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在美國的病床躺了一周,努力了半年的合同由于趕回日本而作廢,甚至公司都開始出現危機。
這一切一切,就好像明明是做好了付出一切去換取另一個結果,卻得知這個結果完全沒有意義一般。
這個歷經了人生無數次沉浮的男人把頭越壓越低,最後近乎顫抖地把臉埋在掌心,沒有哭泣,只是久久地,久久地再沒有其他動作。
“閑雅,你把淳帶回日本……沒有,已經确認沒有問題了……對,只是誤診而已。”
咖啡店內,坐在風間閑雅身旁的花原淳有些呆滞地攪拌着被子裏的咖啡,看到他挂了電話之後帶着期待問道:“我的病可以找到合适的……”
“恭喜你,淳。”風間閑雅微笑着看着少女漸漸染起希望的眼眸,輕笑出聲。“只是誤診,你現在很健康。而且姑姑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姑父準備明天就帶她去瑞士休養,我們也可以回日本了。”
心中一直在忐忑着,不停地催眠着自己那只是夢,只要醒來一切都會好的。什麽急性白血病會遠離她的生活,而媽媽也會在第二天微笑着擁抱她。無數次的祈禱終于變成了現實,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讓花原淳幾欲落淚,她一遍又一遍地問着風間閑雅消息的可靠性,而對方也極有耐心地一一回答着。
“但是……為什麽不能去看媽媽?”似乎是抓到了關鍵,花原淳試探着開口問道。
風間閑雅安撫道:“姑父大概不想讓你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姑姑擔心,已經準備好了完全康複再來見淳吧?”
與花原淳的興奮相對立的是風間閑雅此時的不安。
白血病這種事……怎麽可能會誤診?況且淳每年去做全身檢查的那家醫院是日本最好的醫院,甚至是在花原大輔的合同關鍵時期傳出誤診消息讓他們放棄合同險些破産……
揉了揉額角,終是決定不再思索這個問題,重新挂上了溫和的微笑。
立海大雖然已經放暑假了,不過網球部的衆人為了迎接全國大賽,除了在部長幸村家補習功課做作業之外,呆的最多的地方還是學校的網球場。
青木順一郎似是無意地提了一句,“昨天女子賽立海大出局了,沒有淳的女子網球部果然不行啊,是吧幸村?”
在他旁邊一人對着四臺發球機練習回擊的幸村動作沒有半分停頓,依然以飛快的節奏進行着練習。不過他還是回話道:“一個人的實力在團體賽中是不能決定一切的。”
“高中女子網球界中,不管怎麽說還是四天寶寺更甚一籌。”一旁記錄數據的柳及時補充了一句。
“不過淳到底為什麽突然出國,這樣真的……”
少年手臂微微用力,揮拍的同時也淡然說話,已是帶了些許的警告意味:“青木前輩,雖然現在不是部活時間而是假期集訓,不過現在讨論他人私事也是不符合規定的喲。”
青木順一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幾句還是把注意力放回了發球機之上。
相對于女子網球部近日的低迷與混亂,男子網球部繼續自信且賣力地向着未來奔跑着。而部長幸村精市近日心情尤為愉悅,哪怕青木順一郎提到了他并不想聽的那個名字,也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柳敲了敲筆記本,冷靜地推算出了可能性——明晚的神奈川煙火大會。
傍晚時分的天空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灰色,好像是一塊白布之上的肮髒污點,讓人作嘔。
“夏天的晚霞很漂亮呢,徹子。”清浦悠推開窗往外看着,精致的臉上沒有了妝卻也是優雅美麗。
整理好了身上的緋色浴衣,順着清浦悠的視線看向窗外,音色上揚:“是啊,真的很漂亮。最喜歡夏天的黃昏了。”
伸出手撫摸着冰冷的玻璃,感受着燥熱空氣中令人舒适的溫度,“下周末想再去東京看望爺爺呢。”
玻璃上倒映出的清浦悠有那麽一瞬的僵硬,很快卻又是溫柔地上前擁抱住徹子。溫暖的體溫,散發着讓人安寧的溫柔香味的母親的擁抱呀!
