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呢?”路西菲爾對他的反應很感興趣,眼含笑意地問。
米迦勒大窘,急忙掩飾道:“沒……沒想什麽,如果殿下沒有別的吩咐,我還是告辭吧。”
“先別急着走。”路西菲爾淡然一笑,“你的相貌和能力在天使裏那麽出衆,據我所知有不少天使追求過你,甚至梅丹佐都找過你,就沒有一個人讓你心動麽?”
米迦勒感覺着自己狂熱的心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儀态。
他相信自己在第一次見到路西菲爾的時候就愛上了他,所以一直以來他把路西菲爾作為自己奮鬥的目标。他在意路西菲爾的看法,在意路西菲爾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所以他拒絕了所有追求者,只為了心中的那個人。
他是個自控力與進取心都很強的人,天賦和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克服了重重困難從天使中脫穎而出,直到接近了在無數天使眼中神一般的人,并獲得了他的關注。
可他知道路西菲爾把情人與下屬分的非常清楚,在他選擇做一個神眼中的最忠誠的天使,要在地位上接近路西菲爾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做他情人的機會。
他曾幻想過很多次,能有這樣一個與路西菲爾獨處的時刻,把心中埋藏的感情都說出來。可在現實中,他發現說出這些竟無比艱難。
于是他只好違背自己心中所想,搖頭道:“沒有。”
路西菲爾對他的回答似乎毫不感到意外,甚至頗感欣慰:“通往巅峰的道路,就是不斷舍棄的道路,獲得權力的同時,你也将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殘忍。你是天使中的佼佼者,沒有能拖累你的感情,便不會犯薩麥爾這樣危險的錯誤,這樣最好不過。”
“副君殿下……”米迦勒無比失落,抿了抿嘴唇終于問:“你為什麽要把情人和下屬分得那麽清楚,如果情人和下屬是同一個人……不也很好麽?”
“情人是生活中的調劑品,想舍棄時就舍棄,而下屬是萬裏挑一的精英,如何可比?”望着米迦勒窘迫的神情,路西菲爾漠然地說:“棄或不棄,糾纏下去只是浪費精力。”
“你在逃避。”米迦勒追問道:“你擔心自己無法面對他們的感情麽?”
路西菲爾頗為訝異,沒想到米迦勒也會問這樣的問題,誠懇地道:“逃避?是吧。我沒薩麥爾那樣灑脫與堅決,但對神的忠誠可以使我放棄任何感情,下屬也一樣。”
米迦勒暗自嘆息,他已經嘗到了暗戀的苦澀,面對愛情,他也只能選擇把它埋藏在心裏,獨自承受折磨。逃避,誰不是呢?
輕輕嘆息,路西菲爾話鋒一轉,正色道:“米迦勒,雖然這次你沒能攔住薩麥爾,但你忠于職守抓回了逃跑的莉莉絲,也是莫大的功勞,我已經收到神的指示,要正式升你為熾天使。可你也知道神對高階天使有諸多的約束,熾天使更是如此,有時倒覺得一般天使更自由些。”他輕嘆一聲道:“薩麥爾剛剛堕落,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不想讓悲劇重演,你就把它當作善意的提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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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路西菲爾的話,米迦勒并沒表現出特別的驚喜,倒是輕輕搖頭道:“薩麥爾大人最終堕落我也有責任,再說我願意做您的下屬,熾天使什麽的我真的沒想過。”其實米迦勒說的也是實話,目前存在過的熾天使也不過九人,出身平凡的他曾經最高的目标不過是智天使罷了,現在他已經能以智天使的身份站在路西菲爾的面前,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一直以來的心願,還奢求什麽呢?
