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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囚湖

作者:三月子歸

文案

封閉的湖中小島,參與綁架案的你,和被綁架的男人,誰才是甕中之鼈。

甜寵無虐。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懸疑推理

搜索關鍵字:主角:許溫岚,方奕旸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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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自來

天色沉沉降下後,忽而下起瓢潑大雨,風拉扯樹枝,陣陣敲打玻璃窗,砰砰作響,吵斷好不容易冒起的頭緒。

許溫岚輕咬筆頭,眉心微蹙,一目十行的翻看新寫好的大綱。

一旦不滿意,又得推倒重構。

她不記得撕了多少頁稿子,紙簍裏堆滿的發皺紙團,仿佛咧開白森森的牙齒嘲笑她。

瓶頸對作家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對專職來說,無疑是斷了口糧。

湖心小島的兩層房屋,是父母唯一留下的遺産,四面被靜谧的湛藍湖水環繞,來往的人煙稀少,很适合創作家長期居住。于是她将自己關在偏僻的湖心小島,勒緊褲腰帶跟一堆稿子耗着。

獨居小島已有半年,平時很少有人踏足這裏,今夜卻聽到不一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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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以為是窗戶被風吹打聲,後來聽出是有人在樓下用力敲門。

大雨傾盆的天,湖泊必定漲水,乘船來島上很不明智,也可能是另有所圖。

許溫岚嘚嘚嘚的踩下樓梯,謹慎的走向屋門,透過門扉的貓眼窺看,依稀有黑影杵在門外,像夜色裏落下的幾道樹影子。

這情形誰不敢随意開門,許溫岚剛要問門外是誰,急促的敲門突然變成魯莽的踹門聲。

有個男人喊道:“廖哥先別急,我去花園找找鑰匙。”

知道花園的盆栽土藏有鑰匙的人,無疑對家裏很熟悉,再加上他聲音十分耳熟,她很快意識到外頭是哪個家夥。

沒等他動手去找鑰匙,她先一步打開房門。

房梁下,三個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濕淋淋流着雨水,雨帽被狂風挂得斜斜垮垮。

其中一人不顧許溫岚在前,捎帶濕冷的雨水和嗆人的煙味,一個箭步撞開她踏進屋裏。

許溫岚險些被撞倒,穩住腳步,瞪一眼撞她的家夥。

那人身軀魁梧壯碩,年齡看似有三十來歲,古銅色的臉沾滿雨水,被頭頂的燈光照得微微反光,昂起頭顱,以傲慢的姿态回視許溫岚。

第二個進來的人,挪步到她的面前,揭開雨衣的兜帽露出瘦削的俊臉,尴尬又羞慚的笑:“岚岚,我回來了。”

許溫岚冷冷的說:“我情願你永遠別回來。”

“你女人?”最先進來的男人,掏出一包煙和打火機,看戲般瞧兩人瞥了眼。

“廖哥,她是我親妹子。”

這個氣質溫和的瘦長男人,正是許溫岚的哥哥許任文,兩人已有兩年沒見過面。

廖哥的目光從她白淨的臉龐,落到看齊腰的黑直長發:“你妹妹長得不賴啊。”

第三個人是個矮小的糙漢子,腿短手長,顯得體型有點怪異,他氣喘籲籲的馱着沉重的事物,步履蹒跚的踏進門。

湊近看,原來他背後是一個人,還是個身材颀長的男人,全身裹在淋濕的黑色雨衣裏,頹廢的覆蓋在矮個子的背上,看樣子昏迷不醒。

許溫岚問:“他怎麽了?”

許任文聲音急促:“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淋了雨突然發高燒。屋裏有急救藥箱是不是,再晚點可能撐不住了。你能不能治治他?”

許溫岚搖頭:“三裏之外的城鎮有醫院,你們應該帶他去那裏。”

廖哥扳起面孔:“我們沒車趕過去,阿文說你是醫生。”

許溫岚說:“抱歉,我不是醫生。”

許任文:“岚岚,我知道你不當醫生了,但醫術還是懂的,我們家有急救藥箱嗎?”

