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斯提馬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他不贊成這樣拒絕女人,怎麽樣也該更委婉一點的。
“哦?天使,就是他麽?”芙羅塞碧娜已然發現站在撒旦葉身邊的路西菲爾,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想要勾起路西菲爾的下巴看個究竟。
撒旦葉先行一步,将路西菲爾的身體攬在懷裏。迫于形勢,路西菲爾雖然有點不願意,但只好配合地讓他摟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女領主的目光還在撒旦葉的身上逡巡,好像并沒放棄。路西菲爾心一橫,抱住撒旦葉的腰,将頭埋在撒旦葉的頸窩裏,緊張地喊了句:“摩洛,我……”路西菲爾怎麽也沒把“不讓你去”說出口,不過卻發覺這樣欲言又止的效果也不錯。
“芙羅塞碧娜小姐,我的天使朋友對您這樣的身份有些緊張……”撒旦葉心花怒放,摟着路西菲爾的手力道加重了些,顯得他有點神經質似的護短。
“真讓人看不下去。天使到底有什麽好?我又不會把他怎麽樣,你們這麽緊張幹嘛?”芙羅塞畢娜輕哼了一聲,大大咧咧地罵了一句。
周圍的人都替他們捏了把汗,以為芙羅塞畢娜要發火。
“和天使有奸*情的魔族,本領主還不惜得要呢!”誰知女領主一甩長發,丢下一句話扭頭就走了。
等着看熱鬧的賭徒們詫異了,這事兒就這麽完了,太沒看頭了。在他們的意識裏,魔族這麽拂了女領主的面子,怎麽也要被教訓一番才是的。
芙羅塞畢娜在賭船甲板上巡視了一番,好像再沒發現感興趣的人和事,便和莫斯提馬簡單地閑聊了兩句,就回到了巡邏的船隊上。
等到船隊真正離開,賭船上的氣氛才真正地緩解下來。
莫斯提瑪沖着摩洛打了一聲呼哨,好像祝賀他一箭雙雕陰謀得逞似的。
眼前的熱鬧沒看成,賭客們又開始談論起海盜的話題了。
“利未安森?是那個海盜麽?”
“聽說他是個瘋子。”
“還是不要遇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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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
路西菲爾望着漸行漸遠消失于雲間的船隊,推開攬着自己不放的撒旦葉。
“呵,抱着你的感覺還真好。”撒旦葉意猶未盡,覺得芙羅塞碧娜應該在這船上再多呆會兒。
“你竟然這樣不留情面地拒絕一個女人的邀請,未免太刻薄了點吧。”路西菲爾臉上有點挂不住,卻裝作不理會撒旦葉的話,就當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你不知道,這個女人可不好招惹。據說她最恨始亂終棄的男人,如果我答應了她,又惹得她不高興,難免會引來她的憎恨。聽說前一陣子,她還将一個背叛她的男寵制成了活骷髅,我可不想那樣。所以得罪誰也別得罪了女人,這話說得有道理。”
“好恐怖~”奧微不知從哪兒又冒了出來,插了一句。
“那她說的利未安森就是第六層那個海盜了?”路西菲爾問。
“天使大人,你對魔界的事也很了解嘛。”
“我會關注一些魔界有意思的事情,就比如這個幽靈船隊。”
“利未安森是個有多重人格的海盜頭子,實力很強悍,曾被別西蔔關押在監獄裏,後來逃脫了。據說他人格很不穩定,有時通情達理,有時狂妄暴虐,又有時自卑懦弱,但總地說來,性格有些孤僻。他逃脫以後,給別西蔔惹了不少麻煩,別西蔔每次重兵圍剿都沒能成功,也拿他沒辦法。”
“難怪人們都說他是個瘋子。”路西菲爾說。
“其實別西蔔也是因為想收他做部下才沒有殺他,但奈何他的人格太不穩定,難以掌握,所以這次才下了格殺令。”
他們邊說邊走回賭臺邊,這時看熱鬧的賭客們也散去了,賭桌邊上還是他們幾人。
