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相邀 [VIP]
晨光熹微。
薛靖謙醒來時, 只見她像只貓兒般蜷縮在自己懷中,修長的玉臂緊緊環抱着他,白瓷般的肌膚上紅梅點點, 長而漂亮的睫毛纖毫畢現, 柔順而妩媚。
昨夜, 終究是心疼她一天的疲累,沒有太過折騰……
他輕手輕腳地坐起來, 正準備和衣下床去叫丫鬟來打水,一只柔白的纖手卻拉住了他裏衣的衣料。沒有什麽力道, 幾乎難以察覺。
“醒了?”
“世子爺要去上朝嗎?”聲音柔柔糯糯,帶着慵懶的妩媚。
他聽着不由失笑, 又進了被子擁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今日旬休,你忘了?”
程柔嘉睡眼惺忪,想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恩。”
初八是春分,初十是旬休, 陛下近來心情不錯, 索性把中間的初九也作為休沐日,鄭家才在鄭太夫人生辰當日辦壽宴。不然按照慣例, 應會提前過。
薛靖謙察覺到那只柔弱無骨的小手拉過他的手掌,放置在她的腰肢上,委委屈屈地小聲嘟囔:“這裏酸疼得厲害……”
“嬌氣。”
昨夜怕她着涼,連上面的裏衣都未解, 左右不過是案桌上硌了些……
寬大的手掌卻依言覆上去, 指腹輕輕按揉着滑嫩的肌膚打着圈。
程柔嘉打了個哈欠, 感覺腰身處的酸軟緩解了些, 自顧自地閉上了眼,欲要再度入睡,卻聽那男人似是漫不經心地發問:“餓了沒有?”
“還早。”她含含糊糊地嘟哝,心想着看光亮,應該才是辰初,不急着用飯。
“可我……尚未吃飽。”他低低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來,下一瞬綿密熱烈的吻複又落了下來,她顫了顫睫毛,瞬時睡意全無,試圖阻攔自己方才引狼入室帶入的禍端,到底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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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帳下的呼吸重新混亂灼熱起來。
不多時,滿室水.聲,榻下被濺濕的素白鞋襪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天光大亮時,丫鬟們才低頭擡着水進來,複又匆匆離去。
她面色酡紅地任由他抱着進淨房沐浴,連手指都不想擡。
良久之後,才喊丫鬟進來擺飯。
程柔嘉見他仍神采奕奕,不見乏累,自己卻乏軟得很,暗暗扁了嘴。
吃了幾筷子,忽地想起一事來,笑道:“……族兄月初來了京城趕考,如今正住在父親從前購置的宅子裏,明日我想去探望一下。”
說的正是來參加會試的程昱之。
薛靖謙從前未聽過她提起,不免有些訝然程家族中能有這般精進的子弟。倒是一樁好事,她娘家越強盛,遇到的阻力便會小一些,便點了點頭,囑咐道:“出門記得帶上徐媽媽,免得出什麽事端。”
雖然是族兄,但嚴格算起來也是外男,若不是她眸中帶着想見娘家人的雀躍,他寧可讓那程昱之遞拜帖進門拜訪,隔着一道屏風說說話便是了。
見他答應得痛快,她不由展顏一笑,眸中星星點點的璀璨。
見丫鬟出門去端清水和帕子,他忍不住又攏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眸子,旋即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低頭喝着羹湯,儀态從容。
飯畢,薛靖謙要去給侯夫人請安然後出府辦事,看她這般模樣,便将她抱起來放入床帏中:“先好好歇息吧,請安的事,午後再去也無妨。”
她點點頭,似是困倦地阖上了眼。
腳步聲遠去。
她眼睑顫了顫,緩緩地睜開眼下了榻,在箱籠裏翻找片刻,拿出青色的瓷瓶。
猶豫了片刻,還是含下了一粒赤色的藥丸。
雖然他允諾了自己可以懷孕,可眼下,并不是最佳時機。
一者她年紀尚小,早早有孕生産時會極為艱難;二者,如若發生了什麽變故,她亦不想被腹中的孩子推着向前走。
她親手做出的避子藥并不傷身,但亦有嗜睡的副作用,放下瓷瓶,眸底的倦意便再掩不住,她赤足踏上床梆,入了錦衾,呼吸很快綿長均勻起來。
到下午時,程柔嘉去給侯夫人請了安。
侯夫人對她昨日在宴席上的表現也很滿意,誇了好幾句,臨走時還開了箱籠賞了她一套九十九兩重的赤金頭面——聽說尋常的官宦人家,都能拿來做新婦的見面禮了。
暗暗驚嘆侯夫人的財大氣粗,笑吟吟地乖巧接下,侯夫人才從大袖中拿出一張拜帖,遞給她:“明欣縣主眼下對你很有好感,下了帖子邀你明日去盛泰銀樓玩,我已經應下了。”
正是花骨朵兒一樣的年紀,還是個孩子,又是救過她命的,整日被老二不是帶在身邊就是拘在屋裏的,她瞧着也是不落忍。明欣縣主是裕王最寶貝的,身邊侍從暗衛至少有十幾個,跟她一道出去逛街子,應當也不會出什麽事。