“忘記了嘛,這裏不是你的家。”許溫岚想起病人,頓了頓說,“急救藥箱在二樓,你們拿了就可以走。”

廖哥吐出一口煙圈,大手往樓梯一揮:“扛他上樓。”

許溫岚說:“急救藥箱可以拿下來,但我沒同意你們上去。”

廖哥問:“阿文,她不是你妹妹?”

許溫岚替他回答:“我爸過世之前,已經把他逐出家門了。”

許任文臉上浮出一絲窘迫。

廖哥摁滅了煙頭,甩手扔在茶幾上:“你們的家事我不管,但今晚我們必須在這住下,還有這個人你得治好他。”

許溫岚毅然回絕:“你們擅闖民宅,我會考慮報警。”

三個男人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氣氛莫名的緊張,不知哪個字拉起弓箭上繃緊的弦。

許任文連忙緩和氛圍:“廖哥,我妹妹年輕,說話沖了點,你多多擔待。”

他又拽着許溫岚的衣袖:“算哥求你一次,我們只是借住。”

廖哥拉扯下嘴皮,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阿文是你親哥哥,外面下那麽大的雨,哥哥有困難哪有妹妹不幫的。放心,我們過會就走。”

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他的口氣明顯放軟了。

看在有病患的份上,她決定不再計較。

矮個子扛着人上樓,放倒在客房的單人床上,雨衣熨濕了整張幹淨的床褥。

“怎麽不幫他脫下雨衣?”

許溫岚彎下腰替病人解開雨衣的扣子,扯開濕淋淋的雨衣,裹出一個颀長的成年男性,濕漉漉的褐色襯衫沾有斑駁的黑點,混合着泥土與雨水的氣息。

許溫岚看清他的臉,愣了愣。

眼前昏迷不清的男人,削長的臉戴着黑色防風頭罩,連眼睛也被遮擋住,僅露出鼻子的兩孔呼吸,還有緊抿的薄薄嘴唇。

她正要扯開頭罩,手腕被背後伸來的手扼住。

廖哥沉着嗓音:“做好你該做的事。”

許溫岚:“他不露額頭,我沒法治療。”

廖哥朝矮個子努嘴:“撩起他的額頭。”

面罩頭頂的部位被掀起,敞開男人飽滿的天庭,肌膚因高燒而泛紅。

許溫岚用體溫表給他量腋窩,發現燒到39度的高溫,對廖哥說:“他燒的很嚴重,又是昏迷狀态,沒法灌藥只能輸液,你必須帶他去醫院救治。”

“很好辦,我們帶了藥和輸液器。”

許溫岚詫異地問:“你們去過醫院?”

廖哥脾氣上來了:“別多問廢話,趕緊給他輸液。”

許溫岚冷着聲說:“你急,你來啊。”

廖哥磨磨牙,卻沒再吭聲。

許溫岚曾經當過醫生,對生命極其敬畏,要不是看有人病危,當場就撒手不幹了。

他們帶的瓶瓶罐罐的藥液,應該從小診所捎過來的,為何不直接在診所裏輸液?

她往毛巾倒半小瓶酒精,覆蓋在病人的額頭,再翻找出可用的抗生素注射。

廖哥在旁邊等的不耐煩,指使矮個子在這看着,便甩門而出。

屋內剩下三人,矮個子踱來踱去,時不時跺腳吐氣,看似煩躁不安。

她覺得他更像在害怕。

許溫岚摸下病人的額頭,仍是一片滾燙:“一時半會燒退不了,需要用酒精物理降溫,你過來脫他的衣裳,擦拭雙手和雙腳。”

矮個子手拙的解開他的扣子,抱怨連連:“我他媽想歇歇都不行。”

看這粗魯不耐的樣子,她不打算要他擦身了,決定親自動手。

橫躺的虛弱男人,皮膚因發燒而泛紅,分叉的長腿占據一大半的床,褐色的襯衫被解開分到兩側,露出赤露的胸膛,狼狽淩亂不失美感。

他有着極耐看的身材,上半身呈黃金倒三角,肩寬臀窄,胸膛如被分割的丘原,肌肉形成一道道屯田,腹下三角地帶微微凸起。

男性荷爾蒙萦繞她的鼻尖,鼻腔不受控制的湧動熱流。

她繼續沿着肩膀的線條擦拭,毛巾裹住富有彈性的二頭肌,到突起的腕部,驀地打住了。

只見,一條血色的紅線橫在手腕上。

是手铐或細繩勒過的痕跡。

這個男人,無疑遭遇過捆綁。

☆、捆綁

許溫岚攥毛巾的手發緊,假裝什麽也沒發現,繼續擦拭男人修長的四肢,擦完後給他蓋好被子。

恰在這時,許任文推門進來,看了眼吊着的點滴,對許溫岚說:“你先歇一會。”