奧微雖然已經出局了,可他還在原位上坐着看。他看着路西菲爾和撒旦葉的籌碼慢慢增多,心裏暗暗高興。終歸這些錢又回到了自己人的手裏,沒被糟蹋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三個魔族的士氣越來越低落,他們眼看大勢已去,知道再怎麽掙紮都是徒勞的,于是把剩餘的全部籌碼押了出來,華麗麗地輸給了撒旦葉。不過他們也并沒有離開,從言語中他們知道天使和魔族之間有一場勝負的較量,真正的賭博現在才開始,他們都饒有興趣的等着看結果。
賭臺上的氣氛并沒有因為四個賭客出局而變得松散,而是更加緊張了起來:現在賭臺上只有撒旦葉和路西菲爾,而他們手中的籌碼幾乎相當。分勝負的時候到了。
他們接過發牌者的底牌,下過盲注後,發牌者亮出第一張明牌:黑桃9。
撒旦葉下注1000金幣。
路西菲爾跟注1000金幣。
又三輪亮牌過後,明牌為黑桃Q,方塊K,黑桃10,紅桃6,桌面籌碼2萬金幣。
撒旦葉下注2000金幣。
路西菲爾想了想,跟注2000金幣。
發牌者亮出最後一張明牌:黑桃K。
撒旦葉下注1萬金幣。
路西菲爾拿出1萬金幣的籌碼,又略微猶豫地摸了摸戒指,将全部的籌碼推進了獎池。
“加注12萬8千金幣,二人争牌。”發牌者的聲音依舊木然。
然而賭臺上的氣氛異常緊張,天使已經将全部賭注押了出去,已出局的賭客們都摒住呼吸等着看魔族的反應。
看着路西菲爾的左手,撒旦葉平靜地笑着,自言自語地道:“我看你這次還是在詐牌。”
路西菲爾不說話,只是非常冷靜地看他。
“我跟。”想起他們之間的那個賭,撒旦葉也将所有的籌碼推到獎池裏。他贏定了。
賭客們發出一陣噓聲,分勝負的時刻到了。而他們不知道,與此同時,勝負不僅決定着金幣的歸屬,還決定着一個人的秘密。
撒旦葉将底牌攤開:梅花K和紅桃K。
發牌者道:“四個K。”
紅發魔族已經開始替路西菲爾沮喪了,撒旦葉的牌非常大,湊成贏他的牌的幾率微乎其微。
然而路西菲爾面色過于平靜,這讓在座的魔族都不敢出聲,也許還有奇跡。
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在路西菲爾的底牌上,路西菲爾不動聲色地将牌翻開:黑桃A,和黑桃J。
發牌者道:“黑桃10至A的同花順,最大。”
出局的賭客們都吸了一口氣,最大的黑桃同花順,可遇而不可求的。
路西菲爾望着撒旦葉,慢慢地道:“四成的運氣和六成的詭詐才能湊出不到一成的機會來贏你。摩洛,恐怕你的好運在和莫斯提瑪賭博時用完了。”說着将兩張底牌抛入獎池中。
奧微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們。
轉瞬間被扭轉戰局的撒旦葉思索了下,忽然明白了什麽,潇灑地笑道:“從我認為你摸戒指這個小動作就是想詐牌時,我就輸了。”他攤開雙手:“你僞裝的真好,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如果不是我的勝算确實不高,我也不會出此下策的。”路西菲爾挑釁地看着他:“這得多謝你那些善意的提醒。”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實輸了。”撒旦葉站起身來,來到他身邊道:“我們出去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原諒我這個□□廢,~黑桃同花順最大~
☆、沙卡利曼耶爾
二人在衆人目光的護送下走出賭廳,再次來到甲板上。
天還沒亮,估計這時賭船已經行駛到第五層了,船帆獵獵作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起風了。
撒旦葉舒服地靠在欄杆上問:“想問什麽就問吧,我願賭服輸,會如實告訴你的。”
烈風将他們的衣服和頭發吹散,胡亂地抽打。
“沙卡利曼耶爾。”沉默了良久,路西菲爾終于開口說出這個名字。
撒旦葉的表情像被急凍了一般,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看着他問:“你是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
路西菲爾毫無表情:“你要回答我三個問題,而我不用回答你。”
撒旦葉抽氣般地笑了一會兒,等他笑完了,他的目光又恢複往常的溫柔和深邃,他平靜地說:“你問吧。第一個?”
