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半夜外面突然下雨,悶熱的夏日瞬間清涼了許多。
但郗池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他沒有聽到外面的雨聲,也沒有感到冷熱變化。
次日太陽高照,諸位師兄都起床了。
趙歷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看到床上的顧良還在呼呼大睡,擡腳往顧良腿上踹了一下:“顧師弟,該起床了。”
白鳴也挨了趙歷一腳。
白鳴頭腦仍舊昏昏沉沉:“時候不早了……不過昨天晚上姚師弟為什麽沒有回來?他做什麽去了?”
郗池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頭疼,刺眼的陽光從紗窗照了進來,他眼睫毛顫動了一下,緊接着便覺得手臂有點酸痛。
“醒了?”
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睡了很久。”
郗池攏了攏自己單薄裏衣:“現在什麽時辰了?”
鐘烨把他往懷裏帶了帶:“應該到了辰時。”
“居然睡這麽久。”郗池困意襲來,仍舊想再來個回籠覺,但現在不是在家中,當下在劉老先生家裏做客,他的作息最好和其他師兄一樣,“他們應該醒來一個時辰了。”
鐘烨隔着薄薄一層衣服噬咬郗池的肩膀:“你昨天晚上怎麽回事?”
郗池擡手去擋:“義兄,你不要再咬我了。已經起床晚了,索性再晚會兒,你讓我再睡一刻鐘。”
雖然被鐘烨咬得不痛,但肩膀上和脖子上都被咬出一片一片的紅痕看着并不雅觀,況且鐘烨咬的地方不止這麽兩處。
鐘烨昨天晚上便發現郗池并不熱衷于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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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說郗池沒有欲望,而是對方欲望很淡,似乎心不在焉,并沒有全心全意投入到這件事情上。
他低聲詢問郗池:“感覺還好?”
郗池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确實情淡,因為對方是鐘烨才願意與之春宵一度。
但讓他具體描述,他不知道怎麽去說:“曾經有位師兄喜歡寫一些豔詞豔曲,因為從來沒有體驗過,便以為雲雨巫山讓人淪陷。昨晚上和義兄春風一度,倒也覺得尋常,并沒有欲罷不能,是我們做錯了?”
鐘烨眯了眯眼:“你覺得昨晚我們就算颠鸾倒鳳了?”
郗池道:“不然呢?”
郗池知道這回事,但他隐約只知道男女之間的事情。
對于男子之間,他了解的不夠多。從來沒有人給他講過其中詳細情節。
郗池現在困意消除,他回想了一下細節:“可能我體質較弱,義兄的身體更好一些,昨天将我累得夠嗆,兩只手都要廢了。”
鐘烨覺出了不對:“從前你沒有——”
話未說完,鐘烨便止住了。
他一直以為郗池和旁人有過情緣,所以郗池對這件事情的了解程度要比他更深。
但昨天晚上一直都是鐘烨慢慢引導郗池,郗池壓根不像是個熟手,初次觸碰到鐘烨的時候還被吓了一跳。
現在看來,可能當年書院裏規矩太嚴,郗池并沒有和旁人發生越界行為。
導致郗池到現在都了解得不多。
鐘烨捏了捏郗池的臉:“這回不是,下次為兄慢慢教你。”
郗池漫不經心的道抓了鐘烨一縷頭發“是麽?義兄能讓我欲罷不能麽?”
昨晚郗池略有些冷淡的态度早讓鐘烨動了肝火,今天郗池漫不經心的問這個,鐘烨心裏更是藏了一股氣:“有朕做不到的事情?小曦,你等着。”
郗池笑了一聲,指尖若有若無撩撥過鐘烨十分明顯的喉結:“出了一身汗,讓他們先送水來擦洗擦洗身子,幹淨衣物都備了麽?我的衣服都在顧師兄那邊。”
鐘烨握住他的手腕,呼吸略有些沉重:“鄭如會準備的。”
郗池反手被人按了下去親吻。
因為吻得太過炙熱以至于他很難呼吸。郗池很快發現鐘烨又有了想法。
他無奈的道:“義兄,昨晚上就三次,今天怎麽還想?我手要折了。”
鐘烨嗓音沙啞:“你別動就好。”
兩刻鐘後,郗池裏衣濕了一大片,最後他把裏衣也脫下來了。
鄭如很快帶人送水和衣物進來,着裝清爽後郗池便和鐘烨一起出去了。
鐘烨扶了郗池一把:“能走?”