矮個子以為這話是對他說的,騰地一下翻身而起,笑呵呵的走出客房:“那兄弟你來換把手哈,我先找處地方歇着了。”

許任文無言的笑了笑,讨好的說:“你也去休息下,我一個人來就好。”

許溫岚側過身,面無表情的看他:“兩年了,你還好意思回來,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

許任文說:“車子在途中突然抛錨,恰好家就在附近就過來了。”

許溫岚問:“那個廖哥是什麽人?”

許任文回答:“廖哥是我朋友,我已經安排他們住客房,不會打擾你。”

“朋友?哪裏交來的狐朋狗友?”許溫岚沉下臉,斂起眼皮問,“不要敷衍我,他們是不是你在賭場認識的?”

許任文怔忪片刻,撓下後腦勺,讪讪地笑:“岚岚好聰明,廖哥是地下賭場的看場頭子,那個叫胡飛的矮子是他的手下。”

許溫岚的臉往床上一偏:“躺着的那位呢?”

許任文慢吞吞地說:“也是我們的朋友啊。”

“你們會給朋友捆綁和戴面罩?”許溫岚撩開被單,指着他手腕的血色勒痕,“這痕跡看得出他曾掙紮過,是不是你們幹的?”

許任文用力搖頭:“這怎麽可能,如果我們對他有歹意,會特地帶他來看病嗎?他确實被人捆綁過,不過是我們把他救出來的,你也知道地下賭場很亂,啥壞事都可能發生。他的臉被人潑過硫酸,露出來很吓人,所以一直戴着面罩。”

說的挺像那麽回事,許溫岚雖然有點懷疑,但心底還是願意相信一回,晾他的膽兒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許任文看向牆壁挂的時鐘:“都快十二點了,他由我來照顧,你早點回房休息。”

許溫岚确實困了,起身換下一瓶藥水,抽出他腋窩的體溫表,發現已降至正常體溫:“滴完了記得換藥水。”

許任文殷勤地替她開門,撅起嘴笑:“別忘了,你哥我也會打針。”

許溫岚獨自走在走廊上,忽然聽到許任文所在的客房,傳來門反鎖的響動。

她正詫異他的舉動,眼餘突然瞟到昏暗的人影。

廖哥兩腿交疊倚靠牆壁,指間夾着根點燃的煙,噙在嘴裏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煙氣恍如飄忽的白色鬼魅,在空氣中化為烏有。

他陰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流露警告的神色。

許溫岚嗅到嗆人的煙味,輕咳一下,進入卧房後果斷反鎖上房門。

她垂眸盯着門把,恍然地思量,她哥為何要反鎖房門。

他在裏面做什麽?

……

許溫岚先前沒料到,廖哥打算在這多住幾天,這惹起她極大的不滿,第二天中午下了逐客令,請他們在蒙面人病好後離開。

廖哥坐在餐桌上,吞咽許任文做的午飯,頭也不擡的說:“這段時間不方便走,我可以給你點錢。”

許溫岚一口回絕:“我家不是賓館。”

廖哥往許任文一指:“可他是你哥啊,妹妹不聽哥哥的話。”

許溫岚說:“我跟他早斷絕關系了,留他一晚因為他還姓許。”

廖哥哼笑,繼續埋頭吃飯。

他想強占某個地方,需要給對方打招呼嘛,跟她說幾句是給許任文面子。

這三個都是大男人,一個女人怎麽趕得出去,總不能真的報警吧,許任文好歹是她的親哥。

許溫岚要許任文給說法,許任文敷衍的說,過幾天他們就走,而且屋裏那位的病還沒好。

許溫岚眉心一動,問:“他的燒不是退了嗎?”