路西菲爾問:“你是怎麽從神封之境裏逃出來的?”
“你們管那裏叫神封之境麽?看來你想問的人是沙卡利曼耶爾,剛才輸給你的是摩洛,你應該問摩洛的秘密才對。”
“我想知道的三個秘密是關于你的。除非你有足夠的理由證明你不是沙卡利曼耶爾。”
撒旦葉見無法抵賴,便陷入回憶般地思索了一會兒,幽幽地道:“神封之境裏的事我不記得了,怎麽逃出來的,我也記不清了。”
“你這樣的回答是不負責任的,你以為可以用‘不記得’搪塞所有的問題?”路西菲爾看着他,明顯地不信任。
“我說的都是事實,請你聽我說下去。”撒旦葉耐心地解釋,“我剛從神封之境出來,就遇到了一個天使,不是一般的天使,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熾天使。我不相信他恰巧路過那,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我的位置的。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敵意,後來他先出手,我總不能這麽等死,就出手還擊,最後他敗了。我本不想殺他,可是他在負傷之後竟用自己的血使出了非常厲害的詛咒和封印之術,他封印了我的記憶,遇到他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那樣做。等我醒來時,只記得他叫我沙卡利曼耶爾。”
“原來真的是你殺了拉結爾。”路西菲爾長籲一口氣,多少人曾質疑過拉結爾死亡的真相,又有多少人曾懷疑過是自己殺了他,現在終于知道真相了。
“他叫拉結爾?沒錯。天界說熾天使拉結爾在神前自毀,實際上是被我殺了。”撒旦葉淡淡地說:“第一個我回答完了,第二個?特使,你是有備而來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找地精王不是你的最終目的,我才是你來魔界要找的人。”
路西菲爾不去理會撒旦葉的那些質問,擡起頭,調整心緒,看着那幽深的黑眸問:“你為什麽要叛神,第一個堕落呢?”
“為什麽?”撒旦葉仰望星空,喃喃自問。自下而上的旋風将他的黑發抛向天空又撕扯着,他無奈又無辜地說:“我不記得了,我的記憶被封了呀。神是這麽說的麽?說我背叛了他?那你該去問神為什麽,或者,解開我記憶的封印,讓我思索後認真地回答你。”
路西菲爾的手指停在撒旦葉的眉間。撒旦葉一動不動,只是注視着他。
良久,路西菲爾收回手,剛才他的确能感到魔族被封住了一部分記憶,但那并不是自己不能解開的封印,只是他還有些猶豫。解開了封印就等于真正釋放了沙卡利曼耶爾,如果他有目的的使用他強大的力量必然會給天界魔界帶來不小的影響。
“特使大人,你能讓我恢複記憶麽?”
“不,我的力量還不夠。”路西菲爾說。
“如果我能恢複記憶,我一定能想起你……我說過,我們一定見過。”撒旦葉執拗地說。
路西菲爾打斷他:“第三個問題,天使之書的下落你知道麽?”
天使之書是熾天使拉結爾所作,由于他有預言的力量,又是負責記載天界大事記的史官,因此天使們就認為他所作的天使之書必能記載過去未來,有着神秘的力量。過去無足輕重,可一旦看破未來,未來會不會被改寫呢?
撒旦葉道:“天使之書就是拉結爾帶在身上的那部書麽?他死時,那書已經被他強行分成了兩部分。我是後來才在森林中發現的。一部分被我藏在第一重天安吉爾城玫瑰大道666號名叫‘魔界’的酒吧裏,就放在二樓靠窗的沙發下的暗格中,第二部分被放在地精族的地宮裏,随着十幾年前別西蔔魔軍的入侵已經失落了。”
“你竟把這麽重要的東西藏在天界?”路西菲爾脫口而出,撒旦葉的做法他真的沒想到,原來一直在找的東西離他也不遠。
撒旦葉輕聲提醒道:“特使大人,已經第四個問題了。”
“既然這樣,回不回答由你。”路西菲爾無所謂地道,仿佛他們間的談話已經不重要了。
撒旦葉還想把談話繼續下去,“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天使之書只有兩部分合二為一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否則它只是一部無字書罷了。天使大人,副君殿下派你來,也是要尋找天使之書的下落麽?”
