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拿他當我哥，他想做我……
林焰醒的時候, 天都黑了。
餘傾清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只是覺得冷，往床邊擠了擠。
林焰睜開眼就看見她可憐兮兮用手枕着頭, 因為冷, 縮成小小一團。
外面很安靜, 郭浩和唐媛媛什麽時候走的他沒印象。
他的手小心翼翼繞住了女孩撲在床邊的長發, 控制不住地在她的發尾打圈，是想象中的那種絲滑, 繞在他的手指，頑皮地滑過。
然後笑了。
沒想過自己還有這麽一天。
他現在整個人是喝過酒後的那種沒力氣, 不想動, 腦子卻靈活, 想到的全是這個安穩睡在他身邊的女孩。
想她小時候倔強挨打的樣子；
同事們湊在一起看照片牆，她面無表情的照片；
她把毛賊制服的樣子；
她忍着疼處理傷口的樣子；
她說羨慕他的時候；
她領隊舉牌穿的短裙絲襪；
她臉色蒼白靠在車上, 用熱奶茶捂着肚子的脆弱。
餘傾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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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人在玩她頭發。
睜眼先看見的, 是林焰的手指，骨節勻稱，指腹微微帶了健康的紅潤, 指甲剪的很短, 甲蓋很飽滿，一看就是小時候不啃手指的好孩子。
那截手指, 繞着她的發尾。
長指，黑發，黑白相間，相依。
這人，醉的時候那麽安靜，不吵不鬧, 醒了怎麽這樣？
餘傾清皺着眉擡頭，一下撞進了林焰的眼睛裏。
他的眼裏有一種能溺死人的溫柔，那麽近，餘傾清看見他的整個眼球上都印着她的臉。
她很少被人這麽全神貫注地看着，窮盡溫柔。
她先低頭，手指一下下點在地上：“為什麽要喝這麽多酒。”
林焰嗓子疼，一張口，啞到幾乎聽不見聲音。
餘傾清心揪起來：“為什麽要管郭浩的事。”
“那不是郭浩的事。”林焰說，“是我的事，我在追你，感覺不到嗎？”
餘傾清：“……”
“傾清。”林焰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你不要讨厭我。”
他忘記了，自己之前也說過同樣一句話。
餘傾清分得清這兩句話的不同。
第一次，他讓她不要讨厭小時候的他，這一次，讓她不要讨厭那天讓她坐郭浩車的他。
但她不會再回答他了。
“我要走了。”她站起來，蜷縮了太久腿全麻了，噗一下坐在床邊，低着頭，不肯說話。
也不肯看過來。
林焰說：“我送你。”
餘傾清的手抓了一下床單，安靜得幾乎連呼吸都沒有。
他先去開燈，桌上的碗碟杯子已經被收拾過了，沒有能下手的地方，林焰從冰箱裏拿走兩瓶水，想起什麽，放回去一瓶，用燒水壺燒了一壺，兌成溫的，灌進他的保溫杯裏。
餘傾清站在門口等他。
看着他兩手拿着水，把手機夾在肩膀跟郭浩打電話，不知道郭浩說了什麽，他抿着唇看了她一眼，把水遞過來。
餘傾清接住了。
白色的磨砂保溫杯，這個顏色太不耐髒，只有最愛幹淨的人才會用。
林焰走在她身邊，仰頭灌下半瓶冰水，總算是把身上那股火降下去一些，一低頭，看見餘傾清捧着他的杯子，小口小口喝水。
他就笑了。
他們打了輛車，并排坐在後座，光影掠過兩人的臉，有什麽東西，塵埃落定。
隔天，餘傾清聽唐媛媛說，林焰給邱明寫了一份檢讨，邱明是笑着鎖進櫃子裏的，看都沒看，然後帶着他寶貝兒子去食堂加餐。
