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今夜的月色很好
擁抱的時候,兩個人距離有多遠呢?
他的懷抱有讓人心安的氣味,是剛沐浴過後的淡淡檸檬味。。徹子閉上眼,把頭埋在幸村的懷裏。
“我不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其他書友正在看:。”
幸村在她耳邊這樣說道,她卻沒有反應,依然閉着眼睛不說話。
“到時候我回日本來找你。”
幸村在半個月前接到了來自美國的邀請函,而他也決定正式進軍世界職業網壇。他想要站得更高,想要在網球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也想要更快地可以有照顧她的能力。
“我會等你的。”徹子把耳朵貼在幸村的心口,聽着從那裏面傳出的撲通撲通聲,似乎是許諾一般告訴他,她會等他。但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
幸村君你這要逃走嗎?這可不行啊,如果企圖背叛的話,可是要承受主人的懲罰的喲~
歸家的路上兩人一直牽着手,路上也碰到了立海大的同學,不過幸村卻沒有半分不自然,反而是将她拉得更緊。
徹子回頭看着被地平線淹沒的夕陽和那個漸行漸遠的影子,手越攥越緊。
家中無人,又是這樣空蕩蕩的房間。她脫了鞋,光着腳走上了樓。沒有開燈,數着腳下的樓梯,房間裏死一般的沉靜,像是一口黑色的棺材。
跪在落地窗前看着清浦悠給自己發的短信,徹子不自覺地輕扣着地板,聽着那有節奏的響聲,思緒漸遠。
周末回本家參加伯父的生日宴會嗎……
她從來都沒有參加過一次正式的家族聚會,也很少在本家露面,大概是清浦家的人覺得她的價值只是哄老爺子吧?因而雖然是清浦家唯一的孫女,但是比起跡部景吾來,商界很多人都不知道清浦徹子究竟長什麽樣。
這次選擇讓她在公開場合出現,只有可能是……
眨了眨眼,徹子擡頭看向窗外,一輪明月挂在枝頭,月光蒼白得令人發冷。
和往常幾天一樣,出門準備去上學的時候看到幸村已經站在路旁等待着了。。天色微亮,他額前還有細細的汗珠,顯然是晨跑過來的。
“繞這麽遠過來太辛苦了。”徹子皺着眉看他,踮起腳為他擦去汗水,動作熟練,似乎早已做過千萬次。
他的目光稍稍下移,一眼就看到了她認真的神色,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在有些蒼白的臉上投下淡色的陰影。就這樣看着她,心中便莫名一片溫熱。
“徹子。”
“嗯?”她擡起頭看着他,神色有些迷茫。
“沒事,走吧。”幸村揉了揉她的頭發,拉起了她的手。他無法解釋內心複雜的心情,明明已經下決心下個月要離開日本了,而且徹子也對此表示支持。但是卻又在想如果不在她身邊,她會不會被別人欺負。還沒開始離別,便已經開始思念。
“好。”徹子點頭,轉身準備向前走去,只是突然之間身體一歪就要倒下,幸村飛快地攔腰扶住她,少女入懷時,他感覺到對方身體的僵硬。
慢慢從他懷中掙脫站直身體,徹子沉默不語,不過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發着抖。察覺到徹子的不對勁,幸村有些擔心地問道:“徹子,怎麽了?不舒服嗎?”