許任文說:“高燒是退了,可現在還昏迷。”

“不帶他去醫院?我去看看他。”

許溫岚一提腳,就被許任文攔下。

許任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溫和的說:“不用去了,我和胡飛在照顧,說不定晚上就醒來了,做哥不能總要妹妹累着。”

許溫岚拍開他的手,冷淡的笑:“妹妹我好感動。那你欠下的賭債,是誰曾經幫你擔着呢?”

許任文頓時語塞。

許溫岚翻了翻白眼,手插在褲口袋旋身離去。

乃至兩天後,他們三個仍未有要走的意思。廖哥還時常在湖畔邊釣魚,悠閑自在。

病着的那位沒出過屋門,廖哥卻只字未提,仿佛這人沒存在過。

許任文和胡飛偶爾出入那間客房,待幾分鐘就很快出來。一天的二十四小時,這間房間的門必定是鎖着的。

許溫岚有種很不妙的猜測,不過還要再确認一下。

深更半夜,許溫岚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間,聽到劇烈的碰響聲,像床頭櫃被掀翻的聲音。

許溫岚警覺地起床,掀開房門小小的一條縫,看見廖哥他們一齊走出蒙面人的房門。

胡飛的胳膊左晃右晃,譏笑的說:“呵呵,力氣還蠻大的,還敢反……”

許任文鎖上房門,打斷胡飛的話,往許溫岚房間看一眼:“噓,小聲點。”

許溫岚倏地阖緊門,背脊貼着冰冷的門板,涼飕飕的寒氣從挨着的肌膚灌進體內。

等他們三各自回房睡覺後,許溫岚從衣櫥底下的抽屜摸出一串鑰匙。

許任文以為自己偷到房間鑰匙,卻沒想到她藏了一套備用的。

許溫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腳地接近客房,嘗試用鑰匙打門。

這串鑰匙太久沒用過,許溫岚沒法确定哪把能開這扇門,只得一把把嘗試。

最後一把鑰匙塞入,往右邊旋動,咔得一下,門終于被打開了。

幸好聲音非常微弱,牆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間的人聽不到。

許溫岚輕輕關上門,籲了口氣,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開蓋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沒發出一點聲響,像安靜的沉睡着,皮膚不同于先前發燒的緋紅,有種病态的蒼白,四肢擺放得有點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許溫岚用勁推他:“喂,醒醒。”

沒絲毫反應,如同屍體。

許溫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還有均勻的氣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頭櫃,不會像這樣沒外傷的昏迷過去。

桌子擺放先前用過的藥瓶和一根電棍棒,她從瓶瓶罐罐裏翻出一小瓶用過的針劑,瓶身沒有标記藥的名字。

許溫岚仿佛知道了什麽,卷起蒙面人偏長的衣袖,在上臂三角肌找到三個針眼。

除了左手背,她沒紮過其他地方,會是誰紮的顯而易見。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額頭不由溢出一層冷汗。

這時,咔擦一聲,門開了。

☆、參與綁架案

“大半夜出來,夢游?”

廖哥的嗓門是獨特的老咽腔,粗犷渾厚,硬生生砸擊人的耳膜。

許溫岚給蒙面人掩好被子,淡定的往門口走:“我擔心他的病,過來看一眼。”

廖哥上半身黑色背心,刺着青龍的手臂支在門邊,如同監獄栅欄擋住她的去路,眼瞳的光銳利得像把刀尖,嘴裏卻以玩笑的口氣問:“你看過他的臉?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許溫岚平靜地說:“我沒看過,麻煩讓一下,我要回屋睡了。”

“跟老子裝什麽蒜?是不是發現什麽?”廖哥渾身的肌肉繃緊,大手擒住她瘦削的肩膀,“老子不喜歡拐彎抹角,不說清楚,你別想走出去。”

許溫岚搖頭,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說:“我說過,我不知道。”

廖哥的手加重力道,咬牙切齒:“不要以為老子不打女人。”

“廖哥,等等!”

許任文從房門探出身,看了眼許溫岚又看向廖哥,聲帶祈求說:“她脾氣倔的很,我來跟她談談。”

廖哥頓了半晌,緩緩松開她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我沒讀過幾年書,有兩句話一直記得,識時務者為俊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許溫岚置若罔聞,從他右肩擦身而過。

許任文拉着許溫岚,去他的房間談話,語氣平緩地問:“怎麽大半夜去哪個房間,是放心不下我那個朋友?你果然還裝着一顆醫者仁心。”

許溫岚拍開他的手,直截了當的說:“你不是他朋友吧,告訴我實話,他是不是你們綁架過來的?”

