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六章
林幽若懊惱地丢下抹布，細細的眉毛思索着皺在一起。就連唐浩賢走到她身邊她都沒察覺。
“幽若。”
林幽若似乎沒聽到一樣，眼神繼續飄忽在窗外。
“幽若。”這次唐浩賢把臉整個擺到林幽若的眼前再次叫道。
“啊，”林幽若回過神來，“老板。”
“在想什麽？”
“沒什麽。”林幽若悶悶地說。
“你說出來，可能我可以幫你呢。”
林幽若苦悶地一屁股坐下來，“在想我家那個哥哥。最近不知道他是怎麽了，突然辭掉了超市的工作，還每天早出晚歸的。有時候回來臉上還會有傷，雖然他說是不小心跌到的，但是怎麽可能嘛，出去十次，十次都跌倒，中獎都沒有他幾率高。他又不是學走路的小孩子。騙我，那家夥一定有事瞞着我！”
林幽若越說越氣，最後忍不住跳起來，一副要回去找他理論的樣子。
“你很在乎他嗎？”
林幽若一下子被問得莫名其妙，這個問題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
“你一定很愛你哥哥。”
“我愛他？開玩笑，他又不是我真的哥哥。”
“他不是你哥哥？”唐浩賢好奇地看着林幽若。
“只是被迫和我們生活在一起而已。”林幽若懊惱地抓着頭坐下來，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麽就問清楚。問他，最近在幹什麽，為什麽會受傷。告訴他你很擔心他。”
“我才沒有！”林幽若的理直氣壯在唐浩賢清澈地微笑裏立即洩氣，支支吾吾地說，“我是有一點擔心他，但是……那是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賺很多的錢才會去找兼職做，可是我每次問他在做什麽他都在騙我。”
“你們很缺錢嗎？”
“是啊。”條件反射般回答完後，林幽若慌張地解釋道，“老板，我不是想要你給我漲工資，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唐浩賢笑笑，溫柔地揉着她的頭說，“幽若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林幽若露出羞怯的微笑來，“那是因為老板你太善良了。”
“好了，回去吧。回去問個清楚，不要在彼此傷害了。”
“嗯，打掃完我就回去了。”
“不用了，我來就可以了。”
“可是老板……”
“好了，趕快回去吧。”唐浩賢不由分說地把林幽若推出蛋糕店。
“老板，老板……”林幽若拍着蛋糕店的門叫，玻璃門裏的唐浩賢微笑着挂上“休息中”的看牌子，沖她做了個“再見”的手勢便轉身回到店裏。
被關在門外的林幽若感動地看着蛋糕店裏唐浩賢的背影突然有種想要哭的沖動，“我老板真是一個好人”。
“姐。”
“嗯，他還沒回來？”
“嗯。”
林幽若望望徐易安緊閉着的門，有些失落地向廚房走去。
飯做好了的時候，徐易安還沒有回來，林幽若拿着筷子一動不動地盯着牆上的挂鐘看。
“姐，菜都快涼了。”林幽俊看着姐姐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地提醒道。
“哦……我中午吃得太多，現在還不餓。”
“姐，你是在擔心哥哥嗎？”
“真是的，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來？”
“最近哥好像總是會受傷，我也很擔心他。”
被林幽俊一說，林幽若更加坐立不安了，幹脆放下碗筷，“屋裏好悶，我去院子裏坐坐。”
走出庭院，林幽若在大門口坐下來。心裏想着：他會從哪條路回來呢。于是頭像個拔浪鼓似的左右、左右地看，腦子裏滿是徐易安的身影，如果這個時候他從巷口走過來，那該有多麽驚喜啊！
時間在等待中過得格外慢，不知過了多久，林幽俊出來叫她回去，她才知道已經十二點了，向弟弟要了一件外套披上，林幽若繼續在臺階上坐下來。
今天的星空真美啊！林幽若仰着頭看天，星星一閃一閃地看着她。有它們的陪伴，林幽若焦燥的心竟一點點沉澱在夜空裏，漸漸輕松起來。她有很久沒有欣賞過這麽美的星空了。
轉過街角，疲憊不堪的徐易安重重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就快到家了，絕不能讓家裏的兩個孩子看到這樣的自己。稍做休息，這才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快要到門口的時候，徐易安看到了坐在臺階上仰望着天空的林幽若。在等我嗎？徐易安一驚，艱難地站直身體一步步走向她。
臺階上的林幽若抱着膝蓋坐着，棉布裙子下面露出光潔的小腿，裙子外面套着運動衫，月光打在她恬靜的臉上讓她看上去很美，最重要的是她是在等他，在一切風雨過後，他發現居然有人在等他。
“你在幹嘛？”他才一出聲，林幽若立即驚喜地跳起來擁抱住他，并在他耳邊不停地叫着，“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林幽若突如其來的擁抱讓疲憊不堪的徐易安覺得一陣溫暖，所有的僞裝突然松卸下來，癱倒在林幽若身上。
“徐易安……”林幽若抱住壓在她身上的徐易安叫道，“你怎麽了……”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徐易安虛弱地開口，硬撐着身體從她身上移開。
“徐易安你到底怎麽了？”林幽若看着他急切着問。
“我沒事，真的，我們回去吧。”徐易安才一轉身就重心不穩地重重撞到牆上。