“爺爺會很高興的。謝謝你,徹子。”
“因為……我是徹子啊。”
她放心地在她懷中閉了眼,反手擁抱住清浦悠,神情安詳如同月夜之下安眠的小美人魚,不被塵世間的喧嚣塵埃所擾。
﹉﹉﹉﹉﹉﹉﹉﹉﹉
湧入伊森廣場的游人逐漸變多,隔壁就是放置着本次畫展作品的美術館。
身着深青底竹紋浴衣的幸村走在美術館之內,各色的煙火以不同的方式在畫紙之上綻放。
作為神奈川的名校,立海大的展位被排在中心位置,他轉了方向,向着熟悉的畫作走去。
兩種畫風的畫作交叉而擺設,不同于其他學校基本每幅都不相同的風格,這樣看起來竟然有着奇異的和諧美感。
截然不同。
幸村擡着頭看着他眼前的那張煙火圖,基本上沒有調清,就以這樣直接的原色鋪陳上了紙張,真是和她完全相反的熱烈色彩。
被命名為【絕色】的這幅畫燦爛到讓人失神,已經圍了不少人在欣賞。
幸村正打算去看下一幅畫的時候,卻被叫住了:“請問,你是立海大的學生吧?”
少年很快反應過來,對着問話的人有禮地點頭“是的,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是這樣的,你們學校交上來的作品中似乎有一副不是參賽作品,可以幫我還回去嗎?”
雖然心中有些訝異向來仔細的徹子也會粗心交錯作品,不過本着配合工作人員的原則幸村還是跟了上去。
況且……
他突然想要幫她保存好她的畫,她的每一幅畫都有付出常人超乎想象的努力。不想看見她的心血就這樣歸于垃圾桶。
拿到那副畫的時候,鳶紫色的眸因為震驚而徒然睜大。清秀的字跡出現在這幅只能稱為半成品的速寫草圖中,有匆匆的痕跡。
いつでも捜(さが)しているよどっかに君(きみ)の姿(すがた)を ——K.T
【不要害怕呀,快過來吧。
我們将會擁有充滿幽香的床,
墳墓一樣深的沙發喲,
我們的棚架上将會開滿奇異的鮮花,
會在更美的天空下為我們綻放呢。
挖出我們這兩顆競相耗盡餘熱的心,
讓它們變成兩個巨大的火炬吧!
它們那雙倍的光輝照進我倆的靈魂,這是對孿生的鏡子呢。
在一個又紅又藍的神秘的晚上,
我們互相送出那唯一的火光,
它像一聲長哭,充滿了離愁呀。
随後,一個天使會把門推開喲,
忠誠而高興地,前來喚醒……
黯淡的鏡子與死去的火焰喲!
————惡之花】
黃昏下越來越近的熟悉身影,幸村帶着笑等待着她的靠近。心髒跳的比平時要快些,還沒有看清面容,便已經開始在想象她的微笑與聲音。
遠處闌珊的燈火光暈漸漸明晰,被系上了繪着煙火圖案的許願簽的風鈴燈在頭頂的樹上随着夜風輕晃,清脆的風鈴聲叮叮作響,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少女隐在深深夜色中的半張臉,笑靥如花。
“久等了,幸村。”
自高大的櫻樹下走向她,少年清俊面上被燈火映出層層華美的陰影,“我也剛到不久呢。”
身着緋紅浴衣的少女擡起頭看着他,面上也被暈出燈火的溫暖色彩,“先去看畫可以嗎?”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不過也難得她肯主動提出了。
于是他便轉身,側過頭确定她已經及時跟上後微微一笑,“這次的作品都很不錯呢,清浦看到一定會喜歡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徹子的聲音有片刻的停頓,雖然很快便用但還是沒有逃過幸村敏銳的觀察力,突然閃過的一個念頭讓他懊惱不已。
他剛才忘記了,徹子是看不到顏色的。對于她來說那些最重要就是色彩的畫根本就沒有欣賞的必要吧?所以之所以提議去看畫展其實也只是顧及他的想法?
憶及此處,幸村便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看到走在前方的幸村突然停下來後,徹子有些奇怪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幸村?”
他的視線游移在不遠處的風鈴燈之上,注意到徹子的不解後便用目光示意她看那邊。那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正在系着許願簽。
“不介意改變計劃,陪我去許個願吧?”見到少女眼中隐約浮現出的亮光時,他突然送了口氣。還好,她對于這個是真的有興趣。
徹子臉上還有些猶豫,對着幸村試探性地問了句“幸村是真的想去嗎?”