可是現在看來,神想要給他的已經超出了他的奢望,這是信任還是難以卸下的重任呢。
路西菲爾宛然一笑:“你一直都頗有擔當,天使們都稱你為正義的化身,神也最欣賞你的忠誠。既然有了這些認同,我想你也不必推脫了。”
米迦勒的心情很複雜。他對獲得神的認可成為熾天使而開心,又為陡然增加的責任而擔憂,可想到從此他和路西菲爾地位相當,也許見面的機會和場合将會大有不同,不禁又多了些期待。
路西菲爾看他不說話,便認為他已經默認了。
“那麽過幾天就為你準備加翼典禮。”路西菲爾道:“儀式完成,你就擁有了六翼,進修之後,你就是熾天使了。”
“殿下。”米迦勒誠摯地道:“謝謝你。如果那一次不是遇到了你,我可能還生活在陰影裏,更不會有今天。”
路西菲爾淡然道:“是你選擇了要選擇的,米迦勒,不用謝我。”
這一天,米迦勒是以怎樣的心情離開白霧森林的,他自己都不太記得。也許是激動,也許更多的是憧憬。
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從未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可很久以後,每當米迦勒再回想起這個早晨,他都會反複問自己:如果那時他能選擇灑脫一些,勇敢地去愛,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遺憾,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神的任務
路西菲爾來到至高天的光耀之塔時,神已經在那裏了。
神銀白色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着,微合着雙目,神态安詳。
“您召喚我?” 路西菲爾來到神的面前,溫柔地撫弄着托在左臂上的雪鸮,那只神用來傳遞口谕的鳥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神點頭,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雙金色的眸子。
“您有什麽吩咐?是關于薩麥爾的事麽?”路西菲爾微微偏過頭,依舊撫摸那只雪鸮,避免接觸到那可能會擾亂自己心緒的視線。
“還記得拉結爾麽?”
路西菲爾的動作頓了頓,卻并未作答。拉結爾在魔界戰死後,這個的名字就幾乎已經成為了禁忌。以他對神有限的了解,神是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事的。
“二百多年前,繼承魔神部分力量的堕天使沙卡利曼耶爾從神封之境中逃了出來,我秘密派天使長拉結爾去魔界封印他。然而拉結爾失敗了,最終戰死在魔界,而用來封印沙卡利曼耶爾的天使之書也随之遺落了。”神說。
“您今天怎麽突然提起了他?”路西菲爾對沙卡利曼耶爾知之甚少,拉結爾的封印行動幾乎是天界的絕密,要不是有掩蓋熾天使死亡的需要,神應該也不會将這件事告訴他。
路西菲爾暗自為拉結爾嘆惜。曾經的熾天使,為神執行秘密的任務,最後卻被僞裝成自殺,不能不是一種悲哀。
“吾提起他,是因為二百多年過去了,沙卡利曼耶爾竟沒有任何的消息。但拉結爾沒能封印他,他應該還在魔界。”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神的目光變幻莫測,“新世界就要形成了,我不想有任何意外。路西菲爾,這次召喚你來,就是要把這件任務交給你——找到天使之書,封印沙卡利曼耶爾。”
“在我執行任務前,請您告訴我,沙卡利曼耶爾到底是怎麽回事,魔神既然已經不存在了,為什麽這世界上還存在着擁有他一部分力量的堕天使,為什麽不殺了他?”
“這個吾以後會告訴你。目前封印他是最好的辦法,你只要找到他和天使之書,将他封印就行了。”神說。
“為什麽把這件任務交給我?”路西菲爾有點不滿地說:“自從上次的光暗之戰,我一直沒有離開過天界。既然針對一個堕天使,交給駐守魔界的烏列不是更好嗎?”
“沙卡利曼耶爾繼承了魔神的部分力量,不是其他熾天使可比的,拉結爾就是例子。在所有天使裏,你的力量最接近我,所以這個任務只能交給你。”神說:“不要讓我失望。”
神的叮囑前所未有的鄭重,而這樣的叮囑也讓路西菲爾有種錯覺,就像神在有意考驗他。
心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路西菲爾沒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轉而問:“沙卡利曼耶爾,怎麽才能找到他?目前有線索麽?”
神飄渺地說:“吾也不知道他現在什麽樣,吾對他也是陌生的,只知道受到魔神力量的影響,他應該是魔族的模樣。不過既然能從封印裏逃出來,就一定會留下線索,你自己去查吧。”神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沙卡利曼耶爾的事關系到天界和魔界的穩定,越少天使知道越好。拉結爾在魔界被殺後,我一直不讓熾天使随便前往魔界,不過為了這件事可以例外。”
路西菲爾沉默不語。
“距新世界正式形成還有三年的時間,這三年裏,希望你能完成使命。”
路西菲爾微微地點了點頭,便将這個任務應下了。如何在短短的三年裏找到殺死拉結爾的人他還沒有任何的思路,但沙卡利曼耶爾這個名字是有誘惑力的。多年以來他的名字記錄在天使名冊的最前端,卻從沒被提起過。現在借着這個機會,他終于可以去調查那個叫沙卡利曼耶爾的天使,知道在世界創造之初的那一次堕落到底是什麽。
他還想知道沙卡利曼耶爾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誰給了他那樣的勇氣,怎樣的境遇讓他第一個背叛了神。
神思百轉間,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的夢,那個在迷霧中的黑影,會不會就是沙卡利曼耶爾呢?
