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遲來的叛逆期”
“陸骁衍！”
此時正值冬日深夜十二點,路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女孩子的喊聲在此刻十分清晰，這一聲焦急裏隐約帶着絲委屈。
可任她這樣,前邊的男生都沒有停下腳步，小姑娘更急了，但她要是細心一些,就會發現他的腳步放慢了不少。
“阿衍。”小姑娘小跑上去，雙手拉着他的手腕，讓他停下來。
人是被她拉住了，但陸骁衍依舊沒有看她。
她悄悄的挪到他面前,乖乖的認錯，“哥哥，我錯了。”
這下，陸骁衍終于低頭看她,小姑娘眼裏蓄滿了淚水,好像他再說重一點兒,她就能立馬哭出來。
但今晚的事情并不是她撒撒嬌就能過去的，“你錯哪兒了。”
“不應該去酒吧。”席遲指尖絞着他的袖口,補充道：“不應該未成年去酒吧。”
“繼續。”陸骁衍手裏捏着她的身份證，按照身份證上的日期換算,眼前的小女孩已經滿19歲兩個多月，可實際上,她距離成年還有幾天。
“不應該翹了你的辯論賽去酒吧,去酒吧不應該瞞着你，不應該跟你撒謊說我在KTV，更不應該不接你電話。”席遲垂着腦袋，越說越不敢看陸骁衍,腦袋越垂越低。
話劇社的郁煙今天生日，按實際年齡來說她們倆同齡，可能正是如此，席遲和她的關系還算得上是不錯，所以郁煙邀請她去參加18歲生日宴時，她答應了。
最初席遲還以為只是話劇社的社友們外出小聚而已，沒想到會是來酒吧，席遲掉頭就走了，但又被熟識的社友拖回來，你一言我一語。
“今天是郁煙18歲生日，你別想跑。”
“你平時和郁煙關系最好，你都不來，她要哭給你看了。”
“我們人多，不用害怕。”
無奈之下，席遲只好答應。
去酒吧，未成年，翹掉陸骁衍的比賽。
這三點每一點都讓她在面對陸骁衍時處于心虛的狀态，所以陸骁衍發消息問她在哪兒時，她回了一句在KTV。
一小時後陸骁衍給她打電話，怕被他聽出周圍的環境有問題，她沒有接電話，不過十分鐘後，她就在酒吧看到他，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
這下席遲不敢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了，跟郁煙說了一聲後小跑到他跟前，怯生生地望着他。
有個男生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來了我就走了。”
陸骁衍點點頭，“謝了，下次再聚。”
然後就扣着席遲的手腕，帶着她走出酒吧。
走出酒吧沒多久，陸骁衍就松開了她的手，一路走在最前邊。
“翹掉我的辯論賽不是重點。”陸骁衍糾正。
稍早些的時候，席遲跟他說要和同學出去過生日，晚上沒法去看他的辯論賽了，陸骁衍并不覺得有什麽，只是一場辯論賽而已。
只是在近夜裏十一點時，好友給自己發來一張烏漆嘛黑的圖片，跟他說：“我好像在酒吧遇見席遲了。”
陸骁衍點開圖，圖片不是很清晰，但他一眼就認出了席遲，而這個人在一個小時前，和自己說她在KTV。
早已躺在床上的陸骁衍起身往好友發來的位置趕，夜裏的出租車并不多，等了好一會兒才有車過來，過去的路上他給席遲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你未成年，你還記得嗎？”陸骁衍把身份證還給她，“這張證件，無法證明你的年齡。”
席遲小心翼翼地接過身份證，“哥哥，我真的錯了。”
“嗯。”陸骁衍似乎是不滿意她的話，“什麽時候開始，你也會對我撒謊了。”
“哥哥！”面對着他無奈的語氣，席遲徹底慌了，“我錯了。”
陸骁衍攔下路過的出租車，“我送你回學校。”
席遲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他眼底的失望重重的朝她砸來，把她砸懵了，一時間除了抓着他，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陸骁衍将席遲送回宿舍樓下，“上去吧。”
席遲眼睛哭紅了，“我不要。”
“先上去。”陸骁衍抹去她眼尾的淚痕，順便看了眼手表，已經近淩晨一點，“有什麽以後再說。”
“以後是多久？”席遲淚眼婆娑的問。
陸骁衍沒有說話。
席遲倔強得看着他，不肯挪動一步。
大有一種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們就今天說清楚的姿态。
“你先上去。”陸骁衍另一邊手抓着她的兩手腕，用了點力氣拉下來，“別再惹我生氣了，席遲。”
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陸骁衍生氣的時候，但席遲是第一次在他眼裏看到了失望的神色。
