,她倒是身體逐漸地好了起來,而紀柏然,整個人,卻瘦了一圈,她都有了一個錯覺,仿佛得厭食症的是紀柏然,而不是她雲深,雲深看着他,也曾偷偷地抹過眼淚。
看,當時的自己是多麽可惡啊,總是想盡辦法地折騰紀柏然,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他欠她的,當時任性倔強,不懂得這世界上是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情字卑微到這樣的程度的。
而尊貴驕傲如紀柏然,在她最為難看的時候,留在了她的身邊。
秦玖曾經和她說過,最愛你的那個男人,不是那個在你最為風光漂亮的時候在你身邊說很多動聽刻骨的情話的男人,而是那個在你落魄難堪的時候,願意為你低下腰的男人。
雲深曾經在那些深夜裏反複地琢磨過秦玖的這一句話,最後總是有些唏噓,她遇見君知蕭的時候,是她最美的年華,擁有世人所豔羨的財富和容貌,性格驕縱,卻擁有萬千寵愛。
而最後,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願意留在她的身邊的,卻是紀柏然,這個男人為了她義無反顧的離開了安逸平穩的生活,陪着她在威尼斯這座有着腐朽氣味的水城漂泊。
最愛她的,莫不是紀柏然。
離開紀柏然之後,雲深每每回想起威尼斯的那些年的時候,都會有些的難過,卻又欣慰,她偶爾會想,如果不是因為她和紀柏然之間有一個君知蕭,有雲家和紀家的恩怨,她會不會也會被感動,就這樣死心塌地地跟在紀柏然的身邊?
但是,她也明白,這是一個多麽可笑的假設?原諒她不夠專情,放不下與君知蕭那段年少的愛情,原諒她不夠勇敢,不敢接受紀柏然那麽虔誠的付出,也原諒她不夠堅定,想要留下卻不能留,最終選擇離開。
眼睛睜得有些久了,雲深覺得眼睛發澀,想要閉上眼睛,卻害怕凝在裏面的淚光滴落,只好徒勞地睜開着,很是辛酸。
“想要擦擦眼淚嗎?”女人一如既往地有些戲谑松散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尾音微微拖長,有一種的妩媚,如同妖精般的蠱人心。
雲深被驚到,心裏迅速地閃過那個女人的臉,心裏升騰起千萬種情緒,激動不已。她迅速地轉過臉,果然看到了那女人一身極地的素色衣裙,平底鞋腳步平穩,消瘦高挑的女人,眼眸細長,笑意蕩漾,長發依舊,美麗得風情入骨。
是秦玖。
她就站在那裏看着雲深笑,不似那些年裏的哀愁,她的眼角眉稍,已經有了幸福滿足的痕跡,左手牽着三歲的兒子慕秦,那小小的人兒長得極為漂亮,白皙嬌嫩的皮膚,笑起來的時候,狹長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縫。
“雲深阿姨,你怎麽樣了?”小慕秦從秦玖的手裏掙脫開來,跑到雲深的身邊,他的身子剛好和床持平,他就趴在她的窗邊,伸手去抓雲深的手,圓溜溜的眼睛黑黝黝的,眨巴眨巴地看着雲深,可愛極了。
不用多想,雲深的那顆心就被他可憐兮兮的目光中,撲哧地化成了水。
小慕秦出生的時候,雲深曾經去看過秦玖,那個時候小慕秦出生并不順利,折騰了幾十個小時,秦玖的身體又不好,又堅持順産,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了。
雲深又幫不上什麽忙,只好幹着急,當時的雲深,已經身在納爾維克,跑到莫斯科找到秦玖,這個女人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咬着牙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死勁地掐,一點也不客氣。
“阿姨沒事,來,小慕秦,親一個。”雲深甚是喜歡小慕秦,在他出生以後,秦玖還沒有醒來,都是她守着他,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後來小慕秦長大了,秦玖偶爾會帶着她去納爾維克找她,小慕秦和雲深甚是投緣,總是樂呵呵地呆在雲深的身邊,連秦玖都說,雲深比她,還像媽媽。
這話說出來後就頗是傷感了,因為那個适合雲深剛流産不久,秦玖總是愧疚萬千地擁抱她,但是從來不說什麽安慰的話,她知道,雲深懂得。
同樣是從最為難堪之中走過來的女人,總是格外能夠明白彼此的心情,雲深想什麽,恨什麽,難過什麽,秦玖都是可以有幾分的體會的。
小慕秦很是乖巧地挪開腳步,臉湊到雲深的臉頰去親吻她的臉,然後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扳着雲深的手指玩弄着說:“雲深阿姨,我媽咪說你受了傷,疼不疼?”
小家夥蹙起眉頭,看着雲深,很是擔憂的樣子,讓雲深覺得心疼不已,這孩子,被秦玖帶得,有超出同齡孩子的成熟,已經學會了心疼別人。
“阿姨不疼,小慕秦有沒有聽你媽咪的話好好吃飯上學了?”雲深想要抱一下他,卻奈何身體不聽使喚,根本就動不了。
坐在旁邊的秦玖連忙過來把小慕秦抱上了病床邊的凳子上,這樣他就可以靠近雲深了,兩個人對着臉,有一段時間不見了,都是有些想念的。
小慕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的秦玖,似乎是有些心虛地吐了吐舌頭,然後湊近雲深的耳朵,手還圍着嘴,不知道和雲深說了什麽,他說完,兩個人就看着秦玖歡快地笑了起來。
秦玖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也不惱,看着他們兩個,嘴角也揚起了淺淺的笑意,伸手撫了撫發,口氣寵溺地呵斥小慕秦:“別亂動你雲深阿姨,碰到她的傷口會疼的。”
小慕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