料不到,許任文很坦白的回答:“是,你果然看出來了。”

他哥雖然好賭成性,好歹從小是一介良民,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許溫岚難以置信:“這種事你幹的出來?是不是廖哥逼你幹的?”

許任文的目光一滞,面朝窗外,重重沉了口氣:“我是欠廖哥的人情。這些年,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麽?我差點被人賣到黑窯廠,是廖哥救下我。”

許溫岚并不報以同情:“以前你賭博欠下的錢,都誰幫你還的債?爸就是被你氣進醫院的,後來屢試不爽屢教不改,我終于明白一點,寫再多的書也填不了你無底洞,做妹妹的只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你還意思回來了,我就問你一句,你現在欠下多少賭債?”

許任文說:“一千萬。”

許溫岚的耳朵嗡鳴一聲,對她這種小作者來說,這無疑是天文數字,把整個人賣了也不值這個錢。

她氣得發抖,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混蛋,綁架的事你居然做的出來!”

許任文任由她捶打幾拳,巋然不動:“我輸了那麽多錢,債主們不會放過我,這輩子已經算是毀了,何不最後再拼一把。”

許溫岚問:“拼一把,然後坐牢?”

許任文正色:“不會的,廖哥在這方面很有經驗,我們不會出事的。”

原來廖哥就是窮兇極惡的歹徒,這不止他們第一次綁架了。

許任文繼續說:“地下賭場這極隐秘的地方,連出入的攝像頭也沒有,要人消失輕而易舉。屋裏躺的那位有錢人,連戴的手表市場價值都九十萬,八千萬綁票價對他來說也許不算什麽。”

許溫岚問:“八千萬是獅子大開口,萬一估計錯誤,被勒索的人付不起怎麽辦。”

許任文說:“那我們可以議價,五千萬也過得去。”

許溫岚很想笑,眼前最熟悉的人,被金錢泯滅良知,俨然變成陌生人。

許任文聲音放軟:“不要生事,乖乖配合我們的行動。不管怎麽樣,你是我許任文的妹妹,這點永遠不會變。”

許溫岚嘴角微抽:“你想拉我入夥?”

許任文:“廖哥會分你些錢。”

許溫岚笑而不語。

許任文目露憂傷,祈求的說:“算哥求你一次,做完這一票,以後再也不犯了,帶着錢遠走高飛。而且你如果違抗廖哥,他可能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受到一點傷害。”

許溫岚睥睨他,不帶些許同情,丢下最後一句話:“我只想跟你說一句話,一切的果實都是你種下的。”

回到卧房,許溫岚發現裏頭被掃蕩一空,櫃子裏的東西被清了出來,地上散滿白花花的收稿,都是她辛苦的耕耘。

廖哥立在屋裏,翻看其中一張稿紙,朝許溫岚噘嘴一笑:“原來你是作家,寫的什麽玩意?”

許溫岚說:“懸疑犯罪。”

“狗屁不通。”廖哥嗤笑的打了個響指,示意清理好屋子的胡飛,跟自己離開。

門被從外面鎖上,許溫岚蹲下身,一張張拾起稿紙,紙面印出醜陋的黑腳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仔細一想,許任文把犯罪現場設在湖島,多麽的明智。

湖島是與世隔絕的存在,沒網絡沒電話線,手機信號非常差。為防止她報警,屋裏唯一跟外界通信的手機,被胡飛收繳起來。

只要她有點反抗行為,可能跟蒙臉人同樣下場。

她當晚被軟禁在屋裏,靠在床邊翻看國外懸疑名著,等疲倦的時候,關上床頭燈,整個人浸透在黑夜的泥沼。

這一夜,她想了很多。

她寫過不少犯罪案例,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仿佛自己寫過的劇情展現在眼前。

從未有過的刺激。

妥協嗎?絕不可能。

相反,她要做出所有人預料不到的事。

第二天,許任文輕敲她的門,嘆息地說:“岚岚,哥對不起你,忍一忍就好了。”