這樣小心翼翼考慮他的感受的她讓幸村突然覺得微微的酸澀,他擡起手來,溫柔放在徹子的頭頂揉了揉。袖間隐約的清蓮暗香闖入了她的呼吸之間,哪怕是這樣昏暗的地方卻也可以看見她變得同浴衣一樣緋紅的臉龐。
“嗯,很想和清浦一起去。”
他溫柔地這樣對她說,用她最想要的語氣。
徹子的心徒然變得火熱,“撲通!撲通!”好像快要從血肉之中掙紮着逃離出來呢!為什麽會跳的那麽快呢?是因為已經快要把他綁起來來了嗎?阿啦阿啦,可是完全不夠呢,光是這樣還不夠喲!不想成為重要的之一呢!
幸村君,清浦徹子所要的……遠遠不止這樣喲!
她慌忙紅着臉低頭,他卻沒有看到她目光隐晦地閃着興奮的光芒。那是——地獄裏唯一的微光。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沒有遺忘徹子和白衣的各位!!~~o(>_<)o~~
另外= ̄w ̄=煙火大會會很不一樣的~
大家覺得不發生什麽對得起徹子嗎?
☆、41.無法照亮的視野
花原淳跟在風間閑雅身後,緋櫻色的浴衣側擺被輕微的動作捏出了褶皺。本就是過于出色的一對少年少女,因為站在一起卻又更加引人注意。
風間閑雅注意到了花原淳情緒的不安定,溫聲安撫道:“既然出來玩就把不愉快的事暫時忘掉吧,淳。”
怎麽可能忘掉呢?花原淳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該怎樣和風間閑雅講述對于母親的擔心,也無法告訴他因為自己的原因,立海大已經出局了。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與網球部的人見面。原本因為白血病去美國治療的人卻在一周後就又出現,該和她們說這是誤診了?這種話雖然是事實,但是聽到以後的第一反應都會是覺得她是在說謊吧。
原本不都是好好的嗎,花原淳捏緊了拳頭,明明……明明在清浦徹子這個人出現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不是嗎?!只要想到那種虛僞又惡心的人在精市的身旁就讓人想要發狂,甚至連一個微笑都很難對着她露出。
很好的掩飾了此時內心的不平靜,她對着風間閑雅眯着眼笑了笑,與人群一起湧向前方的觀賞點,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閑雅後天早上再回東京也來得及吧?”花原淳偏過頭看着走在身旁的男生,兩人同樣都是漂亮的海藍色眼眸,出色的外表讓二人頻頻被注視。
“不行呢,游泳社的晨練很早的,我可不想那麽早起床從神奈川趕回東京。”哪怕是嘴裏正在說着抱怨的拒絕,風間閑雅卻依然是一派溫文爾雅的優雅樣子。
花原淳皺了皺眉,對于自己的表哥選擇去冰帝她一直不能理解。“其實來立海大也不錯吧——閑雅可能更适合立海大才對吧。”
風間閑雅沒有多解釋什麽,僅報以溫和的微笑和一句不鹹不淡的“是這樣嗎?”而已。
“閑雅之前不是有作為交換生來立海大……”她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對上風間閑雅的眼睛後遲疑地開口。
“對了,閑雅……認識立海大一個叫做清浦徹子的女生嗎?”
風間閑雅的臉色僵了僵,卻很快變回了往日的溫柔微笑。
“不認識。”
閑雅哥哥說過要為你守護秘密的……岚。
花原淳的質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最後卻仍是壓了下去。燦爛的微笑瞬間布滿了美麗的面龐,如同夏日的向日葵一般溫暖。“清浦桑在立海大可是名人呢,閑雅可真是粗心啊。”
“畢竟只在立海大呆了一周啊,不認識很正常吧。”風間閑雅神情鎮定,花原淳的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閑雅在騙她。
好幾次看到了清浦徹子和他在一起,甚至友枝雪也有告訴她這二人的關系似乎不一般,但是閑雅卻撒謊了。
花原淳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異樣,“那邊好像可以挂許願簽呢,一起去吧,閑雅!”