“送我去醫院吧。”徹子顫抖着聲音對他說,深深吸了口氣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只是那突然變得嘶啞的聲音讓幸村一瞬間滞住,而下一句話,幾乎将她與他一同打入深淵——
“我好像,看不見了。”
再一次來到醫院。
他讨厭醫院,無論是自己還是徹子……每一次來醫院,都有那樣讓人無法擺脫的陰影跟随在身上,。而這次……
他緊緊摟着懷裏發抖的少女,她瘦削的肩膀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崩塌,無法讓人将她松開。
她面色除了有些蒼白之外并沒有慌張的意思,明明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可怕事情,她卻在竭力保持着鎮定,如果不是那緊緊握着他的手,大概他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出她的無助。。
“已經用你的手機通知伯父伯母了。”幸村在她耳邊輕聲安慰着她,“應該只是因為太累暫時看不到,等會兒就會好的。”
這種話,帶着令人心安的感覺,他好像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而不只是在安慰她。但是卻沒有人注意到他也快要崩潰的情緒。
“我沒事的。”徹子坐在他的旁邊,聽到護士通知自己進去時握住幸村的手突然一抖,下意識地咬住了唇。
“徹子,不要怕,我在的。”
他抱起她向着前方走去,純白色的醫院牆壁,藍色的窗簾,透明無暇的玻璃,這些突然都化作了一個個泡影,每走一步就破碎一個。
“就你的描述來說,最有可能的是前段時間頭部受傷和情緒的過度低落,還有就是原本那次造成色盲的車禍的潛在可能……”
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些話沒有絲毫感情,就這樣幾句話就可以輕易地把一個人的命運給判決。
“先觀察一段時間吧,只要配合治療,還是有一定希望複明的。”
一定希望複明……
也就是說,很可能就此看不到嗎?幸村有些失神地偏過頭看徹子。
溫暖的陽光開始向大地撒出金色的絲線,刺破頭頂那片陰霾,在她墨色的長發上徐徐塗抹上淺淡的栗色,一眨眼,睫毛接納了幾絲陽光,泛着奇異的光芒。
“謝謝您,是要申請住院嗎?”
“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比較好……”
“……”
他神色鎮定地為她問詢着所有要做的事,又冷靜地打電話為兩個人請假,告訴帶着她入住病房,打水,期間有護士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都被他拒絕了。沒有絲毫出錯的地方,他陪在她的身邊為她安頓好一切的事。
而清浦家的人,據說是因為在忙着處理一個談判,所以直到入夜才來醫院。醫生把上午給出的診斷再次與清浦修和清浦悠說了一遍之後,兩個人都沉默了。
“徹子,聽得到媽媽的聲音嗎?”
她閉着眼不願意睜開,就好像并沒有失明,只是睡着了一樣。幸村看着卻驀然覺得酸澀,那是他的女孩,她正陷入無法掙脫的泥潭深淵,而他沒有任何辦法去幫助她。
輕輕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聽到了,而後繼續沉默着不願開口。
“徹子你試着睜開眼睛,看看能不能看到爸爸?”
她緊緊抿着唇,似乎在強壓着恐懼。慢慢地顫抖着眼皮,睜開了眼——
卻是沒有任何焦點。
“對不起……”徹子澀澀開口,“我看不到您。”
“怎麽……怎麽會這樣?一定會好的沒錯吧?明天,明天就會康複的沒錯吧?”清浦悠哽咽着問她,心中早已得知了答案,卻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好看的小說:。
清浦修皺着眉,安撫地拍了拍清浦悠的肩膀,若有所思。
她重新閉上了眼,別過頭不再說話。陽光下的側臉皮膚上可以看到極為脆弱的血絲,幸村看着她,一瞬間恍若看到她變成一副黑白的素描,最後破碎為無數紙屑從他指間飛落。
為了照顧徹子,幸村堅持推遲了去美國的時間,他在等着她複明的那天。近兩個月來他都在學校,醫院,家這三點間奔波着,整個人雖然還是溫和有禮,卻是越來越沉默了。
他與她坐在窗邊吹着夜風,入秋的天氣冷了下來,就連剛入院時的綠樹也變作了枯枝殘葉,枝頭挂着的幾片葉子在月色下随風擺動,像是迷失了歸途的幽靈。
“精市,分手吧。”
她平靜出口,而後沉默。
與她并肩的他卻沒有絲毫驚訝的意思,他早已預料到她會這樣開口,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做過答應的準備。
“你有更廣闊的天空,我不會讓自己成為禁锢你的鎖鏈。”她輕輕開口,眼睛無神地看着前方,伸手試探着尋覓着他的手,“去美國吧,你會站得更高。”
她微笑着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決絕地——
為他褪下了那枚黑陶戒指。
幸村按住了她的手,緊緊抱着她,低頭,自然而然地接吻,唇舌糾纏間有莫名的苦澀意味。
“今夜月色很好。”他貼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着這句話。
“今夜月色很好,不要再說那種話了。”
我愛你,所以不會答應。
醫生說得委婉,但是也告知了康複的可能性很小。住院期間,清浦修和清浦悠來了幾次後便再也沒有來過,只留下了大量的醫療費。
“徹子小姐,我來接您了。”海森管家小心地攙着徹子往前走。
“謝謝海森伯伯,您怎麽不在本家來橫濱了呢?”