席遲抿着唇，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直到席遲消失在他的視野裏時，他才轉身出了校門。
這一晚，席遲久久都沒有睡着，直到清晨五六點才入睡，但不過八點鐘那樣就從噩夢中驚醒，她随意洗漱一番後，就往X大趕去。
今天周五，陸骁衍有早課，席遲到X大時，還沒有到下課時間。
正當她站在校門口躊躇着該如何進去時，恰好遇上校學生會宣傳部部長胡藝，“小遲？陸骁衍今天不是有課嗎，你怎麽來這麽早？”
上大學這一年，席遲經常是一有空就往X大鑽，而那時候陸骁衍大多是在忙學生會的事情，久而久之，她就和學生會裏的人熟悉起來。
“學姐。”席遲躊躇片刻，擡起頭，“學姐你可以帶我進去嗎？”
“你眼睛怎麽了？”胡藝驚詫，腫得不像話，她自覺事情不對勁，“我先帶你進去，他那邊可能還要半個小時左右才會下課。”
席遲：“沒事的，我進去等他。”
胡藝直接帶她去了學生會辦公室，辦公室裏暖氣開起來，慢慢的，冷冰冰的室內漸漸溫暖起來。
見席遲狀況實在是不好，胡藝思慮片刻，給陸骁衍和席曜分別發了消息，告知他們席遲在辦公室裏，神色不太對勁。
得到席曜的回複後，胡藝去給席遲倒了杯熱水，“先喝點水暖暖身子。”
席遲擡眸，嘴角扯出一抹笑，“謝謝學姐。”
“怎麽了？”胡藝低頭詢問着，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失魂落魄的席遲，往日裏的她嬌俏得不行。
席遲：“我……”
她話還沒有說，門被從外面推開，是席曜趕來了，席曜氣喘籲籲，看到自家妹妹眼眶紅的跟兔子一樣，他神色一變，“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了？”
胡藝見席曜來了，起身，“既然你來了，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席曜點頭，“謝了。”
等胡藝走後，席曜坐到沙發上，“誰欺負你了？”
席遲搖搖頭，“是我惹他生氣了。”
“他？”席曜反應了一會兒，“阿衍？”
“嗯。”席遲抿着唇，把昨晚的事情和席曜說了。
但她跳過了未成年的字眼，只說自己昨晚去了酒吧，沒有和陸骁衍說适合，對他撒謊是去了KTV，并且還沒有接他的電話。
席曜越聽眉頭鎖得越緊，不禁疑惑，“這就是遲來的叛逆期嗎？”
席遲縮在沙發邊緣，“我知道錯了。”
“席遲，這次你真的錯得很離譜。”席曜的語氣稍顯無奈，多少帶了點教育人的味道，“這麽多年，阿衍對你如何你不清楚嗎？你跟他直說你在酒吧，他會過去抓你回來嗎？他頂多就是去酒吧附近的地方等你。”
席遲搖頭，昨晚躺在床上，她也在想這個問題，告訴陸骁衍她在酒吧，陸骁衍會不會去抓她回來。
答案是不會。
就算此時她真正的年齡還未滿18歲，陸骁衍也不會把她直接帶出酒吧，而是會等她和郁煙過完生日後，再和她說這件事情。
可當時的她并沒有想到這一點，只因為心虛而做錯了選擇。
看她真的知道錯了，席曜長嘆一口氣，“平時倒是挺乖的，叛逆期作妖起來也很會作妖。”
席遲低下頭，沒有反駁。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他是失望。”席曜說。
“我知道。”席遲小聲說。
席曜看了眼手機，快下課了，“他不理你了？”
席遲點頭，發過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回複。
“你就受着吧。”席曜說，“惹誰不好惹陸骁衍。”
想了想，又說：“他也有錯，慣得你！”
聞言，本來低着頭的席遲擡手給了他一錘，“他沒錯。”
“？”席曜瞪大雙眼，“哪裏沒錯了？”
席遲：“反正就是沒有錯，是我錯。”
“……”席曜無語凝噎，“還維護起來了。”
席遲擡手，扯扯他的衣服，“幫幫我。”
席曜：“你這要我怎麽幫？去認錯吧。”
“認錯了。”席遲說，“昨晚就認錯了。”
“那我沒轍了。”席曜說。
這件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認錯，其他的路子走不通，席遲一想到陸骁衍冷冰冰的眼神，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祖宗！”席曜一看趕緊給她拿紙巾，別搞得推門進來的人以為是他惹她難過了，到時候有一百張嘴巴都說不清。
席遲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腦袋嗡嗡的，除了認錯毫無辦法。
屋內的人在嘆息，席曜看着也不是啥滋味，他擡手薅薅席遲的長發，算是給她點安慰。
就在這個時候，席曜餘光瞧見窗外閃過一道身影，他看了眼時間，是下課十分鐘了，從教學樓走到學生會辦公室，差不多就這點時間。
“要不……你出去凍一會兒，凍發燒了，使個苦肉計？”