少年正欲點頭,無意間卻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黑發黑眸的少女回過頭,對着他微微一笑後很快轉過身去。那一刻,他發現兩個紅字少女的笑臉像得驚人。
不能讓淳看到岚!
哪怕是知道淳并不知道清浦徹子就是岚,但是他依然不想讓淳與岚有太多的接觸,心中始終有不能言說的擔憂,如果淳突然發現岚的身份該怎麽辦?
風間閑雅很快鎮定下來,轉而提議花原淳先去美術館看畫展。
“現在天還沒全黑,風鈴燈還不夠美呢。先去看完畫再出來時間剛好吧?”他微笑着這樣解釋,讓人不得不順從的理由。花原淳還欲說什麽,卻又被風間閑雅拉起手向着反方向走去了。
溫柔又體貼的閑雅哥哥真是讓人感動呢。徹子愉快地想着,木屐踏在碎石子路上,奏出輕快的旋律,身側還有幸村君,這就夠了,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夜色濃如潑墨。
當低垂而沉重的天空像個蓋子把光芒全部掩蓋,壓住被長久的厭倦折磨着的□的精神以及掙紮着想要逃脫的**時,卻又從團團圍起的地平線向人類撒下比夜更凄慘的陰郁陽光。
當塵世變成一間潮濕的囚室,
在那裏,希望像一只醜陋的蝙蝠,在尖利的嘶叫聲用它膽怯的翅膀拍打着牆壁,用它的頭去撞腐爛的天花板。
當雨伸開它無盡的雨絲,宛如一座大牢獄的栅欄。
當一大群無聲而可惡的蜘蛛在那些企圖爬出地獄的人們的頭腦深處張開它們的網,
突然,那些大鐘憤怒地躍起,向天空迸出恐怖的號叫,仿佛一群無家可歸的游魂
發出執拗的哀嘆。
——沒有鼓聲沒有音樂,一長列柩車
在她的靈魂裏緩緩地魚貫而行;希望
被擊敗,在哭泣,殘忍而□的焦慮
把它的黑旗插在她低垂的頭顱上。
這是她看到的世界,掙紮不出的地獄。
“可以幫我嗎,幸村?”
她用顫抖的聲音這樣問他,聲音好似從地底深處傳出的毒蛇吐舌,陰冷嘶啞。不是恐懼,而是壓抑着內心快要無法抑制的情緒。
沒有人回答,在這片無際的黑暗中,她看不到絲毫光芒。
﹉﹉﹉﹉﹉﹉﹉﹉
“可以幫我嗎,幸村?”少女輕柔的聲音自身邊響起,如同絨羽拂身一般溫柔。
幸村低頭接過徹子手中寫好的許願簽,在淺粉色的卡紙背面還随手繪了兩朵盛開的櫻花。
“清浦許了什麽願呢?”他沒有偷窺她寫的內容,接過許願簽後憑着身高的優勢很輕松地便将它系在了一盞小小的風鈴燈上,随手一撥,有清脆的樂音自燈下風鈴傳出。
看着少年終于将自己努力良久也無法挂上的許願簽安置在燈下,徹子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
“也沒什麽……就是很普通的祈福而已。”目光有些閃躲,但還是給出了答案。
雖然少女此時的表現一看就是在說謊,但幸村還是沒有拆穿她,他很體貼地轉換了話題,“今年九月立海大的海原祭表演清浦會參加嗎?去年你似乎有幫戲劇部設計背景板吶。”此時幸村十分慶幸他有看見柳的筆記本記載着此事。
雖然不太明白突然轉變的話題,但是她還是及時反應過來。“一般是戲劇部或者合唱部去表演吧……美術部的話,人太少了,慣例只是去給大家幫忙準備道具就好了。”
他注視着她,“今年網球部準備表演歌劇,清浦可以來幫忙的吧?”雖然依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眼中已經有了“既然願意去戲劇部幫忙如果不來網球部幫忙真是太過分了”的意思。
徹子很快便點頭表示答應,但是似乎覺得這樣不夠,随即又很堅定地許下了承諾表明一定幫忙的。
這樣的反應真是讓人覺得有趣。
“清浦在的話一定會很順利的。”幸村彎了彎眼,把自己寫的許願簽挂在了風鈴燈下。
“那個……聽上去可真像吉祥物呢。”少女揚起頭對着他輕笑,墨色的瞳被璀璨燈火映出迷人的光華。
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少年與少女一前一後往觀賞煙火大會的開闊地走去。頭頂不知何時已有星輝點點,藍紫色的夏夜之幕撒着些許微芒與人間的燈火交織,恰如不忍打碎的幻境。
幸村與徹子尋了長椅坐下,看着來往的人群安靜交談。
“剛才系許願簽時就想問了,但是沒有來得及。”幸村擡頭看着深色的天空,聲音安寧如夏夜。“你的夢想是什麽呢?”
