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朝陽初升
這天一大早, 降州市就不平靜。
很多人在睡夢中被呼嘯而過的警笛聲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吵醒,不明所以地走到窗邊、陽臺往外一看,尚還蒙蒙亮的清晨, 警車、救護車、消防車飛快地在路面上駛過。
尖銳的鳴笛聲響徹整個城市,在耳膜邊鼓脹着, 在心髒沖擊着, 令人産生坐立難安。
到底出了什麽事?竟要出動如此多的警察和消防?
***
楚君珩坐在警車裏趕往自己分配到的地點, 那是一處位于降州市城中村的居民樓, 報警人是受害者的父母。
按照受害者父母的說法,受害者近來感情受挫, 做什麽都無精打采,昨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今天一大早就從門縫裏遞出一張遺書,她的父母吓壞了, 怎麽叫女兒都不開門, 無奈之下只好報警。
然而警察趕到後,無論用什麽辦法都無法破開受害者房間的房門, 最後還是一個年長的警察背着受害者的父母拿出一面鏡子查看,看到了受害者房間湧出的粉紅色煙霧。
警方這才把案件提交給特殊部門。
這是今天早上第一起自殺報警的案件,楚君珩和其他成員接到消息立馬趕了過去,然而在半路上又相繼接到幾個相似的報警電話。
一行五人不得不分開行動。
楚君珩能夠擔任特殊部門的隊長, 自然不是草包, 幾乎立馬就猜出了對方的目的。
“從加入特殊部門的那一天起, 你們就應該明白,人民的生命高于我們的生命。”楚君珩堅毅的目光落在在場其他人身上, 聲音莊嚴沉重,“很顯然這次是沖我們來的,無論結果如何, 我們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救更多的人。”
掃視了一圈,楚君珩很欣慰沒有在自己的隊員臉上看到退縮的神色。
盡管特殊部門才剛成立,尚未發展起來,但能進來的就沒有一個是孬種!
五人在路上分開,分別前往不同的位置。
他們清楚前方等待着他們的是敵人布下的萬丈陷阱,敵人恨不得把他們困死在陷阱裏,借着他們狠狠地将特殊部門和政府的尊嚴踩在腳下。
可那又怎麽樣?從身負特殊能力、成為天師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注定要為普通人的安全而奮。
生死有命,但求俯仰無愧于天地。
***
十幾分鐘後,楚君珩抵達第一起報警所在的城中村,按照地址,直接來到受害者的家裏。
這一家一家三口都是外省鄉下來降州務工的,父母在工地上幹活,女兒是一家藥店的店員。一家三口的生活雖然拮據,但也算幸福,每年節省一點,這些年也存了不少錢,正打算今年春節前回老家起一棟新房子,以後退休回家有地方養老。
他們如同萬千平凡的普通人一樣,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可自從女兒開始談戀愛之後,所有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都碎得稀爛。
父母從未見過女兒的對象,但剛開始的時候,女兒确實很開心也很幸福,父母自然樂見其成,就算那時候女兒生活開銷比平時大了很多,父母也覺得正常。談戀愛了嘛,總要花點錢打扮自己。
可很快父母就發現不對勁了,女兒錢是花出去了,人卻沒有一點正向的改變,甚至變得更糟糕了。本來還算自信的人,越來越畏畏縮縮,甚至上班的時候甚至不敢和客人搭話,差點被老板辭退。
不僅如此,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女兒積攢了五年的存款竟全部花完了,并開口向父母借錢。
父母這才意識到事情有可能不是他們想的那樣,逼問之下他們才知道,女兒竟是把錢都給了男朋友。交往以來,男方日常所有花銷都由女兒一力承擔。而且男方花錢大手大腳,穿名牌吃高檔餐廳,完全不顧及女兒自身的經濟條件。若是女兒稍稍出現猶豫的表情,等待她的輕則冷嘲熱諷,重則拳打腳踢。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繼續交往下去?父母不僅沒有借女兒錢,還勒令女兒和男方分手。
然而女兒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前腳答應的好好的,後腳趁着父母不注意就跑去找男方了,最後甚至開始絕食威脅要父母拿錢給她。
如此幾次之後,父母也拿女兒沒辦法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兒越陷越深。
可怎麽都沒想到,這樣放縱的結果不僅沒讓女兒得到想要的幸福,還逼着她走上了絕路。
楚君珩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對飽經滄桑的夫妻抓着警察的手,苦苦哀求警察一定要把他們的女兒救回來。
警方看到楚君珩,之前那個用鏡子測出桃花的警察趕緊走了過來,“楚隊長。”
楚君珩點了點頭,“讓我試試。”
他走到門邊,手才剛碰上門把手,那扇無論用什麽方式都打不開的房門,竟自動打開了。
它在等,等獵物的到來。
楚君珩明知門後是陷阱,卻也毅然決然地踩了進去。
門內門外完全是兩個世界,一明媚一陰冷。
陰冷黏膩的感覺猶如附骨之疽一般,在楚君珩甫一進入房間之後,就纏上了楚君珩。
軍人的感知很敏銳,就算眼睛看不到那些東西,楚君珩還是立馬預感到有危險向自己靠近,他一個利落的前滾翻,正好躲開了那道向他疾射而來的舌頭。
只要晚一秒,他就會被這條滑膩的舌頭洞穿。
幾乎同時,夏孤江、陳末朗、苗盈盈、蘇彼都義無反顧的踏入陷阱之中。
夏孤江面對的是一個幻境,來自地獄的烈火以燎原之勢将他焚燒。制造這一幻境的是一位三級天師,他站在不遠處,看着夏孤江在烈火中掙紮。
夏家的天才?也不過如此!