此時正值十二月寒冬，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些，外邊冰天雪地，以席遲的體質，要是想凍發燒也就分分鐘的事情。
“啊？”席遲懵了，要‘自殘’嗎？
但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就在她起身要往外去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只見陸骁衍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視線落在提着馊主意的席曜身上，他越過席遲走到沙發那頭坐下，“你還不走嗎？”
那一瞬間，席遲還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眼眶又一下就紅了，轉過身要解釋，就聽到席曜說：“得，是我多餘了。”
經過席遲時，席曜拍拍她的肩膀，餘光瞥向低頭不語的陸骁衍，無聲道：“苦肉計還是很好用的。”
席曜離開後，辦公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席遲怯生生的走到他身旁，思慮了好久後，伸手戳了戳，“哥哥。”
“你說。”陸骁衍的聲音裏帶着疲憊，但比起昨晚，已經溫和了許多。
“對不起。”席遲說，“我不應該對你撒謊。”
聞言，陸骁衍微微擡頭，與她對視着。
這麽近距離對視，席遲才發覺他眼底的烏青和眼裏的紅血絲，與平時的陸骁衍完全不是一個人，甚至有些不修邊幅。
席遲的心在這一瞬間揪起，眼淚唰得一下就掉下來了，“哥哥，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對你撒謊，我保證，以後不會對你撒謊的。”
聞言，陸骁衍無聲嘆息，擡手擦去她眼尾的淚水，“再哭下去，眼睛就別要了。”
“哥哥，對不起。”席遲抓住他的手，怕他下一秒又不理她。
實際上陸骁衍對席遲是完全硬不下心來，昨晚席遲再哀求他一會兒，他可能就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所以才會讓席遲上樓回宿舍。
假設今天席遲沒有來X大找他，他也會在早課結束後去戲劇學院找她，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小遲，我只是不希望你對我撒謊。”陸骁衍說，“你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可以不用告知我許多事情，我問你的事情你不想回答，你可以不回答，但別對我撒謊。”
席遲點點頭，“對不起，哥哥。”
她現在恨不得時間流轉，回到昨晚去酒吧前，她一定會如實告知陸骁衍，事到如今，除了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席遲現在這樣，就像是剛剛來到席家時的那個小女孩，茫然無措，遇到事情時，只會垂下眼眸站在一旁。
這樣子示弱的席遲，只會讓陸骁衍愈發心軟，伸手揉揉她的頭，“吃早餐了嗎？”
席遲搖頭，她一早就跑過來了，心心念念着要找陸骁衍，對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我帶你去吃早餐。”陸骁衍起身，“再送你回學校，好好休息。”
“我不想走。”席遲攥住他的手，“我想跟你在一起。”
聞言，陸骁衍渾身一怔。
看到小姑娘水汪汪的雙眸，裏面沒有帶有任何一點別的意思，只有無聲的懊惱與歉意，他笑了笑，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聽話。”陸骁衍牽着她的手腕，帶着她往外走，“我不會去哪裏的。”
“真的？”席遲問，“發消息會回，打電話會接？”
“嗯。”陸骁衍保證。
等在門外的席曜見兩人一同出來，懸着的心緩緩落下。
他倒是不擔心陸骁衍冷落席遲多久，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希望兩個人能夠把話題說開，在他看來，陸骁衍和席遲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兩人對彼此底線的界線十分模糊。
幾乎身邊所有人都知曉，陸骁衍并不是個沒有脾氣的人，但他在席遲面前，往往就是個沒有脾氣的人，或者說就算生氣，只要席遲稍稍示弱，他都不會再在乎什麽。
而席遲也是，在發生一件事情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骁衍，能不能告知他，他對這件事會有什麽看法，她的選擇是否是為他好。
席曜只怕如果沒有說開，這兩人還有得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