“徐易安——”林幽若的心跟着一緊，趕緊上前扶住他。
“沒事。”徐易安牽起林幽若的手，用盡力氣沖她露出一個微笑來。林幽若心痛地盯着徐易安，看着他硬撐着走進屋裏。在屋子裏明亮的燈光下，林幽若才發現徐易安虛弱極了，異常蒼白的臉上不斷滲出汗水來。然後，林幽若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噓。”徐易安溫柔地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水說，“小俊已經睡着了，不要吵醒他。我累了，你也去睡吧。”
林幽若咬着嘴唇點點頭。
徐易安搖搖晃晃地走進自己的房間便一頭栽倒在床上。林幽若追進房間無助又害怕地站在他的床邊卻什麽也做不了。
“徐易安……徐易安，”林幽若小聲地叫道，“脫掉衣服在睡好不好？”
見他沒反應，林幽若伸手去解徐易安上衣的扣子。才解到第二個，似乎已經睡着了的徐易突然抓住了林幽若正在解扣子的手，喃喃地說：“不要……不要……”
“徐易安，我幫你把衣服脫下來在睡好不好？這樣睡會很累。”
“不要脫……不要……不要……”徐易安閉着眼睛，虛弱地聲音更像是在喃喃自語，而林幽若的手被他按在胸前動彈不得。
“好好好，我不脫，我不脫。”似乎聽到了林幽若的話，徐易安的手松了松，林幽若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來。她想要幫他蓋上被子，可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林幽若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跡，林幽若害怕起來，那是剛剛被他按在胸前的手，那這就是他的血了，所以，他才不要我幫他脫衣服？她小心翼翼地移開徐易安的手，顫抖着打開他的衣服……
天吶！林幽若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但是身體卻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徐易安貼身的T－恤已經全被染紅了，看不出傷口的情況，因該是傷在胸口的位置，林幽若發現自己的心也像受傷了一樣痛，不，可能比受傷還要痛，痛到堅強無比的她不可抑制的哭起來。
林幽若只顧自己哭，連徐易安被她驚醒了都沒有察覺。直到徐易安的手背緩緩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她才反應過來現在并不是哭的時候。
“徐易安，我們去醫院，現在就走。”說着，林幽若去搬徐易安的身體。
“不要，不要去醫院。”
“不行，不去醫院你會死的。”林幽若根本不聽他的話，由于心急所以力氣也大起來，讓虛弱的徐易安根本無力阻止。
“幽若，我們沒有錢。”情急之下，徐易安只得拿錢當借口。
林幽若噬血般的眼神瞪向徐易安。錢，就是因為錢，徐易安才變成這樣的，這個時候錢又能算什麽呢？于是她堅定地說：“賣血也可以，賣器官也可以，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有事。”
看着林幽若堅定的眼神，徐易安反而不急着走，而是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蒼白的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來：“幽若，我真的很開心。”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林幽若又氣又急，看他的樣子又心痛不已，“徐易安，我好怕，你這樣我真的好怕，我們去醫院，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幽若，你聽我說，我受的是刀傷，警察一定會來查的。但是我做的并不是好事……我幫昊天做事。”
林幽若一下子明白過來，怪不得他們可以重新搬回這裏，怪不得他會一直受傷，怪不得他問“你願不願意用我換回房子？”。
林幽若的淚水又一次滴下來，輕輕地擁抱住徐易安，她在他耳邊小聲說：“我不願意，不願意用你換回房子，我寧願沒有房子也不要失去你。”
徐易安傻傻地笑了，幸福的淚水模糊了眼睛，他忘記了身體的疼痛，反而覺得自己很幸福。
“你……幫我包紮好不好？”
“嗯。”林幽若放開徐易安讓他在床上躺好，自己蹲在床邊，小心的為他包紮。
剪開T－恤，林幽若才真正看清他的傷。傷口在心髒的位置，是很深的刀傷，鮮血還在不停地滲透出來。
“痛不痛？一定很痛……”林幽若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自言自語，然後就流下淚來。雖然徐易安一直在說“不痛，真的已經不痛了。”林幽若用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徐易安卻心疼地看着淚水從她睜着的眼睛裏不停地流出來。
“你一定要好起來，聽到沒有，一定要好起來。”
“嗯，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就又活蹦亂跳了。”
林幽若咬着嘴唇說不出話來，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在床邊守着他。可是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徐易安卻還想着說些安慰她的話。