許溫岚靠在門邊,鄭重地說:“不用道歉,我昨晚想好了,你的事情我竟然摻和進來,怎麽也跟我脫不開關系,倒不如我加入你們。”

許任文大吃一驚,欣喜的說:“真的嘛,我去跟廖哥說,要他放你出來。”

急促的腳步在走廊消失後,許溫岚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現在要考慮的事,該怎麽騙取他們信任了。

☆、身份推斷

許任文一通好說歹說,承諾自己做擔保,廖哥就是不肯放許溫岚出來。

廖哥這輩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像他身邊圍繞的莺莺燕燕,只會在耳邊聒聒噪噪,吸光他錢買無用的玩意,胸大無腦,說的想的做的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她說要參與進來,無非是想分一份羹,呵,異想天開。

等拿到錢款,這女人留不得。

在湖島無所事事,廖哥唯一僅有的興趣是釣魚,夜裏在走廊抽根煙,早早回屋睡覺,路過許溫岚的卧房門口,忽然聽到輕微的敲門聲。

“難得睡得那麽早,你很心煩吧?”

隔着房門,傳來讨厭女人的聲音,廖哥心生不快:“幹你屁事。”

許溫岚平靜地說:“不止是心煩,你還很心急很害怕。照理來說,綁架應當速戰速決,你已經拖了三天了,卻好像什麽都沒做,整天就是釣魚吃飯睡覺,是在等人還是一條信息?你不會連綁架的人身份都沒查清吧,他當初發高燒是你們嚴刑逼供的結果?”

廖哥被說得莫名心慌,接着生起一竄悶火:“你怎麽知道,許任文跟你說的?”

許溫岚繼續說:“放心,我哥不敢向我洩密,這些是我的推斷。據我所知,地下賭場的個人信息是保密的,你們突生的綁架念頭,可能看出他穿戴不菲,或者是出手大方。”

廖哥不以為意:“你說那麽多有啥用?”

許溫岚沉着聲說:“我可以幫你。”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就憑你?我們三個大男人也逼不出一個字,你一個女人還能翻天不成。”

許溫岚:“我不用逼供就能摸出他的身份,信不信由你,但試一試,對你沒任何損失。”

能不能得到信任,至關生死。

良久,許溫岚沒得到回應,手趴在冰冷的木門,心跳忐忑。

好一會,廖哥扔下燃盡的煙頭,甩手離開:“那好,就給你一次機會,不要偷偷跟老子使絆子。否則,就算你哥的面子也一文不值。”

等他沉重的腳步消失後,許溫岚捧着胸口松了口氣。

其實與廖哥的對話,是從許任文只言片語推斷出來的,有一定瞎蒙的成分,無論猜對多少,至少讓他覺得自己有一定能力。

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許溫岚被解禁後,要求取回自己的東西,被負責收繳的胡飛拒絕。

“你們放心,我不會洩露出去,但是我很需要看一眼我的電腦,還有你們拿走他的東西。你們不是要查清他的身份嗎?”

廖哥跟胡飛對視一眼,輕笑的說:“我還以為你要使美人計呢。”

許溫岚如願獲得所需的東西,自己的電腦和蒙面人的卡包。

她有部小說反派是名門望族,為此專門研究過有錢人的奢侈品。

卡包裝着一張黑卡,是美國運通的百夫長卡,目前直接發行在中國的地區只有香港。據說香港發行了幾千張,能獲得者非富即貴。

許溫岚問:“他是香港人。”

胡飛吃驚地瞪眼:“你咋看出來的?他說的是粵語。”

廖哥躺靠在搖椅上,不屑的扯下嘴角:“知道是香港人又怎麽樣,香港人那麽多,你能一個一個揪出來?這家夥連張身份證也沒帶。”

許溫岚看向許任文,又問:“他還有別的東西嗎?”

許任文抿了抿嘴,露出不舍的神情,從房間摸出藏好的手表。

許溫岚憋着笑接過,仔細查看表盤。

手表的品牌是百達翡麗,世界名表排行第二沒人敢第一,随随便便一只就上十萬,跟黑卡一樣是身份權利的象征。

這機械手表外形精致,樣式卻十分複古,表盤有一點淺淺的斑駁,是歷時久遠遺留的痕跡。

許溫岚說:“依我看來這手表是古董,如果是限量版,說不定不止九十萬。”

廖哥從搖椅微微起身,盯着許溫岚問:“當真?”

