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洩露
“只求九聖女能幫我把小虎這孩子帶上山,?送到他爹手上。”女子用力抱了抱着自己的孩子,才松開手,把他往阿淮面前推了一步:“方耘就在小村。”
原本他們一家三口都是在大村,?惡人島都是些十惡不赦的人,但上了島後也是分了幾撥人,?願意安生過日子的都在大村,?方耘是被姜冰搶到小村去的,?因為是醫修。
女人道:“如果可以,?九聖女能不能幫我告訴方耘一聲,讓他不要下山,?等我回去。”
小虎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有些忐忑地握住母親的手:“娘親,?我們不是下來幫漂亮姐姐做烤肉的嗎。”
阿淮心裏忽然一緊。
她眉尖輕蹙,一雙冷眸看着女子,依舊不松口:“我不給你帶孩子,?也不見方耘。你自己帶上去。”
女人摸着孩子的腦袋:“我怕來不及。”
她擡眼朝這那邊的小瓷瓶看去,?姜冰和大錘子已經在對峙了,?兩人給小瓷瓶分別套了一個小法訣護着,誰也拿不走。
她的眼神也變成勢在必得的狠戾:“只有那麽一枚丹藥,容不得絲毫閃失。”
“不能讓九聖女走!”
有人忽然喊道:“她身上肯定有別的丹藥!我們把她拿下,?不就什麽都有了!不能打!”
氣氛開始變得更加詭異,時不時有人朝着阿淮看過來。
阿淮看着衆人,?只有一句話:“我說過了,?我身上沒有。”
這麽簡單的一句辯白不會有人信,?但他們眼裏的局勢其實很簡單。
現在有兩個方案。
一個,是不确定身上是否真有丹藥的,不太好得罪的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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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是确定能打開封印的,實實在在擺在他們面前的丹藥。
惡人島上的人都是獨狼,不會有團結協作的說法。所以其實沒有把阿淮“一起拿下”的說法,只有“我拿下”,或者“別人拿下”。和搶丹藥沒什麽區別。
風險反而更大。
沒人真上來和阿淮鬥,全都盯着那瓶不會動的小瓷瓶,包括之前叫嚣着拿下阿淮的那個人。
大家都不想冒險。
阿淮舉步要走。
“九聖女,拜托你……幫我把小虎帶上去。”小虎娘還在看着阿淮,聲調懇求。
阿淮搖頭:“你自己……”
“我來幫你帶小虎。”蘇姣走出來,把小虎從小虎娘的懷裏拉了出來,有些憤懑地看着阿淮,聲音壓得低低的罵道:“我看你是瘋了。”
她說着便拉着小虎往外走,頭也不回。
蘇姣力氣太大,拉得小虎踉踉跄跄,小虎不斷地回頭看着自己的母親:“娘親……”
小虎娘眼裏都是淚,卻朝着小虎笑了笑:“到山上等娘。”
阿淮眸子躲了一下,一下子轉過頭去,不再看,只是大步邁出了這裏。
蘇姣和阿淮前後回到了小村。
阿淮回到了自己屋前,伸手推門就要進屋。
蘇姣在背後叫住了她,聲音發沉:“阿淮你到底在做什麽?死那麽多人,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
只要那丹藥在,這島上的争鬥就不會休止。除非毀掉那藥,但這島上沒一個不想出去的,他們絕對會把那藥護得好好的。
阿淮停在了門前,背對着蘇姣,低了眸:“……”
蘇姣有些咬牙切齒:“你有沒有想過,小虎才那麽小……很可能因為你這一手,從小沒爹沒娘?況且他爹娘可沒對你下過手。”
阿淮不答。
“你不能因為自己沒爹沒娘,就讓別人沒爹沒……”
沒爹沒娘。
“夠了。”阿淮啞聲打斷她,一直看似冷靜的她像是終于被戳到痛處,神色有些氣急敗壞,回過身看着她,難得地開口就是諷刺:“你那麽心疼小孩,當年下手屠人滿門怎麽就一點不手軟?”
