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節
是那一幕幕不間斷的畫面,播放着與她相關的悲傷。
雲深覺得悲傷不已,蘇菲說母親不在她應該在的地方,那麽,她會在哪裏?雲家落敗之後,所有的親朋好友在一夜之間和雲家斷了關系,就連母親的母家段家,也以雲家為恥,和母親斷了關子。
所謂的就是牆倒衆人推,雲深切身體會到這樣的痛苦,在雲家即将奔潰,她的父親背負着一身的官司和債務的時候,二十歲的雲深,曾經放下所有的自尊去敲開了父親的每一個舊交的門,無一的,都是一些嘲諷,有的則幹脆把她拒之門外。
在飽嘗了人間人情冷淡之後,雲深突逢變故,父親跳樓身亡,母親不知所蹤,二十歲那年,她醒在了紀柏然的床上,君知蕭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紀家別墅,親眼目睹了她和紀柏然的相擁和糾纏。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設好的局,雲深無力掙紮和解釋,唯有接受這之後來臨的一系列的變化,她的名聲掃地,被紀家強硬地送去了西歐,一去七年。
七年人事幾翻身,她清醒之後再回頭的時候,已經變得物是人非,君知蕭已經不是她的少年郎,她也已經不是他的公主雲深。
威尼斯的三年,她是清醒地消沉的,醉生夢死地逃避現實,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似乎唯有那樣,才能表明她失去那麽多,她那麽難過。
那三年,是不堪而且浮躁的,如同威尼斯那從水面上吹來的潮濕而且腐朽的風,帶着肮髒和難聞的臭氣。
納爾維克的四年,雲深是清醒着感受疼痛的,嚴寒的煎熬,饑寒交迫,車禍的折磨,喪子之痛,病痛的糾纏,生活的絕望,已經讓她看淡了世事變遷。
那四年,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失去了多少,那麽多那麽多,多到她開始怨恨這個世界,幸好在她最為難堪和痛苦的時候,遇見了蘇生。
雲深偶爾會覺得慶幸,因為不管在多麽艱難的時候,就算她這麽恨着紀柏然,也不得不承認,他給了她很多。
而蘇生,更是把她從一個絕望之中的人,帶到了職場中,讓她發現,其實自己,是可以活得更好的,一定可以活得更好。
又開始飄起了雪花了,今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比她記憶裏的錦城每一次都要大很多,她心疼地伸手去拂掉落在她父親墓碑上的雪,看着照亮上的人,清淺地笑,眼淚卻唰唰地掉。
“爸,您會不會怪我,我又和知蕭在一起了,您一定是怪我的,可是,爸,七年啊,我沒有那麽多個七年再去等待,我想要回到他的身邊。”
她伸手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那眼淚跌落在她的腳邊,都迅速地淹沒掉了,化成了堅冰,她的心,就如同這冰,冷冰冰的,卻渴望溫暖。
七年年年蒼茫,她無數次渴望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再讓他帶着她在雲家深宅裏奔跑,他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愛得那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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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還想說什麽,眼角去瞥到一抹黑色的身影,轉過那叢立的墓碑,向着她這邊而來,那人似乎是看見了她,慌了一下,迅速地轉身離開。
那人城了一把黑色的天堂傘,黑色的風衣,如同那天送葬的人,雲深突然就意識到那人是誰,連忙起身追了過去。
那人看見雲深追了過來,較快了腳步,卻無奈那雪太厚,她走得艱難,雲深還是追了上來,不用看,她都可以知道這個背對着她的女人究竟是誰。
在很多人個夜晚裏,她都會重複着做一個這樣的夢,夢見她站在暗光壓抑的回廊裏,看見書房內父親和一個女人歡好,當時她很懵,只有這麽一個念頭,父親背叛了母親,背叛了她整個家,高大的父親形象在雲深的心目中瓦解,雲深怎麽也無法接受。
眼前的女人,定是許歌了。
“許夫人,都這麽多年了,難得你還記得我父親。”雲深忽然就有些想笑,涼薄無比地勾唇冷笑,對許歌,就只能是嘲諷。卻意外地,已經沒有怨恨。
當年雲家破敗之後,君知蕭獲得了雲家的所有家産,紀家憑空拿出證據說她父親挪移公款,父親負債累累之後,許歌倒是不畏懼這世俗的目光,和父親站在了一起,不惜和自己的兒子決裂。
