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窺探 [VIP]
程缙幹咳了一聲, 只想趕快終結這尴尬的場面:“有,您出門跟着小厮走便是。”
樂伎容氏扶着項玮出來,後者神色平淡如水地四處逡巡薛靖謙的下落, 環到容氏前襟的大手也沒閑着, 還未走出幾步, 已經逼得人嬌哼連連,卻不敢出言勸阻。
樂伎雖是賣藝為生, 但也不是不賣.身,在官宦貴人跟前, 就并沒有說不的權利。
若想擺脫被随意驅使騎乘的命運,唯有在這種場合, 使足力氣勾搭上做官的貴人,将人伺候得滿意了,說不定就能被擡回家去當妾室,脫了教坊的賤籍,再不必伺候其他男人。
餘杭衛所的指揮使……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來路。
不能攀上那位位高權重的大将軍也是尋常事,那樣的人物, 什麽女人沒見過?若能跟在這位指揮使身側, 于她而言,也已是大福分了。
抄手游廊的盡頭是一座穿堂, 客房卻是在另一個方向,低眉順目的小厮本要引着項玮二人下了回廊,後者卻在拐角處頓足,臉上挂上了玩味的笑意。
不遠處的穿堂中, 一襲鵝黃折枝花衣裙的女子迎面扶住了“醉酒”的薛靖謙, 二人形容很是親密。
這距離使得他聽不清二人交談的內容, 卻能清晰地看到正對着他的女子的面容。
烏黑的青絲绾成淩雲髻, 四朵精巧的點翠丁香花綴在高環上,中螺上插着三寸來長的赤金鳳釵,蕊心鑲着一串銀線穿起的碧藍璃珠,低頭時随風微微搖晃,襯得那張放在禁宮裏也堪稱絕色的臉越發嬌美柔和,像個玉做的人似的。
薛靖謙尋了借口出來,就是要與這小娘子幽會?
項玮索性徹底停了步子,饒有興味地繼續看下去。
……
程柔嘉到了丫鬟說的穿堂,便瞧見他腳步虛浮地在回廊上晃悠,忙提着裙子上前扶住他,在穿堂的楠木椅上坐下。
“你喝醉了?”她微微蹙着眉輕聲詢問。
他酒量素來不錯的,大白日的醉了,也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麽笙歌陣陣的風流轶事……
“沒有。”他左手攬在那雪白脖頸上輕輕摩挲,低笑着。
丫鬟還在旁邊呢,像什麽樣子……
指尖纏綿的撫觸令程柔嘉忍不住渾身一顫,便要去撥開他的手,結果反倒整個人被他扣到懷中,扶坐在他的膝上。
一邊倒水的丫鬟見狀手一顫,差點倒得灑出來,放下茶杯便眼觀鼻鼻觀心垂首立于一旁,再不敢亂看。
“薛靖謙!”她氣得狠了,伸手掐了他一把,卻仍舊沒被放開,便只能在他耳邊咬着牙一字一頓。
項玮遠遠看着,卻以為是美人伏在他耳邊輕吐着氣,一副缱绻旖旎之态。
他不是最講規矩的嗎?如今倒能容得這樣明顯的美人計了?
越發覺得有趣。
薛靖謙強壓着唇角的笑意,也明白再逗下去,這貓兒就要伸爪子撓他了。唇瓣覆上耳後那細膩如緞帛的皮膚,輕語提醒:“是不是有人跟過來了?”
穿堂裏光線充足,這樣的親吻,程柔嘉恍若整個人被投入了火中,聞得這聲音,熱意才稍稍退去,裝作不經意的擡眸,果然瞧見了不遠處立着一雙人。
男子身材高大壯實,麥色皮膚,瞧着像是習武出身,女子胡姬打扮,體态曼妙,抹胸舞裙的前襟被人撕了下來,纖弱的手臂用來扶着男子,雪白木桃便在日光下滴溜溜晃悠,讓人看了很是窘然。
她不由輕抽了口氣,慌亂地移開視線:“這、這是那位項指揮使?”
“嗯。”
她想到方才在她面前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溫氏,表情有些複雜:“項指揮使夫人方才還誇耀兩人恩愛不疑呢。”
薛靖謙聽出她語氣有異,微微挑眉:“怎麽?那位項夫人為難你了?”
吐出的熱氣拍打在她的耳垂上,程柔嘉指尖微微蜷縮,注意力又被他全然吸引過來,輕輕地喘着氣:“不過是瞧……瞧不上我這樣身份的人罷了……還笑杜夫人給杜大人納了好些妾室,沒有……沒有主母的威嚴……”
箍着她腰肢的手掌微微一僵。
薛靖謙眸色泛冷,輕笑了一聲:“那也得讓她有機會耍耍主母的威風才是。”
“什麽?”程柔嘉沒明白他的意思,眼裏波光潋滟,有些迷蒙。
“無事。”他輕輕扳過她的下颌,額貼着額,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一會兒我便要出發了。”
她驟然清醒過來,眸色黯淡下去:“你……要去多久?”
“少則兩月,多則三月。”他攥住她的手,将人扣得更緊:“項玮管着衛所,雖然應該不至于對你下手,但以防萬一,我還是将護衛都留在程家周圍,若有什麽事端,按我教你的方法通知楊統領,他們自會在暗處半步不離地護着你。”
項玮這樣迫切地上門來打探,不知是為了項貴妃,還是另有所圖。程家的防衛漏得跟篩子似的,他不放心阿元獨自待在這兒。
“這怎麽行?”她不同意,“你去南邊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呢,餘杭素來安穩,哪會有什麽事端?”