“米迦勒來報,薩麥爾已經離開了天界。”見神不再說話,路西菲爾把準備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看來這一次是我對形勢錯判了,願意接受處罰。”
“薩麥爾逃走之際你沒有親自阻攔,這是怎麽回事?”
“我以為米迦勒足可以應付薩麥爾,所以先行離開了。”
“這有點不像你一貫的風格。”
“一念之差,這一次疏忽了。”路西菲爾說得很平靜。
神的目光掃過來,像是在捉摸路西菲爾平淡表情下的想法。
“既然這樣,這一年間魔界的事務吾暫時交給烏列全權管理,就算是對你的處罰吧。”
路西菲爾微一點頭道:“我接受處罰。只是……”
“副君,說吧。”
“這一次薩麥爾也許沖動了,您能不能赦免他的錯,招他回來?”
“為了一個女天使,吾身邊的熾天使就背叛了吾,這樣的薩麥爾留下來也沒有什麽價值。”
“薩麥爾在您身邊那麽多年了,您就不能網開一面……”
“副君,記得吾對熾天使的訓誡麽?如果吾制定的規則無人遵守,那麽總有一天,這個世界的秩序也會混亂的。”
“……”路西菲爾其實早就知道神的回答,只是為了薩麥爾,還抱着最後的希望想确認一下,不過顯然是沒用的。
路西菲爾暗自低嘆一聲,說:“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告退了。”
神低聲喚道:“路西菲爾。”
路西菲爾對神的輕喚從來不予回應,只以沉默作答。他們獨處時一向如此,不知不覺已經成了某種默契。
“你願意把大把時間用在彈琴作曲上,最近有什麽作品麽?”神清吟一聲,指着不遠處的管風琴說:“彈奏一曲吧,上次你在這裏演奏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路西菲爾走到管風琴的跟前,輕觸琴鍵。琴音經過琴管的放大,徘徊在至高天的光芒裏。不論什麽樣的音樂,在這樣的光芒裏都會變得神聖起來。
神的視線停留在路西菲爾身上,沒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
路西菲爾坐在琴凳上,感受到神的視線,心不在焉地彈奏着。
一曲奏畢,神道:“你的心沒在演奏上,所以這曲子雖然寫的優美,彈奏出來卻有些生硬。”
路西菲爾随意在風琴上敲了幾下,彈出一串不和諧的音符,才歉然地道:“抱歉,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了。”
“因為一個堕落的天使麽?薩麥爾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舍棄感情是為了能夠駕馭它,路西菲爾。”神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而去。
空曠幽靜的聖光明大教堂突然喧鬧了起來。今天這裏将舉行米迦勒的加翼典禮。
一束陽光穿透層疊的雲射在聖光明大教堂上方,使本就神聖莊嚴的教堂更加肅穆。教堂周圍侍立着重重身着金色盛裝的禮儀天使,羽翼都合着節拍有節奏地振動着,發出好聽的聲音。
雖然能夠觀看典禮的幾乎都是座天使以上的高位階天使,但早早地,天使們已自天界各層彙集至原動天,天空到處是羽翼的光芒,幾乎要把範圍廣闊的光明聖教堂團團罩住。
天使們都不想錯過這次典禮,自創世紀元和神創紀元以來,能得到熾天使榮譽的本就寥寥無幾。而對于已經達到高位階的天使們來說,再上升一個位格已經非常困難,因此能親自看一看,感受一下氛圍也好。
天使們排隊尋找落腳之地,來得早的可以站在前邊,來晚的,只好一路向下排開了。
“這種排場,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天使對和他一起來的天使道:“米迦勒大人真厲害,細算起來,已經數千萬年沒有人成為熾天使了。”
“是啊,光暗之戰後,只有他和加百列大人有此殊榮。”
這時另一個天使插嘴道:“要說排場,副君殿下的授禮儀式才叫宏大,你們不記得了嗎?”