許溫岚手指劃過表背的金屬殼:“這裏刻有手表的型號,你們可以查一查。”

許任文蹙起眉頭,伸手想奪回手表:“不可能,我查過型號,頂多九十萬價錢。”

許溫岚抽回手,避開他的偷襲:“我需要電腦,現在立刻馬上。”

她在筆記本裝了衛星網卡,方便在不能接網線的小島上網,網速雖然不快,但足夠她查清很多事情了。

果不其然,手表是百達翡麗1932年的限量版,目前能查到的只有兩只手表,一只在百達翡麗博物館展覽,另一只在德國的拍賣行競拍過,賣出相當于人民幣三百萬的高價。

大部分每一次拍賣,除非買家自願,私人身份不會公開,然而這只手表的拍賣是政豐集團出面的,政豐集團是香港知名之一的大財團,據說拍下手表的人是集團創辦者的大兒子方奕旸。

許溫岚摩挲下颌,只覺萬分棘手。

如果沒估計錯的話,蒙面人的身份過于顯赫,萬一事情鬧得太大,這些喽啰連帶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廖哥盯着表殼的金屬,眼底仿佛被金屬光澤點亮,貪婪地一遍遍撫摸:“啧啧,好值錢。阿文你先前說用九十萬份子錢換手表,原來都是騙我的。”

“廖哥,我哪敢騙你,是真不知道價錢。”許任文惱怒地瞪許溫岚一眼。

許溫岚無所謂地沖他笑了笑。

怪她咯!

廖哥得知蒙面人身價不菲,搓搓手掌說:“看來八千萬綁票價不算個事,至少得好幾億才行,這下宰到頭大肥羊了。”

許溫岚見他貪財的嘴臉,有點頭疼:“我對他的身份只是推斷,憑一只手表不能完全肯定。”

廖哥的目光好不容易從手表抽離,落在許溫岚身上,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那由你來套他的話,使點美人計,說不定方大公子乖乖就範呢。”

許溫岚蹙起眉峰,思量片刻,點點頭:“好,這事交給我。”

又轉過身,對許任文說:“給我鑰匙。”

廖哥聽了,哈哈大笑:“這麽心急。”

許任文掏出鑰匙,陰着臉帶她前往客房。

“當初是你看中手表,才生起綁架他的念頭?”許溫岚在後背,冷不丁的說一句。

許任文轉回身,驚愕地問:“你怎麽知道?”

許溫岚笑了笑:“我是你妹,會不了解你?你對手表的熱衷,不亞于我對文字的喜愛。偷偷隐瞞手表真實價值,也不過是你中飽私囊的手段。”

許任文往樓梯口看一眼:“小聲點,要是廖哥不信任我,你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許溫岚聳聳肩膀,接過房門鑰匙:“對,你我是同一船上的螞蚱,應該相互信任才是。他現在還在昏迷,我進去看看情況。”

許任文目送她進屋,嘆息一聲:“我很後悔把你拉進這個坑裏。”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許溫岚進入客房,立即反鎖上房門,天花板的燈啪的一下黑了,室內暗得透不出一絲光線。

她焦慮地按了幾下開關,确認真的壞掉後,正要轉過身,脖子上突地抵上尖銳物,涼得刺骨。

遭了,迷醉藥失效了。

背後有人開口,用港式普通話,低音像啞了的長笛。

“你是誰?”

☆、他的臉

他的普通話雖帶有港腔,音色卻悅耳低沉,聽起來不覺得突兀。

兩人一前一後靠得很近,視線被黑暗吞噬殆盡,僅能感知的是彼此的氣息。

可能由于身體尚未恢複,他呼吸的氣息十分沉重,指不定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許溫岚平靜地說:“你最好回床上調養。”

“你是女人?他們在哪?”他語氣透露出詫異,持着刀刃的手放下。

“他們”指的應該是,綁架他的廖哥三人組。

許溫岚逮住時機,猛地用手肘撞向他的胸膛,推着他往床鋪倒去。

手裏的刀刃滑落,啪得一聲落在地上。

為防止他翻身抵抗,她整個身軀壓制他的上半身,坐在清癯結實的身軀,硌得膝蓋很不舒服。

男人被壓在身下,悶哼一聲。

許任文不放心妹妹獨自進去,扭動幾下門把,詫異地問:“幹嘛鎖了?在搞什麽?”