郗池只是腿內側被磨傷,不至于走不了路。
這些事情在郗池認知之外,他現在涉獵不深。但由于對方是鐘烨,一切事情郗池都願意與對方共享。
鐘烨私底下對郗池占有欲極重,恨不得把郗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但明面上他是皇帝,既然是皇帝就要有一國之君的威嚴,面對郗池的時候必須穩重一些,這個時候鐘烨終于想起郗池是自己的弟弟。
白鳴不知道郗池和鐘烨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腦袋一根筋,上來就和往常一樣勾肩搭背的:“你怎麽不像從前一樣對師兄們親熱了?世子身份也不告訴我,曾經我請你吃了那麽多頓飯,快把飯錢還給我。”
郗池摸了摸自己身上:“出門太倉促,沒帶一文錢,等我改天有錢了再請師兄吃飯。”
白鳴突然壓低了聲音:“姚師弟,那位李公子怎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眼神這麽兇,是我哪裏得罪了他?”
郗池回頭看了鐘烨一眼,大概情人眼裏出西施,而且兩人昨天晚上剛溫存過,所以郗池覺得鐘烨哪裏都好,對待自己溫柔,對待臣子們也很厚道。
“你看錯了,李兄是好人,你千萬別誤會他。”郗池道,“他外冷內熱,人特別好,你問顧師兄就知道了。”
畢竟顧良是鐘烨一手提拔上來的,郗池覺得顧良對鐘烨的印象很好。
白鳴不怎麽相信:“是、是麽?對了,我昨天晚上算了算,一共請你十次吃飯,每次都在最好的酒樓要最貴的酒菜,花銷大概五十兩一次,當時你在長個子所以每次吃得特別多,現在你還我三百兩好了。”
郗池道:“出門忘帶銀子,白師兄,先賒着吧。”
白鳴笑嘻嘻的:“那你說服趙師兄,讓我去他家裏做客,我想見趙師兄的妹妹。”
郗池一扇子推開了白鳴:“去去去。”
白鳴揉了揉鼻子:“喂,姚師弟,你脖子讓蚊子咬了,一片紅……”
話未說完,郗池又敲了他一下:“白師兄,顧師兄背着你偷吃好東西,你去找找他。”
等把白鳴支走了,郗池松了口氣,他擡手摸了摸自己脖頸,雖然看不見,但他能夠猜到這裏有什麽。
鐘烨留下的吻痕難消,郗池的肌膚太薄,太過細嫩了。
想起昨晚兩人耳鬓厮磨依偎在一起的纏綿片段,郗池把衣領往上拉了拉。
鐘烨遠遠看着郗池和旁人說話,他眸色一片幽深,讓人猜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事情。
鄭如走了過來,他對鐘烨道:“皇上,昨天奴才打聽到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和外界傳的不同。”
鐘烨的目光沒有從郗池身上移開:“哦?”