“當然記得。”後一個天使說:“那時光暗之戰剛剛結束,魔族屍橫遍野。殿下正是由于對魔族作戰的戰功而被神任命為副君的,太了不起啦!”
“據說那時迎接他凱旋的天使從天界之門一直延綿至耶路撒冷,想想那時的氣勢真讓人感動。”又一個天使加入進來。
“說的好像你都看到了似的,那時你還沒出生呢。”
不知誰在人群裏插了一句,衆天使間便爆發出一陣笑聲,接着又叽叽喳喳地議論開了。
聖光明大教堂的鐘聲響了。
雖然已經見慣了大世面,可米迦勒的心仍略有些緊張。
熾天使的加翼儀式都是由副君來主持的。米迦勒望了望站在他身側的路西菲爾,發現路西菲爾也正看着他。
路西菲爾執起米迦勒的手,引導着他和他一起走進洗禮池。池裏華光熠熠,并不是水,而是光在水一般地浮動着。
他們的雙腿沒在光中,面對面站着。米迦勒微微低着頭,看着浮光在周身游弋,看着光華中欽慕的人影,心中有些迷亂。
“吾将最美的光輝賦予你,指引你通往真理的路。”路西菲爾以唱誦的語調念着禱詞,雙手捧起一團光芒,灑到米迦勒的頭上。
“吾将至高的權柄賜予你……”
“吾将無上的榮譽賜予你……”浮光散落間,米迦勒擡頭凝視路西菲爾的眼睛,忽然覺得,這一刻留下的不僅是神聖,也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是的,米迦勒不經意地微笑,自己珍貴的回憶裏,總是少不了眼前的這個人……
神思缱绻間,洗禮已經完成。路西菲爾退至光芒的外側,向遠處的神座點頭示意。
池中的光芒忽然朝着米迦勒的方向湧動起來,幾乎把他團團包裹住。一道溫暖的白光忽然臨空而至,彙入米迦勒周身的光芒中。慢慢地,光芒向米迦勒的身後凝聚,米迦勒閉上眼睛,這一刻,他覺得心中異常澄明,意識中仿如有一道冥冥的啓示,身體中的力量好像在受着一股力量的指引,就要迸發而出。
他把握住意識中浮現而出的咒文,心中竟極度地沉靜,他跟随着啓示在心中默默地誦念着那綿長的咒文,意識越來越集中,好似有一個世紀。
待到意識中的咒文全部誦完,第三對羽翼已緩緩自背後伸出,牽引溫暖的氣流,将他番紅色的長發揚起。池中的光芒慢慢融入他的身體。
這個過程宛如新生般地愉悅舒服,米迦勒透過光芒偷偷向路西菲爾望去,卻發現連他也難得露出羨慕的表情。
他來不及細想這一切。他看向教堂最上方灑下的神光,這一切都是神的恩賜。
他也來不及細想,路西菲爾的羨慕的表情背後有過怎樣的故事。是看錯了吧,早已擁有一切的路西菲爾怎麽會羨慕自己?
在清明不絕的鐘聲裏,米迦勒單膝跪倒在紅地毯的中央。
他微微擡起頭,看見身穿盛裝的路西菲爾從禮儀天使的手中接過象征熾天使權能的花冠,緩緩走到他的面前,把它戴在他的頭上。
“祝福你,熾天使米迦勒。”路西菲爾說。
米迦勒站起身,随同路西菲爾一起站在教堂中央,享受天使們的祝福。
他微微側頭,看見他最愛的人就站在身邊,從此就在他的身邊了。
如此地接近……
他忽然有種落淚的沖動,那麽多年的執着與努力,終于換來這一天……
高高的臺階之上,米迦勒望向聖光明教堂中密密麻麻的天使,第一次直接感受到神座之右路西菲爾的榮耀與權威。
萬人朝拜的尊榮感忽然潮水般湧上心頭。權力與地位,如何才能駕馭?他的心,該何去何從?他來不及思索。
☆、線索
路西菲爾站在宮殿頂端的露臺上,眺望着遠處墨綠色森林上空翻滾的雲海。這些雲在湖泊的外圍聚集着,分成薄厚不同的幾層,就像要把它包圍起來。而湖的正上方卻一絲雲都沒有,光自天空傾瀉而下,從雲邊擦過時流轉着明麗的彩色光暈,從露臺上向上望,就感覺仿佛置身于雄偉神殿中空的大廳,奇妙至極。
正在這時,路西菲爾得到法瑞爾的通報,卡麥爾來了。
卡麥爾像旋風一般來到露臺上,看到路西菲爾正在欣賞雲彩,便站在他身邊。
“發生什麽事了?”路西菲爾對卡麥爾非常了解,平常卡麥爾的腳步沒有這麽急。
“殿下,剛剛收到報告,索多瑪魔域前兩天發生了政變,領主撒擔葉殺死了魔王畢加索,自己做了魔王。”
“魔族現在有什麽異動?”