“我悄悄地走,本就是輕裝簡行,只帶薄沿一個,用不着護衛。”釣出了項玮,他的計劃也有所更改,如今這般,倒是更能讓人不起疑,以為他還住在程家。
他說得不容置疑,程柔嘉也只好應下,卻仍舊擔心地囑咐:“……便裝出行,你那些羊脂玉的腰帶和腰牌就別帶了,免得讓人瞧出破綻……也別穿得太寒酸,容易被宵小盯上找麻煩……幹糧可備足了?外面可不比家中……”
她本想着宴席結束後還有些時間悄悄到外院幫他收拾的,沒想到他這就要走……
小姑娘絮絮叨叨擔心着他的模樣十分嬌憨可愛,但聽久了也有些頭疼,餘光瞥見項玮那厮竟還沒走,薛靖謙扶着她圓巧的後腦勺,将唇印了上去,細柔的聲音頓消。
眼見着就要離別,程柔嘉亦有些貪戀他的溫度,也顧不得什麽廉恥,放在他腰間的雙臂環住了他的頸,香舌貼近唇瓣勾出了他的,半吞半含,沉溺在蝕骨的甜膩中。
她難得這般主動,薛靖謙也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将是在做戲的念頭全然抛到了九霄雲外,掐着她的腰肢加深了這個吻,恨不得将人嵌入骨血一同帶走,再不分開。
項玮瞧着這香豔的畫面,看戲的念頭頓消,渾身也燥熱起來。
薛靖謙那般刻板守禮的人物,竟也能光天化日喊了美人過來,在四通八達的穿堂裏就與人親熱……
瞧着這回,約莫是真受了打擊了。
他心頭的疑窦放下來,那股子燥意便再也壓不住,看了一眼媚眼如絲扶着他的舞姬,大力地揉捏一把,直接将人橫抱着往客房去了。
直到交換的氣息都變得稀薄,薛靖謙才慢慢停頓釋手,把臉栖在她的頸窩裏:“回房吧。”
這聲音未刻意避着人,一邊頭快低成鹌鹑的侍女更是不忍卒聽,只以為是兩位主子情到濃時,終于記起了這是穿堂。
程柔嘉卻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要走了。
聽濤閣。
女子扶着男子進了屋,侍女便識趣地将門帶上。木門關起的剎那,似有衣衫曳地,侍女猶如被燙着了似的慌忙關緊了門。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雲鬓花容的女子才蓮步輕移推開了門。
侍女低垂下眼,不敢往屋裏看,只屈膝行禮。眉目中似乎含着媚意的女子輕聲開口:“去吩咐廚房為将軍煮一碗醒酒湯,你便下去吧,這裏自有将軍的随從伺候。”又拿了個裝着銀裸子的荷包塞過去:“今日的事,不許對旁人說起。”
侍女連連點頭,沒有覺得奇怪。
老爺最是疼愛姑娘,特意把将軍遣到了這處隔開,可姑娘也是個有主意的……這件事,應該是要瞞着老爺的。
待人走後,程柔嘉的眼神便恢複了清明。
薛靖謙離開餘杭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瞞得住,但能多瞞一時,他在外的危險便少了一分。
“将軍說要将容娘贈予我?”
項玮散着中衣盤坐在床榻上,一旁的錦被淩亂地半掩着伏在榻上微微喘氣面色紅潤的樂伎容氏的曼妙曲線。
屋裏彌漫着幽香氣味,來傳話的小厮低着頭不敢亂看,只點頭應是:“知府大人已從教坊買了容姑娘的身契,就在這匣中,将軍說,指揮使大人若還覺得容姑娘伺候得合意,不妨帶回府中,不消是什麽身份,便是做一名小小的使女,也是她的造化了。”
項玮微微眯着眼。
他和薛靖謙可沒什麽好交情,這樣巴巴地将人送上門來,莫非……是留在他身邊監視他?
小厮聽他不答,為難地上前低語:“……将軍也是沒辦法了,屋裏頭的人正鬧着,非要将容姑娘打發走……您便當是行行好……”
原是穿堂裏那位美嬌娘醋了。
沒想到啊,薛靖謙竟也會拜倒在一個商戶女的裙裾之下。
容氏鉚足了勁才換得這春風一度,自也不肯放下這天大的好機會,抱住他的手臂低低的啜泣:“……大人……奴家不求什麽名分,只想從此當個清白人,只做您的女人……便是要奴家為奴為婢,奴家也心甘情願……”
但凡什麽要緊的事,染上了女人争風吃醋的戲碼便變得不值一提。項玮憶起方才的酣暢淋漓,也覺得眼前的樂伎是個難得的妙人,心下微轉,便做了決定。
“既如此,項某便謝過将軍割愛了。”
溫氏進來驕橫得有些過頭了,處處拘着他,擡了容氏進府,也算是給她個告誡。再者,有薛靖謙這面大旗,倒不必聽許多女人家的埋怨了。
容氏高興得眼睛彎起來,待小厮一退下,薄薄的錦被便又從細膩的身子上落下,湊上去吻他,謝了又謝。
小厮關上門,便聽得裏面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
應是幔帳被扯了下來。
他微微斂眉,向着二門上而去。
照将軍的吩咐,眼下就要去透個風給項指揮使的夫人了。
也不知這夫人是如何得罪了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