又拿了個荷包遞過去:“拿着,你們小姑娘最愛俏,瞧見什麽喜歡的,買回來便是。”
程柔嘉一摸就知道裏面是厚厚的銀票子,瞧厚度至少也有千兩:“怎麽能拿夫人的私房錢?妾身那裏也是有些財物的……”
侯夫人卻強硬地塞到她手中:“拿着吧,你出門在外,代表的是侯府的臉面。”又輕哼了一聲:“我的私房錢多着呢,不用替我操心錢不夠用。”
有些老小孩的可愛了。
程柔嘉忍不住眉眼彎彎,只好接下來,心裏卻暖暖的。
待人以誠,終究也是有回報的。
這夜裏薛靖謙被留在東宮值宿了,沒有了某人整夜大開大阖的攻城略地,程柔嘉睡得格外安穩,次日起來已是顧盼神飛,再不似前一日的軟糯如水。
她一早起來打扮,讓紅綢給梳了個稍矮些的發髻,不戴發簪,只插了兩柄小小的珊瑚蜜蠟梳篦,耳朵上墜了一對精巧的銀杏葉,湖藍的四君子刻絲褙子,翠綠的纏枝缃裙,整個人如春意般生機盎然,亭亭玉立,竟有些像從前未出閣的樣子了。
她要與小自己幾歲的姑娘們一道逛銀樓,是以刻意往稚嫩的方向去打扮,好在春日衣衫尚厚,诃子下被人精心養得豐盈的柔軟能被掩蓋住,才不顯得太突兀。
在盛泰銀樓下馬車的明欣縣主一見着她,眼睛就亮了起來。
“程姐姐今日可真漂亮!”親熱地拉着她叫姐姐。
程柔嘉沒想到她會直接和自己以姐妹相稱,笑意不由到了眼底。
“因要和縣主出來玩,這才如此裝束,縣主可不要說我扮嫩。”
明欣笑嘻嘻地拉着她進去:“程姐姐若是将頭發不盤起來,瞧上去比我還小些呢。”
未曾料到和景真縣主針鋒相對毫不退讓的小姑娘私下裏這般熱情可愛,程柔嘉正有些無措,卻見銀樓一樓的拐角處立了位眼熟的姑娘——那位在鄭家就敢給她下帖子的黃侍郎家的小姐。
黃二小姐見她們來了,嬌嗔地去攬明欣縣主的手臂:“你們可真是大忙人,我都來了好半天了。”
明欣就斜了她一眼:“我們到這兒遠着呢,哪像你,出門一盞茶就到了。”
裕王府和承平侯府都是皇親貴胄,住的地方離宮闱很近,離東西兩市就要遠些。黃侍郎一家則住在都是富商的南邊,離這盛泰銀樓很近。
若是心思敏感些的,恐怕要心生芥蒂,卻見黃二小姐一聽就佯怒地去撓明欣縣主的咯吱窩,明欣一邊躲一邊咯咯笑,才知二人方才的“陰陽怪氣”是熟稔之下的舉動,唇角這才彎了彎。
明欣不知道她們二人說過話,瘋鬧過後笑嘻嘻地互相引見:“……這位是芷曼,程姐姐叫她曼曼就是,她素日裏便喚我明欣的,姐姐也不要再叫我縣主了,多生分。”
程柔嘉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有觀望着這邊的夥計這時便湊上前來誇誇其談:“各位小姐,來瞧瞧我們店裏新來的琉璃簪子,這可都是寧波的稀罕貨色,小姐們若戴了出去,定是要被羨慕的……”
明欣穿戴的從來都是內宮珍品的樣式,像這樣的新奇小玩意兒也不常見,眼睛微亮地翻找挑選,程柔嘉看了看,失笑搖頭:“不過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你也當珍品來賣?”
寧波的東西餘杭也經常賣,多是西洋貨色,從海上運過來的,像這種琉璃珠簪也就是看個新奇,再貴也超不過二十兩。
夥計知道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忙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住各位小姐,這東西是不算貴,最便宜的珠花才八兩,小的是想着小姐們應當沒見過,圖個新意,拿回去閨中互送或是賞人,都是頂好的……”
明欣縣主看出來他是新來的,也不同他多計較,揮揮手讓掌櫃親自來陪着,笑着拉了程柔嘉的手臂:“程姐姐果真是內行,喊你出來逛銀樓真是沒錯。”
她打聽過程柔嘉的家世,知道她家裏似乎是商戶,但并不十分在意——她一個庶女之身尚且能破例封縣主,可見這世上的規矩不過是為少數人操控,用來束縛別人以牟利的而已。
這琉璃簪子雖好看,可以王府的身份,買回去了只能當賞人的物件,她的那些姐姐妹妹嫂嫂姑姑的,哪個都是身份貴重異常,決計不能送這種不值錢的東西。程姐姐既然直接點破這一點,想來也是想到了這些。
小姑娘待人真誠熱情,挑着幾個物件,不消多久的功夫,程柔嘉已是對她有幾分親近了——但心底沒由來的寵溺之感最為鑿實,不知為何,她看着眼前這張明豔姝麗的臉,仿佛有幾分與生俱來的親昵。
黃芷曼在一旁看着,也是笑意滿滿。
最低八兩一個的琉璃簪子,其實不算便宜了,但這程氏眉眼間帶着漫不經心和隐隐的不屑,可見這些錢財在她眼裏是小錢。她見過的商戶女不少,但多是小家子氣,要麽視錢財如命,要麽想盡了辦法炫耀自己財大氣粗……程氏顯然不在此行列中。
有志者,事竟成。
她堅信父親的這句話。
于是笑眯眯湊了上去,比先前更為親近些:“那程姐姐,你眼光好,給我挑個頭面呗?”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睡傻了,先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