許溫岚一邊捂住男人的嘴,一邊回應:“我在檢查他的身體,看看有沒有大礙。”

許任文說:“他不是你的病人,何必那麽關心,确定沒事趕緊出來。”

許溫岚能感覺到,手按壓的男性胸膛瞬間緊繃,像窮途末路被追逐的野豹,面對獵人迸發的警備與兇性。

她俯下身,湊在他的耳畔,輕聲細語:“外頭有三個壯年男人,反抗是毫無意義的,暫且忍耐還有一條活路。”

也不知是她說的話,還是身體虛弱的原因,他颀長的身肢沒動彈一下。

男人的唇是冰涼的,微微翕動,吐出熱氣噴在貼緊的手心,激起一絲絲酥麻。

她從他的軀體翻下身時,無意識的搓搓手心,在漆黑無光的室內,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我不會害你。”她聲音放的很輕,他可能沒有聽見。

她将淩亂的鬓發撩到耳後,走出房門,旁若無事地對許任文說:“他還沒有醒來。以後不能再用迷藥了,繼續下去身體要吃不消。要是出了什麽事,對以後的計劃也不好。”

許任文點點頭:“用手铐鐐铐铐牢,明天再拷問一次,确定他是不是方亦旸。”

許溫岚說:“由我來問好了。”

許任文狹促地笑:“你不會真像廖哥說的,對他使用美人計吧。”

許溫岚說:“他吃軟不吃硬,說點好聽的能開竅。”

“随便你。”許任文輕慢的說,手插口袋回自己屋了。

……

第二天清晨,客房已空無一人,許溫岚下樓四處尋找,見胡飛抱臂支在倉庫外。

“大哥正在問話呢。”胡飛朝倉庫門一擺手。

許溫岚颦起眉頭,側耳貼在門邊上,傳來皮鞭鞭笞在肉體的聲響。

“信不信,老子有千萬種方法要你開口說話,你個細皮嫩肉是大羅金身變的?”

許溫岚心頭一顫,剛要闖入,被胡飛長胳膊攔下來。

胡飛大喝:“你敢進去?大哥要殺人的。”

許溫岚問:“殺人?”

“放心,殺的不是你,是裏頭那位。”胡飛笑了笑,掏出兜裏的黑色頭罩,“不能讓他看到我們的臉。”

許溫岚接過頭罩,往腦袋一套遮住全臉,推門進去,見男人雙手被綁了起來,垂挂在舊倉庫的頂梁柱下,暴.露上半身背對着他們。

蒼白近乎無色的背脊,爬滿一條條血色鞭痕,觸目驚心。

他耷拉着頭顱,捏緊拳頭,愣是一聲不吭。

廖哥蒙着臉,手執一根粗長的皮鞭,累得喘息不止,仍要洩憤的狠狠抽打幾下。

“等等。”許溫岚開口阻止,瞥一眼旁邊的許任文,“昨天不是說過,由我來問話嗎?”

廖哥笑着說:“随便應你罷了,真當回事啊,女人盤問容易露馬腳,老子才沒那麽傻。”

許溫岚說:“他的身份是我的猜測,就應該由我來确定,而且用你粗魯的暴力,萬一逼出的是假話怎麽辦?”

廖哥輕蔑地搖頭:“在我的皮鞭下,能有幾句假話。”

許溫岚繼續說:“可萬一是假的呢,他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稍有差池就暴露我們形跡。”

許任文對廖哥輕聲說:“她打小就很伶俐,信她一回吧。”

廖哥思索半晌,猛地一甩皮鞭:“給你一天的時間。”

待廖哥離開後,許溫岚要胡飛放懸挂的男人下來,安置回之前的客房。

許任文拍下她的肩膀:“你要親自審問他?知道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嘛,你成為參與的綁匪了,被抓的話逃脫不了罪名。”

許溫岚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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