“你那麽心疼小孩怎麽不直接帶他們進洞去?你明明可以的不是嗎。”
“所以,別裝什麽好人。”
蘇姣的一再提醒,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她做的事情到底有多惡劣,很多人會死,小虎會為此失去至親,可那又如何。都走到這步了,她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
蘇姣的神情變得極為難看,說不出話。
阿淮說的是事實。
“別再來煩我。”阿淮丢下這句話便回了屋,關上了門,插上了門栓。
·
折騰了一夜,天已經快亮了。太陽和往常一樣升起來,明朗的太陽光從窗外照進了屋內。
阿淮縮到了床上的一個陰暗角落,靠着牆,抱着膝蓋,緊緊閉着眼睛。
明明陽光照到了周圍,還但是從體內傳來一陣陣涼意,直襲胸口,讓人如墜冰窟,止不住地發抖。
為什麽會這麽難受,渾身難受。
甚至連臭名昭著的惡人都覺得如今的她可怕。
阿淮咬着舌尖,試圖用疼痛保持清醒。
但是失敗了。她的腦中總是回放着那一幕幕的畫面,方耘的質問,小虎娘的哀求,小虎清亮的眼神。
還有蘇姣的不解。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做了不該做的事,自然有她付出代價的時候。
但不會是現在。
她靠着牆壁半仰着頭,露出一段蒼白的脖頸,格外顯得脆弱。
“沒事。”她伸手摸了摸胸口,喃喃一聲。
這條路她選了,就會走下去。
胸口處她放着那枚火種。
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溫熱的東西了。
“铮——”
不知過了多久,床頭上亮起一道符光,發出了一聲鳴金之聲。
阿淮渾身冒着黑氣,冰冷地僵在床頭角落,沒有反應。
那道符光反複發光,鳴金之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
阿淮皺了皺眉,終于睜開了眼睛,朝着發出動靜的地方看了過去。
床頭上的那道金色符光正在發光,極為閃耀。
是石無荒留下來的傳音符。
她眉頭松開,伸出早已經僵硬的手指,碰了碰那道符光。
“咻——”
那道符光亮了一下,随即有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石無荒發問:“怎麽了?你出門了?現在才聯系上。”
阿淮愣了愣,才“嗯”了一聲,随即像才聽懂石無荒的話,她反應過來:“不是,沒出門。在修煉,不小心魇着了。”
“魇着了?”石無荒的聲音緊了起來:“那先別修煉了,休息一會兒。拿着紅月珠,安神。”
“嗯。”阿淮輕輕地應了一聲,伸手從乾坤袋中拿出了紅月珠,捏在掌心,小聲道:“拿着了。好多了。”
紅月珠清涼,很快讓人靜下來,她渾身的黑氣也慢慢斂回了體內。
石無荒的聲音放松,慢聲道:“我有一件事跟你說。”
阿淮:“什麽事?”
他道:“我要回大荒山脈處理一件要緊事。”
阿淮捏着紅月珠的手一下子緊了,聲音也有些發顫:“你要走?”
石無荒聽她緊張,笑了一聲,安慰道:“我去去就回。不是約定了十天?還有五天,五天之後肯定來接你。”
阿淮稍微安心了一些:“嗯。”
石無荒:“或者,你現在就可以跟我走。”
“……還剩五天。”
“行。那你要乖乖呆在屋裏,別亂跑。等我回來。”
“嗯。”
石無荒囑咐了兩句,和阿淮說了告別,符光便黯然下去。
烈日當空,茫茫深海之上,石無荒淩空而立。他将手中的閃着金光的傳訊符納入體內,重新看向面前的畫軸光卷,裏面正是陳赤武。
陳赤武小心翼翼地問:“九聖女還是不回來嗎?”
石無荒觑了他一眼:“幹什麽。”
陳赤武建議:“我覺得現在情況太危險了,還是把九聖女帶出來吧?”
石無荒皺眉:“關你屁事,人家的事兒,自己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
陳赤武:“我這不是擔心嗎?現在孰湖逃出來的消息被洩露出去了,我怕他們查到在惡人島,那修真界絕對不會管惡人島的死活,會直接封死這片海,格殺勿論。”
石無荒:“在那之前我會把她帶出來。”不過才五天,他耗得起。
陳赤武:“那您現在就回來?”
石無荒點頭。
他朝着畫卷的位置踏去,這個畫卷是傳送法器,踏進去就能瞬移到大荒山脈。
就差一步踏入畫卷之時,石無荒忽然停了下來,眼裏閃過一絲猶疑,最後收了腳:“再等一刻。”還是回山上去看看她,親自說一聲再走。
石無荒的速度很快,心念一動,便出現在了那座屋內。
在他想象中,屋門關着,阿淮應該坐在床上修煉。
屋門确實關着,阿淮也确實在床上坐着,但她怎麽這樣坐着?
整個人蜷縮在角落,縮成小小一團,并不在修煉。
只有到島上最開始那幾天,他才看見過阿淮這種姿勢。兩只手環着膝蓋,頭也埋在膝蓋中。
她的手裏倒是捏着紅月珠。
但這個姿勢怎麽看,就怎麽不舒服,不安心。
“怎麽了?魇得這麽厲害?”石無荒走到床前,伸手去摸阿淮的頭。
阿淮聞聲,下意識擡起了頭,石無荒的手便落到了她的額頭上。
石無荒的手覆住了她的整個額頭。鬼修沒有體溫,身體總是冰涼的,所以此刻她能感覺到石無荒的手很熱。
阿淮甚至覺得有些發燙。
她看着石無荒的眼睛,有些磕磕巴巴:“哥,你怎麽,回來了?”
不是說要走嗎。
不放心阿淮,所以還是回來看了一眼,還好回來了,她這狀态一看就不對勁兒。
石無荒還皺着眉:“你修煉不要亂想。容易走火入魔。”
“嗯。”她點點頭,安分地應了一聲。
石無荒在她頭上亂揉了一把,溫聲道:“你要是想走,随時跟我說,不一定非留五天。”
“這裏修煉哪有大荒山脈舒服?”
帶她走。這句話阿淮不是第一次聽了,但每次都依舊會心軟下來。
她小聲道:“我想修煉好了,幹幹淨淨地出去。”
聽了阿淮的話,石無荒不太高興地皺着眉:“什麽幹幹淨淨?你現在就夠幹淨,別亂想。”
阿淮還是堅持:“我不想現在出去,被別人看出我是鬼修。”
她道:“會惹麻煩的。”