路西菲爾不想提起拉結爾的事,于是點點頭,岔開話題道:“既然你能得到兩本天使之書,為什麽不親自毀了它們?或者你自己也窺探一下未來,我想每個人對未來還是有好奇心的。”
“我試過。”撒旦葉坦誠地道:“我想從它上面找回被封印的過去,可我什麽都沒看到。也許我使用的是黑暗屬性的力量,這天使之書只對光明力量有反應。”撒旦葉眉目凝重地說:“但依我看天使之書并不像預言那麽簡單,它所蘊含的力量,更像是封印用的。拉結爾沒有使用它的機會,但天界并未死心。天使大人,副君殿下讓你找到天使之書,那下一個要來封印我的,就是副君本人了吧?”
“這是高層的事,我不知道。”路西菲爾的心中悠悠一顫,問:“你既然知道這些,還告訴我天使之書的位置?”
“如果一定要來,就讓他來吧。”撒旦葉道:“看看我們彼此的下場,是我被封印,還是他敗在我的手上。”
撒旦葉的目光和語氣充滿了挑釁和無奈,雖然當面冒犯了自己,但路西菲爾非但沒有憤怒,竟為他覺得感傷。為了生存,不得不堅強,失去了記憶,竟也不能擺脫宿命中的追捕。他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一切,自己還要追着他不放麽?是不是可以給他一個自由的機會?路西菲爾輕輕搖了搖頭,把視線投向了遠處如雲霧般飄渺的索多瑪城,和圍繞在它周圍的空中要塞。
天空已經亮了起來,但魔界的白天依然是亘古不變的灰色調。
已經準備下船的賭客們陸陸續續來到賭船各層的甲板上,甲板上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咒罵的、沮喪的、興奮的比比皆是。
這時距賭船不遠處的天空出現了幾艘輕便的飛船,它們的船身上打着統一的五芒星和蛇的印記,與賭船并駕齊驅。賭船一遇到它們,就開始放慢船速了。
莫斯提瑪又來到了甲板上,他換了一套寶藍色的華貴的服裝,看起來心情也好了不少。随他而來的還有十幾位端了酒杯的侍者,他們在各位賭客的身邊走過,并把酒遞到他們的手上。
路西菲爾和撒旦葉也端起酒杯,看着那個珠光寶氣的船長還想做什麽。
“各位尊敬的賭客,”莫斯提瑪道,“索多瑪城就要到了,想要在這裏下船的賭客,不論這幾天來你是大贏家還是輸成了窮光蛋,我想讓大家記住賭博本身就是一種快樂——為賭博幹杯!”
撒旦葉嘴巴一撇,對路西菲爾道:“他還是老樣子。”
路西菲爾笑了笑,擡起的酒杯和撒旦葉的輕擦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我現在有點喜歡他了。”
“你和他沒什麽接觸,怎麽突然對他有了好感?”撒旦葉揚起眉,不服氣地說:“其實與他相比,我應該更優秀,你是不是對我更有好感?”
“好感還沒想過。”路西菲爾說:“不過這段旅程充滿了意外和驚喜,這多虧了你。”
賭船上響起了歡快的樂曲,心情還不錯的賭客們就着樂曲跳起舞來,還有幾對魔族在賭船的欄杆邊熱烈地交談。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路西菲爾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個女魔族将自己的一截頭發送給了追求者。
看着女魔族并不漂亮的臉上綻放出無比幸福的笑顏,路西菲爾猛然想到今天已經是白色*情人節的最後一天了,這一天應該是被追求者給予追求者回應的日子。在這一天裏,每一對找到愛情的情侶都是應該被祝福的。
路西菲爾望着熱鬧的人群,為他們鼓掌,衷心地祝福兩個彼此相愛的人。
然而此刻,他的心卻也漸漸與他們疏遠了——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在九重天上,而他注定應該選擇單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