“幽若，”徐易安虛弱地說，“你知道嗎？……在小俊生病的時候，我就在想……小俊真的很幸福，他有你……有你那麽愛他。我也好羨慕他生病你會抱着他……記憶中……沒有人這樣對過我……”
林幽若站起身來，吃力地扶起徐易安的身體，自己坐在床頭，把徐易安放在自己懷裏，像對待小俊一樣，溫柔地把他抱在懷裏。
“幽若……”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林幽若低低地在徐易安的耳邊說，“哪裏也不會去，我會一直守着你，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有事的，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你就會沒事了。”
徐易安再度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均勻起來。林幽若抱着他，像抱着一個易碎的寶貝。她發現他有和小俊不一樣的味道，即使是在他重病的情況下，他的味道也能讓她覺得很安心。
半夜，林幽若被一陣悉碎的呻吟聲吵醒，她睜開眼睛看到在她懷裏不住發抖的徐易安。
“徐易安，徐易安……”林幽若緊張地喚着他。但是徐易安似乎已經沒有意識了，蒼白的臉上滲出的汗水把他額前的頭發都打濕了，嘴裏不斷發出微弱而嘶啞的聲音“好冷，好冷……”
“徐易安……”林幽若的心像受了魔咒一樣抽痛起來，她更緊地抱住徐易安濕濕的倦縮着的身體，在他耳邊低語：“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徐易安似乎聽到了她的安撫，緊緊地閉着幹裂的唇不再出聲，只是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林幽若痛苦地閉上眼睛祁禱着天亮。
天亮了。
徐易安的睫毛顫抖了幾下繼而睜開了眼睛，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白。
“你醒了。”他順着聲音轉過頭去，看到林幽若既驚喜又擔心的臉。
“幽若……”
“昨晚我快被你吓死了，不過現在沒事了，你還痛不痛，肚子餓不餓？我去買東西給你吃。”
“幽若。”徐易安拉住林幽若的手把她叫住，嚴肅地問道，“哪來的錢？”
“什麽呀？”
“你怎麽會有錢送我來醫院？”徐易安口氣生硬地問。
林幽若站在他的床邊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道着歉：“對不起，我把你的手機買掉了……不過你放心好了警察沒有來，因為我對醫生說，我切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你的。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徐易安放開林幽若的手，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絲不舍。賣掉手機是無所謂，但是手機上還有他最愛的林幽若的照片呢。
“不要不開心了，我有錢的時候一定會再買給你的。”
“沒有，是別的事。”
“什麽事？”
“我的手機像素那麽好，拍的照片又好看，你怎麽賠？”徐易安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地說。
林幽若想到她賣掉手機時看到屏保上自己的照片忍不住有點小得意，“沒有了也可以再拍啊。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徐易安突然明白她已經知道自己用她的照片做屏保的事了，回避似的笑笑。
林幽若則用怪怪的眼神注視着徐易安微紅的臉，不懷好意地說：“會害羞哦？”
“是。”徐易安的目光不再閃躲，大膽而深沉地看着林幽若說，“我一直看着手機上的照片才能安然入睡，所以現在……”他看着她漸漸泛紅的臉故意加深誤會，“你知道你要怎麽做了吧？”
語畢，徐易安更是極其溫柔地拂開垂在幽若額前的流海，讓她閃爍着不安的眼睛無所遁形直視着自己。
“你幹嘛？”林幽若一聲驚呼，像被燙到一樣後退好幾大步，然後轉身便跑……
“幽若！”徐易安緊張地想要叫住她，卻還是晚了，只見林幽若剛剛轉身就和牆壁來了個親密接處，接着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好痛！”仰面躺地的林幽若痛苦地揉揉額頭，生氣地看向床上忍俊不禁的徐易安。
而那家夥無辜地神情讓她更氣了。
“可惡的徐易安！”覺得不夠解氣，林幽若改口道，“可惡的大叔！大伯！老人家！”
林幽若從地上爬起來，一只手捂着額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過來，”徐易安語氣溫柔地說，“我看一下。”
“我才不要你看，醜死了。好了，今天不陪你了，我還要工作呢。”
在關上房門的瞬間林幽若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凝固下來，她堅定地走在醫院逆光的走廊裏并在心裏對他說“我會保護你的，像你保護我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