海森管家沉默片刻後開口:“徹子小姐,從今天開始就由我留在神奈川照顧您了。”
終于,那個長久的心願終于也要完成了嗎?徹子低着頭,嘴角細不可察地彎出弧度。
“為什麽媽媽他們不來呢……我們今天是要回本家了嗎?”她喏喏地開口,看上去似乎情緒很低落的樣子。海森管家輕輕一嘆,“徹子小姐,您以後……可以不回本家了,就留在神奈川養病吧。神奈川那棟房子已經歸您名下了,本家那邊也會每個月定時轉生活費到您的戶頭的。”
徹子跟随着海森管家的腳步前行。
“現在……那邊的清浦徹子,已經回國了吧?”
“是的,那位小姐……已經回本家了。還請您不要太傷心,老爺在世時承認的只有您而已。”
說到底,只是同一個模具刻畫出的兩個人而已啊。一個壞了,就該下一個重複上一個的命運了,只是她作為清浦徹子時需要做的是安撫清浦信長,而下一個清浦徹子則是需要為清浦家聯姻而已。
“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數計時,還有一章!
第80第章
冬日畫室也沒有開空調和暖氣,窗戶大剌剌地敞開,幾片冰冷的雪花飛入房內,還沒來得及觸地便成為了水滴砸碎在地板上。
男子恍若未覺,垂眸看着畫板上的畫作。
那是燦爛的五色花海,她在其間笑得爛漫無邪,一如平日對着他的無數次微笑,好像觸手可及,又好像遠在天邊。
太過絢爛的背景色彩,使得黑發黑眸的少女在畫中意外地搶眼。
“徹子,下個月我們回日本吧?”幸村偏過頭看着一旁坐着的女子,她循着聲音來源對他微笑,“好。”
不知不覺已過兩年。
兩年前幸村帶着徹子去了美國,雖然一邊要訓練一邊要照顧她,但是他也并未因此而生起後悔的意思。相反,因為徹子失明,他們近乎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甚至他練習時她也坐在球場旁邊靜靜等待他。
她想要的一直在一起……好像已經得到了。徹子微笑着,目光沒有焦點。
大片大片的枯葉飄落在人行道之上,褪去了炎熱的神奈川又變得寒冷,天空碧藍如洗,無盡透明的藍,澄澈到讓人無法玷污的色彩。
幸村的手緊緊包着徹子的手,原本跟在身後的幸村五月早已被柳帶去吃點心了,沒了這個小尾巴,幸村和徹子倒是享受了難得的二人世界。
“徹子,梧桐葉很漂亮,是讓人覺得很寧靜的淺黃色。今天的天空很幹淨,很清淡的藍色。”幸村緩緩地述說着,徹子也安靜地聽着,兩人攜手而進。
“大概再過幾天日本也要下雪了。”
感覺到少女的手有了涼意後,幸村将風衣脫下覆到了她的身上。
“這樣的話,你會感冒的。”
徹子不贊同地踮起腳尖,摸索着把風衣重新披回幸村的肩上,有些強硬地按住了他的手,“如果精市感冒了我會很難過的。”片刻的猶豫之後似是鼓起了勇氣,試探着鑽到了幸村的衣服之下,探出頭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失禮了……”
無言地笑了,幸村揉了揉徹子的頭,“不,這樣就很好了。”小心地把她攬在懷中,慢慢地沿着秋日的街道行進。被踩到的落葉發出咔嚓的破碎聲,腳印見證了它們從生到死的一生。
“徹子。”
“嗯?”