“沒有。畢加索這些年來專注于奢侈享受不務正事,在對其他魔域的态度上比較軟化,所以并不得人心,這一次撒旦葉篡位暗中有貝利亞協助,幾乎沒遇到任何抵抗。”
“原來的大領主們都願意為他效忠?!”
“看起來是的。”卡麥爾從容回答。
“看來索多瑪的政變是早有預謀的,否則一個領主怎麽能這樣平靜地将一個龐大的魔域接管了呢?”路西菲爾望着天空中的雲,道:“不過這是必然的事,有野心就有王位的更疊,魔族的魔王已經換了一代又一代了。而且貝利亞不親自到臺前來,擁立的這個新魔王也許和畢加索一樣只是個傀儡。”
“需要出兵幹預麽?”卡麥爾問。
“暫時不用。”路西菲爾道:“下一個千年之約就要到了,先觀察一下新魔王的态度再說。”
“好的,我回去就向烏列大人轉達。”
路西菲爾問:“關于沙卡利曼耶爾,有消息了嗎?”
卡麥爾輕聲道:“已經得到了沙卡利曼耶爾的消息,只是……”
“只是什麽?”路西菲爾注視着雲彩,思緒好像還在雲端徘徊。
卡麥爾道:“我在調查中得知一個魔族商人曾提起過沙卡利曼耶爾的名字,便追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他說是地精和他說起的,後來我又找到了這個地精,經過一番周折他才肯告訴我這個名字是他無意中從地精王那裏聽說的。可是線索就此中斷了。”
“就這些?”路西菲爾淡淡地問:“你的看法呢?”
“地精族膽小怕事,很少外出,他們住在魔界第五層的嗜血森林裏,那裏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而且地精族的地宮出入口經常變換,非常複雜,直到目前,我們也不能确切掌握他們的位置。并且十四年前他們已經全部宣布對索多瑪魔域效忠,我想是不會輕易将信息透露給我們的。”
“這麽說來,關鍵便是找到地精王了?”
風一點一點地改變着雲的造型,不一會兒,剛才壯麗的景觀已經被風塗抹得混亂不堪了。路西菲爾轉過身來,雙手反撐在精雕細琢的白色大理石欄杆上,九天之上的光芒穿透雲層灑在他的側臉上,為他極致的輪廓打上高光,無與倫比地美。
卡麥爾以崇敬的眼神望着他:“依我的推測,沙卡利曼耶爾這個名字在天界是禁忌,天界知道的人都少之又少,魔界如果能有人知道,那麽很可能是沙卡利曼耶爾本人或者是相關的人告訴他的。而且嗜血森林這個地方又和當初拉結爾死亡有些關系,也許不是巧合。”
“你的推測很有道理。”路西菲爾緩緩地說:“我聽說魔界有不少帶路者,也許可以依靠他們找到地精王。”
卡麥爾想了想道:“由于魔域間偶有戰事,第四層以下有很多陷阱和魔法陣,比較危險,并且帶路者本身也并不完全可靠。回頭我會派幾個能力較好的天使去的。”
路西菲爾道:“我去找地精王吧。”
“您要去魔界?”卡麥爾驚詫道:“這種事情,我派人做就好了。”
路西菲爾說:“你現在畢竟是君主天使的副手,還是不要為我的事情分心太多,沙卡利曼耶爾的事我們暗中調查就好了,也不要再給駐軍更大的壓力。另外,神為了沙卡利曼耶爾的事情已經允許我去魔界,我又為何不去呢?”