夢想嗎?當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她很想告訴他心中所想。她的夢想就是與幸村君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呀!用擁抱的姿勢将彼此禁锢每一天的二十四小時,只要想到這個就會覺得人生都變得光明了呢!
徹子垂眸靜默,美好的側臉與燈火融為一片。
“很久很久以前,在還看得到顏色的時候一直有個夢想。我一定要把世界上最美麗的色彩留在畫紙之上。”稍微停頓片刻後繼續說着,“我一直覺得月色與雪色很美麗。當時想,一定要找出第三種同樣美麗的事物。”
已經找到了,幸村君。
就是你啊,對于這個地獄裏看不見任何光彩的人來說,你就是出現于黑暗中的第三種絕色。
所以想要抓住,所以想要永遠在一起。這種地方已經看不到月色與雪色了,唯有把你的色彩牢牢地抓住才行。
徹子輕輕彎起唇角,微微放緩了聲音,“現在的夢想就是能夠平靜地過好每一天。我是那麽平凡的一個人,沒有聰明的頭腦也沒有太大的抱負,所以不敢去擁有那些太過偉大的夢想……”
不知這是第幾次,他很想對着她無奈嘆氣。每次看見少女如同一只兔子一樣膽怯且小心翼翼的目光後都覺得無奈——奇怪的是卻從未覺得厭煩,反而總是為她覺得難過。
“我想你大概不太清楚一些事呢,清浦。”
“是什麽事呢?”
“雖然大家覺得清浦大概就是這樣溫柔的人,但是不知是否是錯覺,我有時覺得你在自卑呢。”
“诶?”少女的聲音停了停,再次開口卻有些低了。“我……很多事都不如別人呢。在幸村面前也是這樣覺得,比如大家都好厲害,可以那麽厲害地去奪得全國冠軍,感覺真的很耀眼呢。”
幸村轉過頭看着她的側臉,“原來你是這樣覺得的啊,覺得大家都是太陽而自己是螢火嗎?”
“也不是這樣……”她想要辯解什麽卻又顯得很無力,在幸村的目光下緊緊抿着唇。
“在其他方面有時會自卑沒有錯。”她開口,“但是在喜歡的事物面前我也會很勇敢且自信地追逐的。哪怕現在看不到顏色了,我還是想要成為最好的畫者!”
“關于後半句我相信清浦。”他的目光很柔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一直都相信清浦會成功的。但是前半句……清浦有喜歡過哪個人嗎?”
突然問及這樣私密的問題,少女有些慌亂,急忙把視線避開:“我……我沒有喜歡過誰。”
沒有說謊喲,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誰呢。
因為,我是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愛着你嘛~幸——村——君——
又是在說謊,他馬上判斷出來了眼前少女的緊張情緒并且在進行自我欺騙。
不動聲色地地靠近了一些少女,笑容溫和如同平日早晨的那句問好,雖然說的內容完全與剛才令人尴尬的“喜歡的人”這個話題無關。
“清浦喜歡看動漫是嗎?”
“嗯……女生的話很奇怪吧?”
“沒有呢,五月也很喜歡漫畫的。”幸村臉不紅心不跳地随口這樣一說——幸村五月根本連大部分字都還不認識怎麽可能看得懂漫畫!
