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男人

第3章

“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不？”羅小川吸了一口煙，這是他這個晚上的第三根煙了，抽完就只剩一根了，昏暗的日光燈照在他臉上，看上去比失血過多的男人還慘白。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頭上纏着繃帶，神色疲憊，皺着眉想了半分鐘，還是搖了搖頭。

“我……日……”羅小川頹然地抹了一把臉，猛地踹了一腳男人的凳子腿。“那你還記得什麽都給我說出來！”

男人被他一下提高的嗓門吓了一跳，縮着肩膀往後挪了挪，半響諾諾地開口：“都忘了……”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

羅小川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告訴自己得冷靜冷靜……

本來剛才出診所他就想把男人給丢一邊去的，可這人還鐵了心認準了他，甩都甩不掉，愣是跟着他走了回來。要不是惦記着他剛從閻王那回來，羅小川恨不得再揍他一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結果自己成了那“福”了。

想着明天再把他丢出去，羅小川最後還是把人給帶回家了。

“算了算了，想不出明天再想！你先去洗澡！媽的臭死了……”

男人愣了愣，慢慢地擡起頭：“啊？”

“啊你個頭啊！”羅小川沒了耐心，拉起人兩三步就拖到廁所裏丢了進去，随後從架子上随便找了一塊沒用的毛巾扔給男人。“衣服過會扔門口，幹淨的衣服我到時會拿給你的，還有，除了肥皂別給我碰其它東西！”

不等男人回答，他就重重甩上門，氣呼呼地回了房間找衣服。可憐他自己都沒衣服穿，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套褪了色，屁股那還磨出一個洞的秋衣秋褲，內褲沒有新的，他就拿了自己幹淨的內褲，最後心痛地從僅剩的三件毛衣中挑了一件灰色高領毛衣。

還沒等他祭奠完自己那件毛衣，廁所裏就呯呤嗙啷的一陣響，他大罵一聲，沖了過去。

廁所門口堆着男人破爛發臭的衣服，羅小川一腳踢開，打開了門，裏面的人光着身子，無措地蹲在地上撿倒下來的瓶瓶罐罐，一手還拿着淋浴噴頭，看到他進來時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沒碰……”

“你他媽傻啊！用冷水洗？！”羅小川關了水，迅速地把東西撿起來，對着男人破口大罵，罵爽後兩三下把自己衣服也脫了。“撿只狗回來都比你聰明！”

兩個平方都不到的廁所一下站進兩個男人實在擠得連身都轉不了，羅小川哆哆嗦嗦地調好熱水，站進去沖起了澡，等沖得渾身回暖了，才站到一邊擦肥皂，對着幾乎縮在角落裏的男人點了點下巴：“過來，沖水！”

男人傻傻地挪過來沖水，笨拙地搓着手臂。羅小川打好泡沫站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拿過浴球給他上肥皂，這一搓，流下來的水都是黑的，更別說一層層往下掉的泥了，可見有多髒。

洗的時候，羅小川發現男人身體還是很強壯的，健碩的手臂、大腿，腹部因為饑餓有些幹癟，但依然分辨的出腹肌的形狀，就連底下那活兒也……真他媽傷人自尊！一生氣，他下手了就重了些，搓得男人低哼一聲，臉都皺成了一團。

“轉過來，洗臉！”

男人的頭上還綁着繃帶，羅小川只能給他露在繃帶外的頭發上澆點水洗洗，等把臉上的血跡沖掉後，他終于看清楚了對方的真面目，呵！還真沒看出來！他原本以為是個亡命天涯的糙漢子，結果卻是個帥小夥！看這臉估計比他還要小幾歲吧？！那樣子完全不像窮人家裏出來的，怎麽也想不到會淪落至此，該不會是被人綁架的小少爺吧……

羅小川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摻這趟渾水，麻煩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男人眨了眨眼，看着沉默不響的羅小川，又怯怯地靠過去了一點：“冷……”

“冷你個頭啊！再廢話滾出去！浪費我一半熱水！”羅小川心情不爽，一掌拍在男人頭上，随後自己站到熱水下沖掉了泡沫，水已經有點冷了，再不洗就沒熱水了。

男人被打到了傷口也不敢喊痛，老老實實地等羅小川洗完才站進去沖，這時候水已經沒熱氣了。

羅小川擦幹身子套上內褲棉衣，哆哆嗦嗦地走了出去，看到那堆破衣服時突然想到了什麽，悄悄地走過去翻了兩下。

“傻子！你的槍呢？！”

男人剛穿好內褲，正在往頭上套秋衣，羅小川的內褲穿在他身上有些小，緊緊地包着前面那一團巨物，看上去沈甸甸的。聽到聲音，他轉身從馬桶水箱蓋的紙巾下抽出了那把手槍。

“……行了行了快把衣服穿上！”哪兒傻了？這不精明着嘛！羅小川憤憤地回房間鑽進被窩，想了想，又從櫥裏翻出一條被子扔在了地上。

男人進來的時候還想坐床上，被他一腳踢了下去，無措地看着他。

“看毛看！你他媽還想睡床上啊！地上！”羅小川晚飯沒吃飽，又被這突然出現的男人攪得一晚上沒得安寧，心情非常地不好，捂緊被子轉了個身就朝牆睡了。其實也不能怪他，他家一共就三十多平方，一張單人床睡他綽綽有餘，再多就得半個身子貼牆了，沙發什麽的都沒，能騰出塊地方給睡覺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男人見狀不吭聲，把那條有些髒兮兮的薄毯先鋪地上，然後爬進被子裏縮成一個蛹似的。和他前幾晚什麽都沒有睡在通風的巷子裏相比，現在已經太幸福了，他看了看床上隆起的背影，又蹭了蹭軟軟的被子，很快就沈睡過去。

只不過比起他，床上的羅小川就沒那麽好過了，翻來覆去的愣是一夜沒睡，失眠？放屁！一拿着槍的家夥睡在床邊上，他哪敢睡啊！簡直就跟個定時炸彈似的，誰知道這傻子半夜會不會突然發瘋給他一槍子兒？！

就這麽神經兮兮地睜着眼瞪了一宿的牆壁，羅小川終于在天微亮時支撐不住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