鄭如還要開口講話,郗池已經走了過來:“義兄,我們還沒有用早膳,今天壽宴要開了,等下會有更多人過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鐘烨的手腕被郗池握住了。
郗池擡眸一笑:“走吧。”
鐘烨擡手拉扯了一下郗池的臉頰:“走吧。”
因為鐘烨長得太高,做起這些事情來輕而易舉,郗池就像一個漂亮的雪娃娃,臉頰被捏之後落下點紅痕。
昨天晚上親密事都做了,郗池也不在意這些了。
旁邊沒有其他人,郗池和他一起往裏面走去:“這樣的場合他們最喜歡灌我酒,希望今天不要醉得太厲害。”
因為郗池在其中名聲是最大的,其他關系不熟的也會上前敬郗池一杯酒,彼此說幾句場面話。
鐘烨道:“明天就要回京,今天醉一場無事。”
今天過來的基本都是本地鄉紳,由于劉老先生名氣太大,本地知府也過來了。
知府這種外官基本上沒有見過皇帝,顧良只是一個意外,所以他并不認得鐘烨。由于在座的還有趙歷這樣的封疆大吏,這位周知府不敢造次,讓人把壽禮獻上了。
顧良與這位知府經常打交道,他悄悄在郗池耳邊道:“周威原本是盛家餘孽,後來歸順了銳王,現在他安安分分的沒惹事,我不好把他拉下馬。他可能會針對你。”
郗池被幾位師兄灌了幾杯酒,面上略有些薄紅,他點了點頭。
姓周的知府坐了下來,他坐的并不是主桌,劉老和郗池、鐘烨、趙歷等人坐在一起。
見劉老先生态度平淡,沒有誠惶誠恐的樣子,更沒有請自己上座,這位知府心裏不大痛快,他四下掃了掃:“聽說貴書院兩位學生最出名,一位就是曾經的大将軍盛月,另一位是溧南姚曦,盛月已經不在了,不知道姚曦有沒有過來給劉老慶祝?”
郗池站了起來:“在下姚曦。”
宋茂在隔壁桌上,他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周知府這才看到郗池,方才他那個位置被擋住了,沒有看到郗池的身影。
郗池身形八尺,修長消瘦,容顏如玉,一雙狹長帶笑的狐貍眼格外勾魂,白衣潇灑勝雪,讓人一眼蕩魂。
周知府不知不覺看呆了,直勾勾的盯着郗池的臉看:“曦公子,幸會幸會。難怪盛月要和你相好,你這樣的美人誰不喜愛呢?”
宋茂在旁邊衡量了一下郗池和這位知府的勢力,看了看郗池身邊坐的人:銳王的侄子,三品的趙歷四品的顧良,片刻後他拍桌子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麽?整個書院都知道我們姚師弟與盛月有仇,從來不和盛月那小人來往。這些流言蜚語你也相信?你這樣的人怎麽當上了朝廷命官?”
顧良沒想到宋茂果然給郗池澄清這個,他一口酒差點沒有噴出來。
鐘烨将郗池的扇子拿在手中,他不過輕輕把玩了一下,紫檀扇骨便出現了裂痕,似乎要斷裂開來。
郗池有些無奈:“義兄,這把扇子是我心愛之物——”
不過,看鐘烨這張陰沉的面孔,郗池沒有再阻攔:算了,不過是一把扇子,義兄怎麽開心怎麽來吧。
周知府看向宋茂:“你是什麽人?”
宋茂站了起來,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在下宋茂,同為朝廷命官,今天在老師的壽宴上,我絕對不會允許你侮辱我的師弟。”
周知府不知道宋茂官居幾品,但看宋茂沒有和劉老坐在一桌,連顧良那樣的都能和劉老坐一起,宋茂卻沒有,能夠猜到這個人不如自己。
他道:“姚曦,你是不是擔心和盛家牽連太多會有牢獄之災?為了自己的前途,居然連過往感情都不顧了,旁人說你有情有義,本官認為你是個負心漢。”
郗池面容漸冷:“我和盛月來往不多,他是被我趕出鶴衣書院的,在場的師兄弟都清楚當年的事情,我和他連同門情誼都沒有,更不要提其他感情。知府大人,今天是我老師的壽辰,你想作亂嗎?”
顧良道:“外面傳的那些本來就是有心人蓄意毀壞我們師弟的名聲,聰明一點兒的人都不會相信這個。是你清楚此事,還是我們在場的師兄弟清楚此事?”