卡麥爾點點頭,沒有神的允許熾天使與智天使是不能随便前往魔界的,在這樣的限制下,高階天使們對魔界總是感到很新鮮刺激的。與他們相比,自己這樣不高不低的位置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更自由随意。
“但是,您以六翼的狀态前往魔界必然會擾動魔族的結界,很難隐藏身份,除非自行将羽翼封印一對,不過這樣你的力量也将受到限制,真的沒問題麽?”
“無妨。”路西菲爾毫不在意地說:“只是暫時封印一對翅膀,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找機會解開封印的。”
見路西菲爾堅持,卡麥爾不再多說什麽,他有些擔心路西菲爾在魔界之行中受傷,不過轉念一想路西菲爾是力量最接近神的天使,而魔王們再厲害,充其量也就是一般熾天使的水準,路西菲爾曾經橫掃魔界沒有對手,應該沒什麽能難住他。
“您打算什麽時候去?”卡麥爾問。
思索了片刻,路西菲爾道:“十天後是魔界三年一次的情人節,魔族狂歡派對,比較容易掩飾身份。就十天後吧,你幫我拟定一個身份,再安排一個仆從。”
卡麥爾離開不一會兒,路西菲爾走回書房,正碰到法瑞爾站在門邊,手裏托着個只有蘋果般大小的黑色方匣子:“殿下,您吩咐烏列大人繪制的地圖已經送到了,說是較上次送來的版本改動不大,主要集中在索多瑪魔域附近,已經做了标注。”
路西菲爾做個手勢,法瑞爾便将黑匣子放在路西菲爾的書桌上,然後默默無聲地退了出去。
其實匣子并非完全黑色,在匣子的側面,印有金色的駐軍标記——閃電四翼。
路西菲爾打開匣子,裏面是一塊帶有細碎符文的藍色正十二面體水晶,被淡淡的白色聖光包裹着。
路西菲爾用指尖輕碰水晶,念了一段咒語,那水晶忽然光芒大漲,接着一片廣闊的浮動的影子便出現在路西菲爾眼前。
須臾之間,影子變得清晰起來,呈現出魔界九層的構造。
路西菲爾仔細查看地圖,第一二層标注着聖潔的白色,是烏列的駐軍,算作天界的領土。
第三四五層呈現灰白色,為索多瑪魔域,是魔王撒旦葉的領地。其中第三層标注得非常詳細,幾乎每個城市、小鎮和魔軍的位置都有标示。第四層的中央是索多瑪城,其中有一大片黑色區域,是索多瑪的王宮。第五層的一部分覆蓋着廣闊的嗜血森林,森林外的區域都有标示,也非常詳盡。
再向下,六七層呈現灰黑色,為別西蔔管轄下的巴比倫魔域。
八九層的廣闊空間幾乎都是亞巴頓的領地,呈現灰紫色,被稱為蛾摩拉魔域。
由于每個千年魔族都會與天界簽訂和平協定,并被要求附上詳盡的地圖,因此即便是處在最下層的夏格魯魔域,天界對其地形城鎮的掌握也是比較詳細的。
路西菲爾仔細觀看魔界的每一個城鎮,并将有标注的地方記下來。雖然光暗之戰時他和他的軍團踏入魔族的領地,掃盡了惡魔軍,但億萬年後的現在,紛争不斷的魔界的地貌和局勢已經和那時完全不同了。
路西菲爾收起地圖,沉默着。
在他努力将一切放下之後,魔界,他終于要踏上那個他不願回首的地方。
五天後,路西菲爾收到了卡麥爾的消息,他将以一個花卉供貨商老板的身份前往魔界。助手馬吉爾是退役軍人,雖然位階不高,但最重要的是與魔界的帶路者一直有比較密切的往來,已經在魔界做了幾十年的生意了。馬吉爾十分忠誠,暗地裏為卡麥爾效力,并且不知道路西菲爾的真實身份。
路西菲爾對卡麥爾的安排非常滿意。又過了三天,他找來阿薩茲勒和副手,簡單交代了天界的事情,就準備動身去魔界了。
“殿下,您要的東西都找來了。”法瑞爾将托盤中的假面擺放在長條桌上,由路西菲爾挑選。
十幾個假面都非常精巧但都有各自的特點,有的造型誇張一些,有的顏色濃烈一些,有的明顯價值不菲,路西菲爾的手指在假面間游移,最後拿起一個暗銀色的假面,看了看,“就這個吧。”