圓臉女孩湊過來八卦兮兮：“傾清，你們後來一直在家嗎？林焰有酒後……恩？”
“喝奶茶嗎？我請你。”餘傾清刷開手機，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酒後亂性倒沒有，那家夥一直在玩她頭發。
“Nonono~”圓臉女孩豎起手指搖了搖，“有人請。”
正說着，真有外賣小哥打電話上來。唐媛媛下去拿，提上來兩杯飲料，給餘傾清的是熱奶茶。
“林焰交代我讓你捂肚子。”唐媛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開心得不得了，坐回位置上，不知又跟林焰互通什麽消息。
餘傾清拉開抽屜，裏面躺着一個白色保溫杯，但是這一天，她看了好多次，卻沒能把它送還給主人。
下班回家的路上，她遠遠看見林焰站在路口疏散交通，高峰期，車水馬龍，他忽然走到路中間，彎腰撿起地上的紅色小旗，那是一面迷你版的五星紅旗，插着一把小旗杆，不知是誰掉的。
他将紅旗擦幹淨，擡手插在了警服的口袋裏，貼着胸口。
她站在那個可以看到林焰的路邊，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我回家了，杯子明天還你。】
聊天窗口置頂。
林焰感覺到手機在震，等高峰期過去，路不再擁堵，他靠在他的摩托車上，把這句話看了好多遍。
他們倆上一次聊天停留在很久之前。
“收工了，走！”郭浩催他，“晚上去游泳啊！快，晚點要關門了！”
顯然，單身青年們已經安排好怎麽消磨慢慢長夜。
餘傾清收到林焰的消息都已經準備出門了，他說：【下班了。】
手機裏還有郭浩的消息：【哥們一會去游泳啊！等着！給你拍林焰的腹肌！那小子別的優點沒有，身材還是很好的！傾清，你想看嗎？】
餘傾清和餘天佑小兩口約好了出去吃四果湯。
她喜歡汽車站旁邊那家老店的炸雞腿，喜歡汽車站對面巷子裏阿婆的四果湯，一碗裏面會有兩顆手工芝麻湯圓。
回來這麽久還沒去過。
下樓的時候，往外頭望了一眼就定住了。
林焰站在樓下，朝她笑着。
餘傾清噠噠噠跑下去——
“我來拿杯子。”姑娘不去，他來就她。林焰攤開手，“杯子呢？”
餘傾清沒帶回來。
“你……不是要去游泳麽？”
林焰了然地挑了下眉：“郭浩跟你說了？”
餘傾清點點頭。
“你會游嗎？”他問。
“會一點。”
“下次帶你去？”林焰微微彎下腰，也不需要彎下來太多，就能看見她一直躲開的眼睛。
餘傾清知道，這是一次約會的邀請。
“哥！”餘天佑的摩托車突突響，載着他女朋友。
林焰這還是頭一回看見餘天佑的女朋友，朝車上好奇打量他的女孩點點頭。
“葉子，這我哥。”餘天佑介紹着，“跟親哥沒區別。”
叫葉子的女孩小聲質問：“以前怎麽沒聽你說？”
餘天佑笑起來：“沒把你追到手之前我敢麽？一切比我帥的雄性都不可以出現！不然你哪能看得上我。”
葉子瞪大了眼，想了想，确實，和餘天佑在一起見過的都是沒他帥的，要不就是個子沒他高……這小子心機太深了！
“姐！”葉子跳下車拉住餘傾清，“我被騙了！”
林焰看見餘傾清笑了。她和未來弟媳關系似乎很好。
餘傾清一擡手就拍在弟弟後頸上了，啪一聲非常清脆……非常疼。
葉子立馬就心疼了。
餘傾清問她：“要不要再來一下？”
葉子：“……”
有個幹公安的姐姐真的惹不起……
但餘傾清也護短：“你家餘天佑除了學習不好其他都挺好的，這個我能保證，你放心吧。”
林焰兩手插在兜裏，覺得餘傾清太有意思了。
“哥。”餘天佑挨打還美滋滋，問林焰，“你怎麽在這裏？你找我姐有事啊？”