鐘烨冷飕飕看了顧良一眼。
周知府有點心虛了,他一開始只是氣不過劉老不讓自己這個知府上座,又看郗池容貌令人垂涎三尺,所以酸溜溜的扯些有的沒的。
周知府趕緊找臺階下:“諸位說的自然是真的,是我誤信了外面的話,我自罰三杯,祝劉老壽比南山。”
除了周知府,在場還有許多非鶴衣書院的人。宋茂見機會來了,郗池是誠王世子——誠王嫡子!這樣的金大腿他不能不抱。
宋茂一口氣也喝了幾杯酒,再度站起來:“今天貴府貴縣的老爺公子們都在這裏,我要替我師弟姚曦澄清一下,他和盛月本是仇人,在書院讀書的時候,盛月嫉妒我師弟鐘靈毓秀,用盡下作手段算計我師弟,多次給姚師弟設下陷阱……”
其他師兄弟都記得,由于盛家當時如日中天,敢幫助郗池的人并不多,大多數都是作壁上觀:“當年姚師弟是受了很多算計,谄媚盛月的走狗都欺負姚師弟。”
宋茂又道:“大家想想,姚師弟少年時在民間幫助多少災民百姓,盛家搶奪數萬百姓良田,榨取民脂民膏,以至于災民四處流浪,我姚師弟人品高潔,怎麽會和作惡多端的盛家人來往?”
其他人品味了一下,确實是這樣。當年暄朝不太平,百姓流離失所,一些士人們在民間替這些百姓奔波游走,郗池就是其中一員,據說郗池還拿出了麒國太子答謝的幾十萬兩銀子在民間做善事。
可百姓們為什麽不太平?還不是因為盛太後驕奢淫逸,把朝廷弄得一團糟,任由盛家一黨人搜刮百姓。
仔細想想,盛家當政的時候,郗池從來沒有進過京城,沒有和盛月有過往來。
大家雖然傳這些,可沒有人一個人親眼看到郗池和盛月站在一起。
這些陳年舊事被人重新提起,郗池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劉老對郗池道:“當年——不少先生知曉你和盛月有矛盾,可盛家權勢滔天,為了整個書院着想,先生們無法給你出頭。”
郗池道:“先生不必自責,這不是你我的過錯。”
其實郗池現在都不理解盛月當年那些做那些事情的原因,其他師兄弟都說是因為盛月嫉妒郗池。
郗池自己察覺不出,他一直覺得對方有病,無藥可救的那種病。
無論嫉妒還是有病,郗池都對傷害自己的人避之不及。
鐘烨手中折扇扇骨已經完全碎了。
郗池看了一眼,有些心疼自己的扇子:“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把扇子。”
可惜鐘烨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人。
鐘烨道:“你不喜歡旁人在你面前提起盛月,是這個緣故?”
“不然呢?”郗池道,“難道你也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語?義兄,你一向聰明,外面傳的事情是真是假,稍微動一動腦子就能明白。盛家讓多少百姓受苦,我怎麽會和他們的人來往?”
盛月是既得利益者,他是盛家嫡子,不可能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退一萬步,就算他本人沒有做,他卻享受到了所有甜美肮髒的成果。
郗池道:“義兄,我只敬佩人品高潔有所作為的人,像你這樣的人。”
先前郗池從來沒有見過鐘烨,但他聽說過新帝上位後做的一系列事情,因為身處民間,郗池确切看到了一切變化,感受到了鐘烨下達的命令和政策的影響。
他看到了被燒毀的事物在廢墟中複蘇,之前郗池想象中的盛世會在多年後出現。
所以他對鐘烨一直都很敬仰,哪怕從未謀面。
對待伴侶,郗池想要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依靠,還有兩人同樣的想法和目的,心有靈犀。
鐘烨低笑了一聲,把折碎的扇子放在了桌子上:“人品高潔麽?小曦,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鐘烨知道自己是怎樣陰暗的人。
郗池喝了一杯酒:“當然,義兄昨晚的舉止和高潔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