一點一點地用這次談話接近目的——
幸村心中微微有些緊張,哪怕平日裏再怎麽淡定沉穩,但是終究也只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少年。
“那麽你知不知道一句動畫臺詞——”
“嘭!”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天空已經炸響了璀璨的花火。人群中傳出喜悅的歡呼聲。與一陣一陣呼嘯着綻放的煙火交彙,淹沒了他未完的那句話。随着一聲突如其來的響聲,打破了久違的不能喘息般的的寂靜。人群有人在歡呼有人在私語。
徹子擡起頭看着黑色的天穹,什麽都看不到。只有時而亮起時而陰暗的醜陋天空。
一團彩色的光芒以飛快的速度上升着,在眼前拖出一道絕倫的軌跡,卻只在人間留下一線灰色的煙霧。啪!又一朵煙火在神奈川藍紫色的盛開了喲,就像青春一般美麗綻放了呢。分裂成無數小小的光點,照亮了夜空。
但是怎麽無法照亮你的視野呢?清浦徹子。
作者有話要說: 推遲的中秋快樂,蓮蓉蛋黃萬歲~(≧▽≦)/~
☆、42.你是第三種絕色
突然,她的手被溫柔地包裹住。他溫柔卻有力地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因為常年打球而磨出的粗糙薄繭劃過她的手背,□感并着心頭蔓延開的興奮感在吞噬着她的理智,
好想——
好想——
好想——
好想砍下他的手,就這樣把他的手釘在自己的掌心,記着要手心貼着手心呀,讓歲月凝結而成的掌紋在她與他的手心中親密地面對面擁抱,傾訴互相深愛着的心情吧!剝下脆弱的皮膚,露出細嫩而鮮紅的血肉吧,緊緊握住彼此的手可以嗎?就這樣,就這樣,就這樣一起愈合吧!從此血肉相連肌膚相接地永遠在一起吧!
在短短的一瞬間,一朵煙火盛開的美麗熄滅了,枯萎了。一切重新恢複了平靜。繼而會有另一朵美麗花火的盛開,但那一剎那的美麗卻成為了某一個人記憶中的永恒。
幸村低頭,夜色中紫瞳如同墨染,眸子深邃如同此刻的星海,面上卻是沉靜如水。
他認真看着她,緩聲道,“只要我牽着你,我們就不會被分開了。
心髒在撲通撲通狂跳着,她別過頭企圖掙脫卻又被少年更加用力地握住,他是那樣堅定地牽住了她的手,終于,少女順從了。
“跟着我,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等待未來。
她怔了怔,輕聲應允:“好。”
一起,一起,一起吧。
天空的色彩不停地變換,藍發少年緊緊牽着黑發少女的手站在人群之中。
每個人都擡着頭看那些絢爛的光彩,看它們用生命作為代價換取片刻世界的注目。
愚蠢的事物——人們因為它的死亡而歡呼,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期待它的死亡而讓它出生,但是它卻甘心赴死。
“清浦想看見煙火的顏色嗎?”幸村聲音溫和,闌珊光影模糊了他的身影,徹子眯着眼擡頭看他,最後重重點頭。
“嗯,很想再看一次。”
再看一次——以前看見過的。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看到過,那麽就是擁有着希望與憧憬的心情去期待着這個事物。但是曾經擁有過的——
曾經擁有過卻失去了,擁有過如此美麗的事物,明明曾經擁抱過占有過,但是卻不得不松開手看着它流逝于指尖。一點一點被“失去”這種情緒所掌控,最終被拖入絕望的深淵——不如不曾有過。
“那邊的是金色的,”他指着天空的一個角落。“和向日葵一樣燦爛,溫暖又耀眼的顏色。”和每天早上看見你的感覺一樣。
“那邊的是紅色,最醒目的顏色,熱情,而且奪目。”
“那邊的,是紫色。”
“清浦可要記住呢,我的眼睛就是紫色的喲。”
記住了,早在五年前就把與你有關的所有事都記住了。眼睛的顏色,頭發的顏色,喜歡的顏色,球拍的顏色,每件衣服的顏色……
與你有關的事,就是我所有的記憶歸處。
聽他講述着一朵朵綻放花朵的色彩。那麽溫柔平和的聲音混在人群嘈雜與煙火炸裂的聲音之間,卻清晰到仿佛可以撐破時間以及空間的距離直達心底。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讓它成為清浦的第三種絕色。”
他這樣說。
用我眼眸的顏色,用可以映出你身影之處的色彩,成為你的——第三種絕色。
美術館門口的巨大熒光屏之上不時播放着看煙花的人,最後攝像頭定格在了兩個十指緊扣的少年少女身上。
雖然聽不到幸村和徹子在說什麽,但是少年深情到足以融雪的溫柔視線和少女因為緊張而飛起的羞澀紅暈,僅僅看着這個就不難猜測出內容了。
從心底泛起的寒意順着肌膚每個褶皺到達指尖,花原淳機械地食指伸到口中,重重地咬下。疼痛讓她回過神,沒有和風間閑雅打招呼,腳下卻已是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了某個方向。
“淳!”風間閑雅拉住了她的衣袖,擡高了聲音喊到:“我們去另外一邊吧!”