然後他又挑選了一件在魔界行走的天使們常穿式樣的衣服和風帽,只不過和假面一樣,低調奢華。換好衣服後,他站在鏡子前仔細地端詳了一會。除了眼睛,假面已将他的臉的上半部完全遮住,戴上兜帽遮住長發和劉海,幾乎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書桌前,路西菲爾把手中常握着的珠串放在桌面上,又輕輕脫下中指上戴着的徽章戒指,他略微走了下神,就拉開書桌右側的抽屜,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來。
盒子裏裝着一枚銀色的戒指,它的材質是天界少有的貴金屬,戒面是一塊暗黑色的寶石,戒面旁的花紋精細複雜卻不失流暢大氣,看做工是地精族的作品。戒指的內壁上刻着簡單的:dear:S,不知代表什麽寓意。
這個戒指是路西菲爾在沙利葉舉辦的個人收藏展上看到的,卻還算不得沙利葉的收藏品,只能算是擺在外面的觀賞品罷了。
那天第一次見到這枚戒指,路西菲爾就非常喜歡,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戒指上,甚至都沒注意到沙利葉一直在旁邊關注着他。
幾天後,沙利葉将這枚戒指送到了白霧森林。
路西菲爾收下了戒指後卻從沒戴過,它就一直被放在書桌的抽屜裏,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今天他把戒指取出來,戴在原來佩戴徽章戒指的中指上,竟然非常合适。
☆、黑色*情人節
路西菲爾在第一重天的安吉爾城見到了等侯的馬吉爾和他的馬車。
看到路西菲爾,天使馬吉爾立刻不着痕跡地走到他身邊,就像一個負責的保镖。馬吉爾低聲說:“老板,馬車已經備好,請上車吧。”說着恭敬地替他打開車廂門。
路西菲爾上了馬車,馬吉爾非常小心地将車門關好,沒發出一點響聲。
馬車上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卻很舒适,這樣的馬車在安吉爾城普普通通,行走在街道上沒人會多加注意。
馬車緩緩而行,在廣場上繞了個半圓的軌跡後,便走向通往天界之門的大道上。不多久,馬車已駛入雲端,在旖旎的雲霧中穿行。
雖然天界的物品應有盡有,上層社會享用的更為奢華,但總有人對魔界的東西抱有好奇心,因此第一重天也是魔界物品的集散地,除了魔界的活物,幾乎什麽都有。
雲霧間錯落的小鎮中不時有式樣新奇的馬車打着臨時的天界印記一閃而過,馬車上坐着的往往是地精或其他低級的魔族,高等魔族骨子裏都存有一絲傲慢,一般是不願意來天界受天使白眼的。
他們一路盤旋下行,通過天界之門時,第一重天雲蒸霞蔚的旖旎風光就漸漸遠去了。當最後的薄雲褪盡,天色已經黯然。
天魔兩界的交接地帶荒涼而廣闊,像被萬裏黃沙塗抹過一般,幾乎總是昏黃的色調。
這裏不必受騎獸和結界的約束,可以看見禦風疾行的馬車和飛翔而過的天使。
路西菲爾從馬車裏擡頭向上望,天界之門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變成一個小小的亮點,就快看不到了。
光暗之戰後,他再沒去過魔界。雖然他後來看過很多關于魔界的書,收到很多關于魔界的報告,對魔界有很深的了解,然而對他而言,那仍然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馬車在風元素的帶動下向魔界疾馳。馬吉爾一路上都專心駕車,态度一絲不茍,沒有主動說一句話。
撫摸着面具上的花紋,路西菲爾神思漸漸松弛了下來。他很久沒這麽放松過了,他的身邊沒有神、沒有頌歌、沒有了天使崇敬的眼神,好像廣袤的荒蕪中只有他一個人,另一個人,一個享受自由的靈魂。
他微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