“我們明天去一個地方吧?是在山上,就我們兩個人。”
“為什麽……”
“明天,是你的生日啊。”幸村彎下腰看着她有些迷茫的表情,對着她溫和微笑。
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看不見自己,卻還是堅持露出她喜歡的微笑。
幸村緊緊握着她的手,冰冷的手讓人覺得遙遠,似乎下一秒就要徹底成灰。
生日……哪個生日?她已經不知道了。是花原岚還是清浦徹子的呢?如果生日是人生中的一個記號,那麽她大概早就被抹去了吧。
“謝謝,謝謝你記得我的生日,謝謝你……願意一直在我身邊。”徹子輕聲說着,回握住幸村的手。
幸村微微一笑,低下頭看着少女安靜得有些異樣的臉,“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的。”
徹子沒有微笑,而是繼續認真地問道:“精市會一直陪着我嗎?是一輩子喲。”
幸村彎了彎眼,笑容溫柔如天空之上的白雲,他輕聲承諾道:“會的,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徹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她終于輕笑出聲,好像了結了許久的夙願一般,笑的愉快又輕松。
他看着她的笑之後也安心下來。
這次回日本,他準備與她舉行婚禮。而明晚,則是要去山間一所拜托真田他們布置好的別墅求婚。哪怕他知道她什麽也看不到,但是那是一個女子這輩子唯一一次的事情,無論是求婚還是婚禮,他都想要給予她最好的回憶。
沿着山道一直行駛,一直到一處日式別墅時才停下車把徹子扶出。
“好像下雪了?”冰涼的雪花落在徹子的臉上,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開,不過沒有等到雪花的降落,而是等來了幸村溫暖的手。
“徹子,這麽大了還貪玩可不行啊,會感冒的。”幸村彎腰抱起她往屋裏走去,頭頂的天空灰蒙蒙的,夾雜着小片的雪。
屋裏已經悄悄放滿了白色玫瑰,點上了無數蠟燭。原本因為沒開燈而昏暗屋子也因為搖曳的燭光變得透亮。
“冷嗎?”
“不冷。現在是在山上嗎?我聽到窗外的鳥鳴了。”
“對,已經到山上了。”
“這算是約會吧?”
“如果徹子覺得是的話,那就是約會。”
“突然想起和精市的約會了……說起來應該是那次煙火會吧?”
兩個人一問一答,幸村看着她臉上恬淡的笑容,心中一片安寧。這是他渴望了很久的平靜,兩個人可以沒有顧慮地坐在一起,也可以想象着未來的情形。
就好像在下雪天牽着手走,一不小心就可以一起白頭。
原本打算是晚上為她慶祝生日并且求婚的,不過一通意外的電話打破了這個計劃。
“青木前輩?你們已經來山下了?”
放下手機無奈苦笑,幸村苦惱地揉了揉額角。“徹子……青木前輩他們都來了,在山下等着我去接他們。”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眯着眼偷笑,“精市似乎不太歡迎他們來呢。”
“徹子很希望他們來?”他微微挑眉,慢慢走近她,俯身低頭,溫柔地吻了她。“外面很冷,你留着這裏等我會兒,我去接他們。”
“好。”她乖巧地點頭,聽着鎖門聲和腳步聲一起遠去。
徹子安靜坐在椅子上,為了透氣幸村并沒有把窗戶全部關完,外面的風有很大,從窗外吹進來時也帶着席卷世界的威勢。披散在剪頭的頭發有些淩亂,她擡起手,認真又仔細地整理着頭發,似乎是有些困了,她摸索着坐到了沙發上,偏着頭漸漸入睡。
“嗒——”
“嗒——”
腳步聲從房間角落傳來,越來越近,最後停在熟睡的徹子身邊。
“這次,你逃不掉了。”
因為激動而扭曲的微笑,帶着劇烈喘息的熟悉聲音,兩張相似的面孔就在同一個房間內一起微笑。
是誰呢?虛假的她,活着是假的,死了是更虛假的。
那場意外大火在雪中持續了十多個小時,把整個世界都染紅了。據說是因為男主人外出,原本只是半小時的車程卻因為車子出了故障,在山中耽擱了一夜,最後還是步行回別墅的。
也就是這一夜,女主人于大火中喪生。
死亡人數,一人。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廢墟中還在冒着白煙。
他接過一個人遞給他的東西。
那是一個被大火熏黑的戒指,他跪在雪地上捧起雪小心擦拭着它。漸漸地,有白色顯露出來。
他看着它,漸漸笑了出來,微笑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全部化為無聲的淚水。
白色的天地間,那個跪倒在地的高大的身影變得格外渺小,最後漸漸與飛雪融為一片。
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戒身上有兩個字母。
K.T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了!看不懂的舉手我來解答!
今天晚上22:22分會有一章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後記必須要看的!!
具體的話唠就留在晚上吧。因為要說的太多了而現在沒時間說太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