少女卻沒有回頭,拍掉風間閑雅的手,倔強地向着原定的方向走去。
風間閑雅再次拉住她,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語氣有些嚴肅地對她說:“淳,我們去另外一邊。”
“不要。”她吸了口氣,低着頭拒絕。
風間閑雅不容置喙地禁锢住花原淳,皺着眉低斥:“淳,不要去!”
“為什麽?”花原淳擡起頭,已是淚流滿面。“為什麽閑雅也一直護着那個清浦徹子?!難道你也喜歡上她了嗎?為什麽……”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已經快要聽不見。
“為什麽……”
“明明是我先喜歡精市的……”
“明明我那麽喜歡他……那麽卑微地讨好別人……”
“明明…………明明我和他才該牽着手在一起不是嗎?!”
“為什麽?為什麽是清浦徹子那種女人!”
顫動的聲音夾雜着太多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怨恨,那是風間閑雅無法面對的地獄烈火。
他低頭看着哭泣的花原淳,最後把她小心翼翼地抱住攬入懷中,從胸口傳來的壓抑哭聲叩問着心中的不安,但是……
“對不起。”
風間閑雅松開了手。
“去吧,淳。”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讓它成為清浦的第三種絕色。”
這是他一字一句說出的話,很認真,就好像在面對着心中的缪斯一般誠摯。
徹子似乎是受了驚吓,怔怔地睜大了眼盯着幸村,死死盯着他,企圖從他眼中看出玩笑的意味。
“不是以美術部的部員的身份,也不是以認識了兩年的朋友身份,而是僅僅作為幸村精市的身份——”他微微屈身,與她的視線平行,那雙熟悉到可以閉着眼就描繪而出的紫色眼眸裏沒有笑意,只有堅定到讓人心驚的篤定。
“剛才看着煙火我才意識到,原來每個人随時随地都可能像煙火一樣消逝。也許現在我和你講着話,下一刻我就可能再也看不到了你。”
他的聲音緩緩地将所有的情緒帶出,認真到可怕。
“人的一生很長,所以中途會有很多意外。所以,我想要在那些意外發生之前,把一些事,一些話,全部都做完,這樣才能比較安心。”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對着已經快要哭的她微笑。
“徹子,看不到顏色也沒有關系,我會用我的眼睛,替你看盡這世間所有的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時間恢複日更,今晚會比較遲。謝謝親沒有棄文,看到前段時間一直更新很慢都沒有掉收,也沒有人責備我,真的很感動。謝謝你。
謝謝,這兩個字真的是我唯一能說的。
每次寫不下去時看到大家在評論裏催文,被否定時看到大家回複的表揚和鼓勵,難過的時候看到的大家的安慰,自我懷疑時看到的肯定,這些真的是比寫作熱情還能激勵我的事物。
我一直以為會被罵的,因為我也是讀者,我曾經為了等更從晚上從七點一直手機刷新到十二點,差不多都每分鐘一次刷新了。
所以真的非常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下周二放假,從今天起到國慶回校之前我可以保持每日一更,同時為了補償大家,我看看國慶放假以後能不能加更。
一直陪着白衣的你們,是我的動力。
☆、43.因為你不喜歡我
眼前的那個人有她曾經想象過千百次的容顏。
那深色的發在光亮下泛起溫柔的光澤,想要将他的發與自己的發緊緊相纏,從發梢到發根,讓兩種色彩融合在一起。
溫和的輪廓那樣清晰,好像用炭筆細細描繪而出的線條。如果可以撫摸就好了,将所有的凸起凹陷全部都在掌心感受,感受他的溫度。
深情到快要把人溺死的眸子。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