苗盈盈踏入無盡煉獄之中,一直不離身的巨大旅行包終于放了下來,拉開旅行包的拉鏈,無數的毒蟲如潮水一般湧出。她精致的臉龐上一片沉凝之色,陰煞之氣充斥着周圍的世界,毒蟲觸之滋滋燃燒而起。
傀儡娃娃直接在冰川中凍成冰塊,蘇彼卻要分神操控其他傀儡對付幾只厲鬼。手掌張開,細長的手指舞動出殘影,透明的絲線在虛空中蹁跹交纏,兩個成人高的傀儡沖向厲鬼,想開鋒利的獠牙咬了上去。
三級天師設下的陣法中飛沙走石,所有接近的魑魅魍魉皆被陣法吞噬,化作陣法中的砂石。然而陳末朗面對的卻是降州市天師協會的會長許昌明,一個四級天師。
一張暴雷符如巨蟒一般劈落而下,直接把陳末朗的陣法給披散了。又有雷電如奔襲的流水,無情地朝陳末朗肆虐而來。
許昌明冷眼看着這一切,眼睛盡是嘲諷。
這次降州市天師協會精英盡出,為的就是讓特殊部門有來無回,狠狠地落了政府的面子,誰讓政府想要收回他們手中的權勢?
而且,這次混亂的目的可不僅僅是殺了特殊部門的人,那三十五個自殺的人,三十五個受牽連的替死鬼今天也必須死。
只有這樣,“神明”才能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永遠庇護他們。
與此同時,三十五個想要自殺的人,其中大部分人耳朵中傳來她們日思夜想的聲音,如死神的召喚,惡魔的低吟。
“跳下去,只要你跳下去,我就相信你是愛我的。”
“對,就這樣割開的手腕。你太髒了,你知道嗎?只有死亡才能洗脫你身上的髒污。”
“不用數了,都吞進去吧。吃了它,你就徹底解脫了,放心,等你死了,我會下去找你的。”
……
這些聲音就是催命符,有人站在高樓之上,有人手持水果刀,有人拿着注射器……
她們的眼中充滿了悲哀和自我否定,在長期的人格侮辱和精神控制之下,她們已經完全否定了自我的人生價值。似乎唯有死亡,才能讓她們徹底解脫,也唯有死亡,才能讓她們永生永世的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濃郁的桃紅色從降州市三十五處升起,鮮豔粉嫩的顏色裏卻充滿了腐朽絕望的氣息,感覺不到一絲生機。
這些桃紅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最後彙聚在“替死鬼”的頭頂上,“替死鬼”對此毫無所知。
有的少年在睡夢中,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發出一聲呓語;有的少年正揮手和家人作別,抱着籃球和小夥伴一起奔向籃球場;有的背上書包踩着自行車,前往培訓機構,想趁着暑假多提高一些,為來年高考做準備……
他們青春年少,活力無限,未來充滿了各種可能。卻不知道死亡的腳步離他們越來越近,頭上桃花雲顏色逐漸變深,仿若要滲出血來。
***
趙曉晨一大早就醒了過來,明明還很困,卻怎麽也睡不着,心裏總是泛着虛,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最後索性站了起來,走到陽臺,看着樓下寬廣的馬路上警車呼嘯而過,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地緊縮了起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不祥的預感一直籠罩在他的胸口。
趙曉晨也不知道自己在陽臺站了多久。忽然似有所感一般,他猛地看向遠處的天邊。
烏雲如萬馬奔騰而來,頃刻之間就侵占了整個天際。天一下子黑了下來,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崩塌一般,充滿了令人壓抑和恐懼的氣息。
風聲驟起,萬馬齊喑。
趙曉晨不由肅立而起,他似乎看到暗夜中湧動的赤金色光芒,随着雲層翻湧而去。
天有異象,奇異的是趙曉晨不僅不害怕,竟還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相信不用多久,陽光終歸破開雲層,重新照亮這個世界。
***
頂樓上,正要往下跳的女人被一股力量推回了陽臺,守在一旁的警察抓住機會按住她。
另一處,一直打不開的門“砰”得一聲打開了,坐在床邊的女人已經拿着水果刀往手腕上割去,關鍵時刻卻有一只無形的手扣住了她拿刀的手,那只手力量極大,女人吃痛,下意識松開手。水果刀應聲落在地上,被進來的警察踢開。
這樣類似的場景在降州市同時上演,不多時,三十五個人全部獲救。
某小區的籃球場,少年起跳投籃,籃球擦着球框進籃,少年吹了一聲口哨,眉眼飛揚;有人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額頭,輕聲抱怨了一句“艹,怎麽做了這麽奇葩的夢?”才慢吞吞地起床;背着書包的少年,一到培訓機構,就收到了上次小測的成績,比之前整整進步了二十幾分,他捧着成績單嘿嘿傻笑……
天上的烏雲散去,朝陽初升,一切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