這一下把兩人都問的安靜了。
在餘天佑看來，這兩人真沒熟到需要在下班後見面。
“……沒帶回來。”餘傾清小聲解釋給林焰聽，“我現在要出去……”
林焰以為他們兄妹有什麽正事要辦，心裏還有點遺憾，就聽餘天佑說：“焰哥一起啊！我們要去吃四果湯！”
林焰驀地笑了。
笑起來眼角一點紋路都沒有，滿眼都是真心實意的愉悅，擡起手，揉了這個弟弟的腦袋一把。
餘天佑也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就被他哥揉小狗似的這麽獎勵，一時無措地去看他媳婦，畢竟他從來在林焰跟前就是立正站好聽大佬上思想課的存在……
葉子看明白了。
伸手撓了餘傾清一下，餘傾清往旁邊躲，看起來是受不了這種癢的，又不能打弟媳……
她躲到了林焰這邊。
一擡頭，發現他笑得更燦爛。
是黑夜中璀璨的一顆星星。
“我能去麽？”林焰低着頭，輕輕問她。
餘傾清點了兩下腦袋。
頭發披在肩上，點頭的時候簌簌微響，穿着白色短袖和布料很薄的闊腿褲，腳上一雙人字拖，身上是洗過澡後好聞的味道。
林焰盯着她的腳趾，看見那十顆小豆豆因為害羞蜷縮着，死死抓着鞋底。
“你不要看了……”餘傾清無奈地。
很想捏着這人下巴把頭擡起來。
“走吧。”林焰跨上了他的摩托車，餘傾清看見車頭挂着粉紅色頭盔。
餘天佑往姐姐的頭盔上看了好幾眼，很不習慣，被老婆掐了一把腰上的軟肉，彙報情況。
林焰就看見餘天佑的摩托車歪了一下，差點要倒。然後回頭那雙與他姐姐十分相似的眼裏充滿了驚恐，看着他。
“我拿他當我哥，他想做我姐夫？？我姐？？餘傾清？？你說焰哥喜歡餘傾清啊？？？”餘天佑簡直不敢相信。
葉子坐在後面，緊緊抱着他的腰，小兩口說悄悄話：“你不喜歡啊？”
只見餘天佑沉默了幾秒，然後在紅綠燈前猖狂地笑出聲：“我特麽太喜歡了哈哈哈哈哈！！以後我們一家都是警察！誰有我牛逼！！”
林焰的摩托車後面跟來，與餘天佑的并排停着。葉子沖姐姐使眼色，整個人更往前面貼，毫無縫隙地貼住了餘天佑。
餘傾清當沒看到，她輕輕搭在林焰肩上，聞見他洗完澡後身上幹爽的味道。
葉子笑嘻嘻示意姐姐，兩條胳膊箍着餘天佑的腰側——
最起碼得是這樣啊！這很正常的，姐啊，上啊！
餘傾清低頭看了看，林焰的T恤肩膀那塊正好，到了腰就空蕩蕩的，她突然想起群裏發的：林焰的腰，殺人的刀。
她沒去碰，反而搭在他肩上的力氣更輕了。
林焰感覺到了，回頭看着她。
餘傾清立馬就想把手收回來。
那麽熱的天，她的手太燙了，怕熱着他。
可林焰卻拍了她膝蓋一下，聲音悶悶的：“抓好。”
綠燈亮了。
後面有車按喇叭，餘傾清趕緊又重新搭在他肩上。心裏無端高興起來，風很輕，拂着她的臉，她問：“林焰，你怎麽和我弟這麽熟？”
林焰好半天沒說話，家裏出事後他沒在船廠小區住太久就被接去了奶奶家，工作後，有一次餘天佑和人家飙車蹭到了路邊奔馳的進口漆，是他處理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和小時候比沒怎麽變的餘天佑，餘天佑打着耳釘胳膊紋着一條龍，怼天怼地。那時就在想，這小子要是他姐在，能被他姐揍到天上去。
餘傾清見他沉默，也沒追問。
可突然，林焰卻說：“因為你。你們全家都回來了就你沒有，我想你弟要是長歪了你可能會把他打死。他小時候就喊我哥，我得保他一條命。”
說完自己笑了。
笑聲被風吹了很遠，一直吹進她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