當年雲父死了之後,許歌也是深深滴自責,送葬的那天,她就曾拉着雲深的衣擺求她原諒她以及君知蕭,那天,眼前的這個女人,哭得梨花帶雨。
當時的雲深,是極度怨恨許歌和君知蕭的,但是在多年後,雲深卻突然明白,她不再恨眼前的女人了,因為感同身受,她今天,也做了第三者,君知蕭賀紀闌珊之間的第三者,許歌當年,或許真的是因為愛。
如果不愛一個男人,是很難在風雨的時候,還能選擇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之上,接受這世俗的評判和嘲諷。、
但是,雲深也不會原諒她,因為是她,讓雲深的母親,整日的惶惶不得安寧,最終在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她的母親崩潰了。失去了蹤影。
所有因果,也許就是這個樣子的,雲深失去了一切,而許歌,也好不到哪裏去,失去了愛的男人,親身兒子和她反目成仇,娘家人和她死生不來往,親生姐妹許鳳,和她恩斷義絕。
也不過是一個同樣可憐而且可恨的人罷了。
前面的女子聽見雲深的話,身影停頓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轉身,年紀過百的女人,依舊保留着風韻和美麗。
這個女人,天生有一種嬌嬈的妩媚,曾聽父親說過,這個女人曾經是名動錦城的第一名媛小姐,只是後來的命運,不容樂觀。
“下了這麽大的雪,我過來看看,他的墓碑前是不是堆滿了雪,來看看。”許歌的臉色有些尴尬,但是說到雲祝的時候,卻是有些悲傷的。
雲深突然覺得,或許年輕的時候,她的父親,是真的和眼前的這個女子,曾經深愛過,如果沒有深愛,她的父親,怎麽舍得傷害結發多年的妻子,來和她在一起。
“這些年,都是你來看我爸爸的嗎?”雲深想起了上次來的時候,在父親的墓碑前看見的已經枯萎了的鮮花,應該就是許歌了。
許歌輕輕地點點頭,似乎有些感觸,深深滴咽了一下,略微地仰頭,似乎想要把眼淚給咽回去:“都七年了,我知道你不在國內,所以我每年都會來看他。”
雲深點頭:“謝謝。”
過去了七年了,雲深已經學會了冷靜地對待許歌,要是當年,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咆哮和諷刺這個女人,讓她不許再靠近她父親的墳墓半步。
但是現在,她似乎更能體會那種心情,失去最愛的心情,既然父親已經離開,她也就沒有什麽理由去憤怒,畢竟當年的事情,許歌并沒有參與,雖然,許歌的倒戈,讓君知蕭對雲家,怨恨更深。
但是,這能怪得了她嗎?愛情,是沒有什麽罪過的。
許歌似乎是沒有想到雲深會說謝謝,吃驚了一下,而後很是釋懷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指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雲深知道,她在擦眼淚。
“我聽說,你和知蕭在一起了,這些年他也不好過,你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錯。”許歌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惶恐地看着雲深,生怕雲深會憤怒。
許歌總覺得,是她虧欠了雲深。
雲深眯着眼睛看着許歌,據她知道,君知蕭和她是沒有來往的,當年君知蕭可是恨極了許歌,她和君知蕭在一起,是誰和她說的?
“誰告訴你我和他在一起的?”
許歌臉色煞白了一下,手絞在一起,有些扭捏,卻還是說了出來:“是闌珊。”
看見雲深倏然有些泛寒的眸光,許歌又慌亂地補了一句:“她希望我勸知蕭和你分開,但是,我不會這麽做的。”
雲深有些想笑,這紀闌珊是沒搞清狀況呢還是想打什麽主意?難道她不知道君知蕭和許歌的水火不容麽?
她該不會是指望母子情深,來成全她這個心願吧?
不過她想的倒也不錯,按照君知蕭對他父親的孝順來說,他是怎麽也無法割舍對許歌的母子之情的,總會原諒她的,所以,讨好許歌,長久地來說,是正确的。
“你應該聽她的,真的。”雲深無所謂地輕輕點頭,在經歷了那麽多舍棄和被遺棄之後,雲深已經淡定得幾乎不敢再痛心。
許歌疑惑地看着雲深,突然就釋然地笑了起來,她就知道,當年那個暴怒而且不成熟的女孩子,一定可以長成最為溫和和沉穩的樣子,現在的雲深,最是動人。
“你長大了。”不知道為什麽,許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就掉了下來。
目光在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